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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守三从太认真,读书误尽一生春(2)
    袁机这样~个随时都和顺着的端严的女人,在高绎祖看来十分碍眼。每次和这个“模样儿周整,秉性儿又是一等一好”的妻子出现在亲朋们面前时,他都能感觉到周身刺一样的眼光,这些目光无一例外地混和着对他的鄙夷对她的惋惜;便是婢仆,对着她,也更多一分的敬与怜。一个过于优秀的妻子总是会让丈夫感到压力的,他只是高绎祖,他不会像其他优秀的男人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消弭这种差距与压力,他采取的是“高绎祖式”的降压法——你带给我的,我就十倍于还给你。渐渐地,他只要一见到漠然端坐的袁机便心生怒意,他要把这个端庄女人的尊严踩在脚下——因为这个本该附属于他的女人更刺激了他体内男人的劣根性。耳光、拳头,乃至棍棒,男人在体力方面的所有优势都演变成了袁机的日常生活内容。每次看到这个女人眼里的惶恐不安,他一阵轻快。

    袁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家境殷实,父慈子孝,一家人和乐融融,从小到大,别说打,就是骂,袁机也是没有挨过的。不料到了这高家,她虽然深得公公婆婆的喜爱,但丈夫竟如此狠毒,稍不如意便棍棒相加。本是弱质柳,哪里受过这般的凌辱啊。袁机的《随园杂诗》有云:

    草色青青忽自怜,

    浮生如梦亦如烟。

    乌啼月落知多少,

    只记花开不记年。

    本以为,自己的柔情可以化得顽石回头,却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梦。千分万分的希望磨得只有千种万种的愁苦。她本是父母心中的宝,却化作了高绎祖脚下的草。一句“浮生如梦”,说不尽的满腹辛酸事啊。

    少守三从太认真,读书误尽一生春

    礼教要求女人的美德,只有“娴静”二字,这是袁机从小到大受的教育。

    袁机喜欢读书,与哥哥们一起读《史记》,与姐妹们一起读《列女传》。是的,一阴一阳谓之道,男人应该立功业当英雄,女人应当守节义成德妇。

    她每每感动于蔡人之妻。蔡人之妻嫁于蔡,其夫有恶疾,母欲使其改嫁。其以为夫之不幸即妻之不幸。嫁人之道,一旦结婚,则终身不改。今日夫不幸染上疾,妻则当细心照料,以情相慰,怎可弃之再嫁?故不从——此与袁机前番遭遇何其似也,不知她在嫁人之后可还动情于蔡人之妻。

    周宣王的姜后也是她仰慕的对象。姜贤而有德,非礼不言,非礼不动。周宣王曾经沉湎于女色,早睡晚起,不理朝事。姜后便脱簪珥彩服,待罪永巷,痛责自身以谏宣王。宣王从谏乃早起晚退,勤于政事,成为有名的中兴之主——她曾无数次地想象着能够如此这般地归劝误入迷途的丈夫,怎奈还未等她开口,高绎祖的拳头便到了。

    于是,丈夫不愿意见她做女红,她就收拾好针与线,从此不在人前绣牡丹;丈夫不喜欢她吟诗词,并把她的作品毁掉,她便收起房中纸与笔,只是伴灯空枯坐。

    高绎祖想要的便是这样一个温顺的妻子吗?这只是袁机一厢情愿的梦。有一部叫做《美国之旅》的电影,其中有一个情节让我难以释怀:当王子问他漂亮的未婚妻“你喜欢什么”时,她恭顺地回答:“凡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接着,她顺从王子的要求,学狗叫,然后是单脚跳着叫……把自己从一个尊贵的未来尊贵王妃变成了一个三流的小丑!想象一下,便是朋友,如果是这样一个和顺着的人,也应该是非常无趣的吧。是的,王子当然逃婚了,他喜欢的是自主而有个性的美国女孩萨莉。

    男人们总是说,温柔贤慧的妻子才是我的港湾。事实上呢,他们却总是选择在有风景的地方任意停靠。无数电影、无数史实,都在上演一幕幕温柔妻子于婚姻维护战中落败的人生剧。如果妻子偶尔得胜了,那也是以改变为代价。改变往日温良的模样,发挖潜在的娇纵任性与狐媚。《聊斋》里有一篇《恒娘》就因为讲了妻子如何保持魅力而大受柏杨先生的称赞:

    都中人洪大业妻朱氏,颇有姿色,很得洪欢心。后来洪又纳妾宝带,姿色远不及朱,可是甚得洪大业欢心。朱氏不平,却使丈夫更疏远她。后来他们搬家,与狄姓丝绸商作邻居,狄妻恒娘(其实是个狐狸精),三十多岁,且姿色平平却最得狄商宠爱,甚至连漂亮的小妾也赶不上她。朱氏于是向恒娘讨教驭夫之术。恒娘便花了三个半月的时间,把朱氏调教成善于媚术的妇人。

    首先是不在男人跟前絮聒并善待宝带。一月之后,洪大业与宝带“共称朱氏贤”。恒娘又教朱氏:“勿华饰,勿脂泽,垢面弊履,杂家人操作。一月后复来。”朱氏便日日着破衣、纺绩,洪大业“怜之,使宝带分其劳”也被她支开了。又一月,恒娘教她脱去破衣换华服,洗去污垢上严妆。朱氏回家,“炫妆见洪,洪上下凝睇之,欢笑异于平时”。到了晚上,洪大业就去敲朱氏的房门,朱氏坚卧不起,说:“独眠习惯,不堪复扰。”直到第三天,才开门纳夫,“灭烛登第,如调新妇,绸缪甚欢”。半月后再见恒娘,恒娘说:“从此可以擅专房矣。然子虽美,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于是教其媚态,秋波送娇,又瓠犀微露。于此,端庄的朱氏终于成了~个媚妇,丈夫洪大业“形神俱惑,唯恐见拒。日将暮,则相对调笑,跬步不离闺闼,曰以为常,竟不能推之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