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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闻言,裴照神情骤然一变。

    他不顾身上被牵扯到的伤口,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侍童又重复了一遍,见裴照神情变幻不定,久久未说话,又小心地补充道“您不在,我便只说乾元宗弟子那般多,我记不得了。”

    “然后,李长老又问我们宗里可有过发色雪白的弟子。”

    “我自然是答的没有”

    听完侍童的讲述,裴照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打听这些吗”

    侍童摇头“李长老没说,我也不好多问。”

    裴照挥手屏退了侍童,独自在屋内站了一会,又缓步行至了窗前。

    裹着凉意的晚风自窗缝溢入,吹得他衣领微动,衣内被灵鞭抽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复想起离开邀月殿前,玄清仙尊叫住他,突然问“疼吗”

    他当时有些愣怔,不知师尊为何这样问,于是恭谨答“是弟子有错在先,这是弟子应该受的。”

    玄清仙尊却重复问“我是问你,疼吗”

    知晓师尊不喜谎话,他老老实实答“疼。”

    长久沉寂,他站于原地一动不敢动,却听得道幽幽低叹

    “可她当年一声疼也未说过。”

    此刻,站在夜风徐徐的窗前,再想起这句话,裴照眼眶有些泛红。

    “阿宁”

    裴照手捂着心口,缓缓闭上了眼,“你若真的还在,便来见师兄一面”

    “哪怕是带着剑,来取我性命。”

    夜凉如水,朦胧月光宛若丝缎,柔顺地披落在每一处屋檐。

    回屋歇息时路经隔间,长宁发现少年又没有锁门。

    甚至于,这次敞得比白日那回还要开。

    她手中长剑还没收回体内,见此状况,剑身摇晃起来。

    长宁无奈地按住它,顺了它的意思,走进了屋。

    她并没有叩门这一意识,好在少年此时也并未入睡,而是站在窗前,像在看月亮。

    似是因为将要入睡,他此刻穿的衣衫很柔顺,下摆松散垂下,只露出一小截玉似的脚踝。

    长宁一眼望过去,还是没找到尾巴。

    此时,少年似乎察觉到长宁的进入,转过了身。

    长宁表明来意“你没有关门。”

    她强调“你总是不关门,这很危险。”

    少年愣了愣,粲然一笑“您是在关心我么”

    长宁“嗯”了一声,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完事情,长宁便要走,临走前想到什么,忍不住问“江知夏说,你身上有很香的糕点味道,为什么我闻不到”

    在她的感知里,少年身上只有很浅淡的皂角气息,还要离得很近才能够嗅到。

    “这”少年稍有些羞赧地道,“这是我所属这一族的特殊能力。”

    “初次见面,对方会从我身上闻到她最喜欢的气味。”

    而气味浓淡,则和那人心思深浅有关,白日那姑娘觉得气味格外浓,足见她心性赤诚、胸无城府。

    至于长宁说的皂角味少年喉结动了动,脑中不可避免得回忆起了与皂角有关的旧事。

    “阿辞,你好香啊”

    “下次也要这么乖,好不好”

    他骤然闭眼,刹住了扑涌而来的回忆。

    那是只有他记得的甜蜜。

    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着急。

    这一次他们会有很长时间,没有谁能阻止能打断。

    只是

    少年咬着唇,声音很低“能不能别去”

    长宁还在思考香味的事,骤然听到少年话语,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别去什么”

    “别和他们去瘴源。”

    少年漂亮的眼眸盛着恳求,“那里面会很危险。”

    长宁捕捉到的却是另外的信息“关于瘴源,你知道些什么”

    她还是一如过往的敏锐,少年面色挣扎,终是点了点头“我是知道一些”

    两人在桌前坐下,少年一面斟茶,一面轻声解释“瘴气的可怕之处,其实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力量来源。”

    “瘴气可以捕捉人的情绪,将之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并将之反噬于人。”

    也正因此,愈是情绪丰富的人,受到瘴气的伤害也会愈严重,愈是感情淡漠的人,受到瘴气的影响就会越小。

    “而瘴源的形成,正是因为情绪足够强大的情绪。”

    “换而言之,便是执念。”

    少年在讲述这些时没有笑,面容有些冷,眼眸在灯烛下恍若曜石熠熠。

    “是哪怕身死魂消,也长久徘徊于世、如何都不肯散去的执念。”

    他语调淡淡,隐有不易察觉的嘲讽,“可既是强大到足以形成瘴源的执念,又如何会是能轻易被封印的。”

    所以,那些人想要依靠占卜出的那些东西去封印瘴源,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是执念,便唯有化解一道,若强行封印,只怕是要玉石俱焚。

    “所以。”少年抬眸看着长宁,眼里是烛光倒影,“不要去,好不好”

    不想长宁去,并不是不相信她能封印此处瘴源,而是因为某些缘故,他不想她进入这处瘴源。

    原本就漂亮的眼眸在熠熠烛光下愈发动人,如此恳切的目光,令长宁都忍不住心颤了半拍。

    可也仅仅是一瞬犹豫。

    像是不愿再对上这样灼灼的目光,长宁站起身来,负手背对于少年,摇了摇头

    “我和某个人有过约定,所以,我一定要去。”

    闻言,少年面色骤沉,几乎要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宁竟和别人有了约定

    只是这样想着,他就已经忍受不了,眼底有猩红涌动,甚至连眼尾都泛起了妖异的红。

    少年唇瓣颤动,几乎忍不住要问,问那个人是谁。

    他去杀了他,这约定便可以不作数了

    可他看着窗前长宁的背影,绷紧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样。

    她不记得他了,他不能让她讨厌他。

    更不能阻止她做想做的事。

    他所应该做的,是等待被她收留,等待被她允许跟着身边,等待被她选择。

    过去是这样,如今也该是这样。

    万般情绪皆归于沉寂,烛火摇晃下,少年轻声道“那我陪您一起去,好不好”

    乾元宗。

    天光大亮,发白的日光甚至有些晃眼。

    屋内的窗帘并未合拢,一室明亮下,裴柔缓缓睁开了眼。

    她下意识嘤咛一声“水”

    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回应。

    裴柔意识到什么,强忍着身上疼痛,挣扎着去看,可令她失望的是,屋内莫说裴照了,连半个陪床看护的人都无。

    为什么会这样

    躺在裴照怀中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牵绊在增强,裴照待她的情谊应该有加深才是。

    可她这才是重伤第二天,裴照竟然没来看她

    也是这时,她突然想起。

    今日,似乎是那些宗门商议的正式进入瘴源的日子

    裴照是也去了吗

    裴柔这时才想起前些日子传来的族中密令,说要她一定要想办法参与封印瘴源的任务,并设法阻挠。

    可她前几日因为给长宁守墓一事,几乎将这桩事抛之脑后。

    还为了修补和裴照的关系,将自己实打实弄出一身重伤。

    如此这般下,她要如何才能继续参加封印瘴源的任务呢

    裴柔一时想不到办法,往常遇到想不到办法的情况,身边总有能让她求助依靠的人。

    这回也一样她灵光一动,决定去找裴照。

    裴照是此次任务的负责人,他一定有办法带她进去。

    到时候,她再在他面前表露出些虽然受伤却仍坚持的倔强,他只会更怜惜她。

    如此想定,裴柔便不顾身上仍疼得厉害的伤痛,挣扎着下床,穿好衣裳,还往脸上扑了点愈显羸弱的香粉。

    望着镜中人我见犹怜的柔美姿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去找裴照。

    得赶快些,否则怕要赶不上。

    如此想着,裴柔使力去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怎么回事

    她只当是自己使不上劲,便咬着牙,更用力了些。

    屋门仍纹丝不动。

    裴柔终于察觉到不对,使出一道灵气去试探。

    灵气在碰触到屋门的一瞬,猛地被弹了回来,冲力将裴柔撞倒在地,她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疼。

    情况已然明了

    屋门被下了禁制,不允许她出去。

    裴柔不可思议地看着禁闭的房门,整个人如遭雷劈。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我想出去,我想见裴照真人,有人吗”

    病急乱投医下,她挣扎着敲门,发出一声声焦急呼喊。

    终于,许是忍耐不了她的聒噪,门外响起了一道冷淡声音

    “裴柔姑娘,你就安心歇着吧。”

    听到有人回应,裴柔急反而将门敲得更大声了,急声道“为什么不许我出去,我虽然受了伤,可也没必要关着我”

    “我想出去透个气都不行吗”

    屋外没有回应。

    裴柔忍不住问“是裴照真人让你关着我的吗”

    她不相信,裴照会这样关着她。

    守在门外的弟子语调毫无波澜,不带任何情绪“仙尊有令,要您好好养伤,伤未彻底痊愈前,不得外出。”

    仙尊二字出口,裴柔脱力一般跌坐在地。

    玄清仙尊居然出关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时候出关

    两百年前,秘法骤然失效那一瞬,玄清仙尊看向她的那一眼,令她永生难忘。

    那寒凉彻骨、充满厌恶的一眼,午夜梦回间,是每每令她惊醒的梦魇。

    直到他宣布闭关,她方才稍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他居然又出关了

    裴柔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慌。

    明明屋内日光和煦、熏香袅袅,可她心里却是肃杀一般的寒凉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事很复杂,后面会有解释哒,总之都能圆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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