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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2)
    沈从文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座高山上的庙里有个英俊的和尚被一个貌美如花的寡妇爱慕着。寡妇因为爱慕和尚,每天必借烧香之名去看看和尚,二十年如一日。和尚只是诚心苦修,不作理会,也同样二十年如一日。和尚的坚守在妇人看来多么无情,他这样能度了那妇人吗?

    就算20年的爱恋也得定定地守持住,这就是规则。所以,曾有~位僧人写道:“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一个身分普通的男人,他当然可以尽情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但作为一个僧人,这却是不清静的行为。就算真的有,也应该小心隐藏。

    看门的胡子老狗,

    心比人还聪明;

    你不要告诉别人呵,

    我天黑出去,

    归来已黎明。

    情乃心发,情真而意切。仓央嘉措以一片冰心谱写赤子之恋,这洁净光明的心何必隐?又何须藏?这就是仓央嘉措。

    第一不如不相见,

    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不如不相知,

    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不如不相伴,

    如此便可不相欠。

    初见,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因慕生情;继而情酣浓烈,世事却已然沧海桑田,换了人问。第一次读到这首诗,仿佛看到初春降的暴雪压落了整个春天的繁花,说不尽的凄冷与忧伤。纳兰说“人生只若如初见”,但是仓央嘉措却更为绝望地喃喃自语:最好不如不相见。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见过你;没有爱上你……如此,虽然没有初相见时刹那间的心动,没有情初起时暗香浮动,没有情浓时两相依偎;但你我便都能停留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无须忍受相思苦,无须流下离别泪,无须从此生死两茫茫……如果一切都停留在最初,人生如一潭死水里,活着又有何味道……莫非人的一生注定要用痛苦和思念的煎熬换取一丝丝爱情的甜蜜?失爱的人和无爱的人,究竟谁更可怜?红尘往事浮上心头,阵阵嘶咬脆弱的神经,幸运还是不幸?

    究竟是怎样的一段红尘往事引来今日这痛彻骨髓的了悟?

    世间哪得双全法

    虽然做圣僧并非所愿,但一身僧衣的仓央嘉措也曾在爱情与佛祖之间不断挣扎。他想强制自己一意修行。用强制的手段养成习惯,再把习惯变成信仰,这是许多人常用的手段。

    自惭多情污梵行,

    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哪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1702年,20岁的仓央嘉措应该受比丘戒了。传闻仓央嘉措依约去往日喀则扎什伦布寺,但是他瘦削的脸上,乌云密布,神情决绝。曾为少年仓央嘉措落发受戒的五世班禅大师祈求劝导良久,仓央嘉措只是沉默以对,然后毅然起身,跑出大殿。跪在大殿之外,他给大师磕了三个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违背上师之命,实在感愧”。之后黯然离去。在后来的许多天里,仓央嘉措不仅拒受比丘戒,而且要求大师收回此前所受的出家戒和沙弥戒。他痛彻肺腑地泣日:“若是不能交回以前所受出家戒及沙弥戒,我将面向扎什伦布寺而自杀。二者当中,请择其一!”为了控制这位拥有无上号召力的棋子,桑结嘉措只得默许仓央嘉措可以随时出入布达拉宫。

    对仓央嘉措的种种情事,桑结嘉措的死对头拉藏汗早有耳闻,他想利用此事扳倒政敌,于是还向朝廷上奏章,对仓央嘉措是否是五世**的转世灵童表示怀疑。为此,皇帝便派来一位精于相术的人进藏。此人来后,他围着赤身的仓央嘉措前后左右,从各个方面细察体相。然后说,“这位大德,是否为五世佛祖的转世,我固然不知,但作为圣者的体征则完备无缺。”完罢,顶礼膜拜而返。(《六世**仓央嘉措情歌及秘史》)

    老辣的桑结嘉措也没有闲着,眼见不能劝服小**,便从他的情人身上下手:要知道,隔山震虎向来是威慑棋子的不二法门。

    面对一直虎视眈眈的拉藏王,第悉·桑结嘉措决不会让仓央嘉措的“荒唐”行径成为政敌进攻的口实。终于,机会来了。

    黄昏去会情人,

    黎明大雪飞扬;

    你莫说瞒与不瞒,

    脚印已留雪上。

    深夜雪地上的脚印,从布达拉宫一直伸向帕廓街,这里住着一个名叫唐桑汪波的高贵儒雅青年。早晨,侍从看见脚印来到唐桑汪波的门口,高呼追拿刺客,推门进去却见仓央嘉措一个人睡在屋里。惶恐的侍从默默退出,终于桑结嘉措找到了她家……

    当一个人面对一个机构时,无论他的身分地位如何特殊,都注定了失败。千年前马嵬坡下,唐明皇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宛转蛾眉马前死”,却是“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唐明皇杨玉环的悲剧到了仓央嘉措那里,却也只能是重复。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变成一杯黄土。

    爱人的死并不是悲剧的高潮,更大的厄运正走在仓央嘉措的人生旅途中:

    其时,位高权重的桑结嘉措与朝廷册封的蒙古族汗王拉藏汗之间,以及蒙古族人内部矛盾冲突曰益白热化,局势动荡不安,一次政治大地震一触即发。诗人从来不懂政治,仓央嘉措却被迫参与其中。

    拉藏汗利用第六世**喇嘛仓央嘉措与桑结嘉措之间的矛盾,制造越来越多的麻烦。藏历木鸡年(1705年)一月,六世**喇嘛、吉雪第巴、拉木降神人、色拉、哲蚌二寺堪布、政府各要员、班禅大师的代表、蒙古诸施主等,集议如何解决矛盾。最后议决,桑结嘉措辞去地方政府的职务,将贡嘎宗拨给他作为食邑;拉藏汗保留“地方政府蒙古王”的称号,返回青海驻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