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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盛丛似是认真地想了一下,而后才眉眼含笑地对姜梦缓声说道“也好。”

    姜梦浅笑着,微微偏过头,错开盛丛的视线,装作在看他身侧的玫瑰花。

    她在看花,他在看她。

    盛丛知道姜梦不喜欢他这样一直看着她。

    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如果身边的人对她做了什么事情,让她感到不舒服或者难以忍受,她就会讲出来。

    为了不让她对他再说出那句“不许看我”。

    盛丛也学着她的样子,微微转移了视线。

    他喜欢她。

    多看几眼或少看几眼,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同样的,她不喜欢他这个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盛丛明知故问跟她找话题聊道“怎么没有看到你哥哥”

    姜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哥哥出国了。”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便对她试探地问道“怎么了”

    盛丛并不想从姜梦这里知道姜裕景出国的意图,因为他觉得姜梦不会知道。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姜裕景出国,她的眼中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兄妹不是没有分开过,他很少见她因为姜裕景而落寞。

    不过他同时也做好了,姜梦什么都不对他讲的准备。

    许是没有人可以说。

    姜梦轻抚着玫瑰低声轻喃“他说好,等到了之后,会跟我发消息的,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发给我。我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有回我。”还有他临离开前跟她说的那句话,总是让她的心感到很不安。

    盛丛知道姜梦不会是因为被姜裕景忽略才生气的。

    她应该只是担心他。

    他忽然觉得,能被她这样担心也挺好的。

    担心就表示着在乎。

    只是她的担心从来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他出声安慰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她轻“嗯”一声。

    姜梦觉得自己因为哥哥的事情,让气氛变得沉闷不太好。

    盛丛毕竟是客人。

    她不应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样很不礼貌。

    姜梦抬眸看向四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她偶然见瞥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些很有意思的花。

    她指着那处,对盛丛说道“你知道那个是什么花吗”

    盛丛知道。

    他小的时候见过。

    姜梦当时用小手绢包了一整包这样的花,带去了学校。

    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分到了她的小花,除了他。

    其实她给他来着,但他那时候没有要。

    盛丛想引着姜梦多说几句,就想了一下道“不知道。”

    姜梦轻牵住他的衣袖,带他走到那些粉紫色的花前。

    她对他说道“闭上眼睛。”

    盛丛感到很无辜。

    他刚刚都没有很长时间地盯着她看。

    结果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他闭上眼睛之前,略带无辜地看了她一眼。

    花房的四周都是玻璃,阳光充足。

    盛丛闭上眼睛后,并没有感到有多黑暗。

    反而感受到了阳光轻柔地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前有一团橘红色的柔光。

    盛丛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她轻轻握住。

    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了一下。

    但并没有躲开。

    姜梦一只手轻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因为紧张而紧攥的拳头,示意他将手伸展开。

    盛丛拳头松开的动作很慢,姜梦并没有催促他。

    就像是在等一株很独特的花,缓慢地开放一样。

    她让他的手微微翻转手背朝上。

    然后轻握住他的指尖,她感觉到盛丛的手很暖。

    盛丛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缓慢。

    他生怕自己身体任何轻微的变化,会让姜梦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指尖上传来有微凉的触感。

    姜梦好像是在往他的指甲上涂抹什么东西。

    盛丛忽地想起,姜梦当时带去学校的花,叫做凤仙花。

    当时班里好多人都用姜梦送给他们的花,和自己的朋友互相给对方涂着玩。

    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新奇的玩意儿,大家总是很乐意尝试的。

    他为什么没有要呢

    因为姜梦知道他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捧着花到他面前主动提出来说要帮他涂。

    他才不会让她看到他的手。

    所以就拒绝了。

    也顺带着拒绝了接受她的花。

    当时的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好看。

    无论涂上什么颜色都不会好看。

    盛丛没有忍住睁开了眼睛,他垂眸看向姜梦。

    姜梦涂地很慢很专注。

    像是在细致地完成一件工艺品一样。

    姜梦帮他把左边的手涂好之后,刚准备让他睁开眼睛看一下她的杰作。

    头顶上就传来盛丛的声音“很好看。”

    她抬眸看向他,玩笑道“哼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丛惊讶于姜梦竟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他以为只有他记得,跟她相处时每一个微小瞬间。

    因为他们的接触并不多,所以显得每一幕都弥足珍贵。

    她涂完了他的左手,想要帮他涂右手。

    盛丛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我不涂了。”

    刚刚让她那样近距离地接触他的左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没有勇气再把右手给她那样近距离地看。

    明明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嫌弃。

    但他就是害怕。

    很害怕。

    姜梦看到他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蓦地想起小的时候,他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原来他从小到大,一直都那么在意。

    她本来让他闭上眼睛,是想着如果被他看到,她给他涂东西,他会不接受。

    所以,才要悄悄地涂。

    等她涂完,她再告诉他,其实她一直都涂得很好,他小时候不应该拒绝她的。

    她还想跟他说,他的手很好看。

    不能因为觉得自己不配,就拒绝接受一些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事情。

    但是这些话,只有在盛丛愿意听的时候,她才能讲出来。

    不然,在他回避状态下,很容易刺痛他。

    她知道他将右手藏到身后,对她而言是一种回避。

    姜梦最终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她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他左手的掌心下方,缓缓地贴近。

    盛丛刚想要收回手,姜梦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压了上去。

    他那只一到冬天就会被冻伤,掌心带着曾经划伤过她的硬茧的手,现在正被她那柔软细腻不见半分瑕疵的手轻轻包裹着。

    她看他的目光坚定又温柔,还掺杂着几分愧疚。

    盛丛却突然退缩,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盆粉紫色的凤仙花上。

    姜梦看着盛丛偏过头去。

    她想跟他说,她没有嫌弃过他,他不用抽离,不用躲避。

    她小的时候给他护手霜,是想让他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希望他的手上不再长那些东西。

    她的确是讨厌那些硬茧,讨厌它们长在他的手上。

    却不是讨厌长着硬茧的他。

    他那么可怜,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她明明对他,很愧疚。

    盛丛本可以从她的手中抽离。

    但是那样做

    他害怕会再次划伤她的手。

    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任由她这样握着。

    可是她的手每多贴在他的手上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煎熬。

    盛丛清楚地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怜悯而轻握住他的手。

    在感受清楚他手的触感之后,她就会不适地放开了,并且再也不会握住。

    他要赶在她放开他之前,主动地自觉地抽离出来。

    他缓缓地看向她,对她说道“对不起。”

    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拿开她覆在他手背上面的小手。

    盛丛的手微微上移,稍稍离开她的掌心。

    然后缓缓地移开。

    姜梦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也被他带走了。

    他的手其实很暖和。

    盛丛收回自己的手之后,有些不知所措。

    姜梦将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她觉得盛丛鲜少出现这样无措又慌乱的表情。

    “盛丛,没事的。”

    她没有具体说后面的话,但她觉得他能够听懂。

    盛丛点了点头。

    其实他突然有一阵后怕。

    他隐瞒了她很多事情,他不知道等她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看他。

    她还会不会怜悯他,他还能不能再见她。

    他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再来见她。

    盛丛愈发心灰意冷地想,他好像很难再得到她片刻的目光了。

    姜梦并不知道盛丛联想到的这一切。

    她总以为自己了解他。

    可只有盛丛知道,她了解的不过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们在花房里待的时间不算短。

    姜梦之前虽然说要让厨房的阿姨,全部都做成自己爱吃的,但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她说了几个自己觉得,盛丛和盛阿姨都爱吃的菜。

    她带着盛丛回到客厅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妈妈和盛丛的妈妈并没有在里面。

    吴嫂说两个人出去了,并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说午饭前会回来。

    姜梦对盛丛问道“盛阿姨有跟你讲过她和我妈妈之间的事情吗”

    盛丛仔细想了想“没有。”

    姜梦回忆道“妈妈好像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盛阿姨。”

    午饭的时候,安秋明和盛意恰好从外面回来。

    姜梦一向不会过多的追问安秋明的事情。

    因为妈妈想让她知道的,总会告诉她。

    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再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姜梦的爸爸姜琢,每到除夕这天,都会去陪他的一个老朋友。

    所以,这顿午饭,并没有他。

    只有安秋明,盛意,姜梦和盛丛四个人。

    一顿饭下来,姜梦看不到妈妈和盛阿姨之间的关系有多熟络。

    因为她见过妈妈和小姨是怎样相处的,所以知道妈妈在熟人面前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也感觉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多疏离。

    妈妈和盛阿姨好像那种认识了很久,但是又不常来往的朋友。

    看她们之间的氛围,能感受到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姜梦见盛丛都不怎么动筷子,不知道是不是太拘谨的原因。

    她时不时地就会用公筷帮他夹一些,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必须要吃饱,不能饿肚子。

    她的动作熟练又自然。

    盛丛很喜欢姜梦关心自己,他几乎没有夹菜的机会。

    他吃着吃着忽地想起了之前,在食堂被姜梦支配的恐惧。

    没忍住,低头轻笑了一下。

    他笑的声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安秋明和盛意正在聊天,所以不会注意到他。

    姜梦却将盛丛的笑看在眼里。

    她觉得是因为她夹的都是他爱吃的,所以盛丛才会这么开心。

    然后,她就又往他那里夹了好些吃的。

    姜梦一次两次还好,她一连好几次。

    安秋明自然会注意到。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

    女儿想对谁好是她自己的事情。

    只是,安秋明希望她的宝贝能在对别人好的前提下,先把她自己给照顾好。

    不然这样的性格,在今后很容易吃亏。

    尤其是,在没有他们夫妻俩庇护的时候。

    一顿饭下来,姜梦没有吃多少。

    她的兴致全在投喂盛丛那里,她其实有点喜欢看他吃东西。

    会让她有一种很满足的幸福感。

    午饭结束,在送盛意跟盛丛离开的时候。

    安秋明欲言又止地看了盛意一眼,盛意回应了安秋明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盛意和盛丛离开之后,安秋明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盛家要变天了。”

    安秋明的声音并不大,姜梦却悉数听了进去。

    姜梦对安秋明问道“危险吗”

    她自小见过不少豪门内部的争端,也听旁的人议论过一些事情。

    尤其是利益上的争端,在没有人肯让步的时候,总会有一方支撑不住,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

    她不想盛丛成为那一方。

    她想他赢。

    在他资源薄弱无力夺回一切的时候,她希望他远离争端。

    可若是现下被逼得不得不去反抗,那他希望他能在这场争端中赢得一切。

    安秋明轻叹一声“危险是免不了的,夺权哪有不危险的。被意外身亡,被官司缠身,被驱逐国外都有可能。可是危险就不去做了吗那样的人生,盛意不会想要,盛丛更不想要。”

    姜梦说道“那我们”

    安秋明太过了解姜梦。

    她接过姜梦的话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家庭内部争端,外人怎么管得了呢。”

    其实不是管不了。

    而是没有人会在取胜者不明确的情况下,贸然地去战队,甚至大张旗鼓地去表示支持谁。

    为了明哲保身,大家往往习惯了隔岸观火。

    豪门内的斗争往往变幻莫测,上一秒以为自己压中的那方会赢,可也许下一秒就突然爆出来一个突发事件,足以让即将取胜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平时风平浪静的时候还好。

    大家往往会趋于力量强势,稳坐钓鱼台的那一方。

    但是,一旦内部争斗爆发的时候,没有哪个人会凑上前,去拿自己家企业的命运去赌。

    夺权这种事,看个人造化。

    也看老天机遇。

    盛渐安二十多年前,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舆论和人心都在他那边。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或许该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丛丛其实,你牵我手的时候,我好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