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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if线番外
    奈奈生住的那幢小破公寓隔壁搬来了新的租户。

    她当初选择住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这附近嘈杂又老旧,  人来人往的,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没到火上眉梢的时候压根不屑于来这种地方,  反而给了她极大的方便和自由。

    除此之外,这幢公寓实在没什么优点了。

    年久失修,连空调都没有,楼梯吱呀呀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一脚踩空,长满铁锈的栏杆一碰就晃荡,只能勉强起个装饰作用。

    就连房东都几乎放弃要将它租出去的念头时,  竟然有人主动搬了过来。

    奈奈生遇见自己的新邻居时,他正费劲地将行李箱往楼上搬。

    行李箱太大太沉,  他皱着眉,一级一级奋力地往上抬,  中途准备扶一下栏杆借力时,奈奈生没忍住,  站在楼底叫了他“别扶那个栏杆不太稳。”

    少年被吓了一跳,抬眼朝她望过来,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奈奈生愣了一下。

    好特别的眸色。

    金发黑皮,长相帅气,  加上那样的一双眼睛,  放哪里都会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她微微眯起眼,  看见少年一身的名牌,和背上那个出自知名品牌的网球包,  心底更诧异。

    这样的小少爷,来这种地方体验生活吗

    “知道了,  谢谢。”

    “小少爷”没什么架子,  很有礼貌地道谢,  声音闷闷的,嗓音很好听,只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眸色沉沉,像一潭死水,看不出情绪变化。

    奈奈生回头扫一眼,公寓楼下堆着两个纸箱,加上行李箱,似乎就是他的全部行李。而她回来时正和一辆开得极慢的出租车擦身而过,他大概连搬家公司也没请。

    自己的新邻居看起来充满了谜团。

    或许是因为对方刚好长了张自己喜欢的脸,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神秘性,奈奈生心里微微一动。

    没有进一步的寒暄,少年见奈奈生拾级而上,侧身给她让开了一个极有分寸的距离。

    奈奈生却没有直接走过去,她看一眼行李箱,估摸着分量,直接拎了起来。

    少年“”

    奈奈生抬眸,正对上他有点懵的表情。

    “呃”她想了想,从单手拎箱子改为了双手拎,棒读,“还挺沉的呢。”

    那张俊秀的脸上表情更加复杂了。

    奈奈生拎着箱子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后面的少年愣了片刻才追上,伸手去托箱子后半部分“谢、谢谢。”

    奈奈生在楼梯口将箱子放下“没关系,毕竟以后就是邻居了。这里的房东经常联系不上,你有事可以问我。”

    “好的”

    “哦,我叫奈奈生。”

    她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因为是7月3日生的,就取谐音叫奈奈生了。”

    好不走心的起名方式。

    而且一上来就要直呼名字吗

    少年在心底吐槽,却没有说出来,“我叫降谷零,rei是数字的零。”

    “零君。”奈奈生轻轻点头,“以后还请多指教。”

    住在隔壁的少年很安静。

    每天很早就出去,到深夜才回来。一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反而让奈奈生苦恼。

    她和他相反,是标准的夜行性动物。白天基本在家,晚上才会出去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所以几次在深夜和降谷零撞到,长期下去,她都开始觉得尴尬了。

    不过少年似乎确实没注意到她默默升起的窘迫。

    每一次在深夜回来,他都垂着头,好像快被疲惫压垮,只在听到迎面而来的脚步声时才抬眸,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勉强和她打个招呼。

    那一身的名牌以惊人的速度变旧,毕竟它们本就不是被设计出来承担这种高强度体力劳动的,最后又换成街边常见的快销品牌。

    好在降谷零连快销品也能穿出名牌的气质。

    他的身体也跟着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明明是青春期还在长个的少年,可每一次见面,奈奈生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又瘦弱几分。

    脸色更差,一副完全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更重要的他好像总是心情不好。

    奈奈生终于忍不住,在某一天降谷零回来时,将提前买来又装进饭盒的饭团和炖菜交给他。

    “我做多了,送给你吃。”

    她不由分说地推到他怀里,双手合十,“拜托了,帮我解决一点吧。”

    第二天早上,她出去晨跑回来,看见门把手上挂着清洗干净的饭盒。

    里面附了张纸条,字迹遒劲,是一手大多数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夸赞的好字,写着谢谢。

    末了附赠一句,“你的手艺很好。”

    落款降谷零。

    唔。

    奈奈生拿着纸条,思索片刻,突然觉得这个临时起意的谎言或许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拉近。

    奈奈生仗着自己是年上,强硬地摆出姐姐的姿态,每每都不由分说地将买来又谎称做多了的料理硬塞给他,而总是表情冷淡的降谷零似乎偏偏学不会怎么拒绝奈奈生。

    深夜相遇时,说话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其实也不算太长,只是从最开始擦肩而过时的一两句问候,变成了一两分钟的短暂停留。

    站在夏日温热的晚风里,连蝉鸣声到了夜晚也变得微弱。整座城市都在沉睡,而他们站在楼梯口,看着满天星斗,边低声分享几句最近的见闻。

    最后礼貌地道过晚安,分手告别。

    奈奈生建议零换一份工作,他果然照做。游乐园布偶装的打工很适合他,奈奈生光是想象了一下少年打扮成猫咪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不是我打扮成猫咪,只是穿上了布偶装。”

    降谷零强调着其中微妙的差别,红了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真希望能看见。”奈奈生笑着回复。

    降谷零转头看她,犹豫片刻“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员工每个月都有优惠我把优惠券给你,带朋友一起来吧。”

    奈奈生收起笑容,摇头“不用了。”

    他们的见面始终只停留在那间公寓。

    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即使琴酒他们哪天心血来潮过来,碰见了降谷零,她也可以将他解释为邻居。

    可如果一起出门,那就意味着她和零建立了“邻居”之外的联系。组织势必会对降谷零加以关注。

    奈奈生谨慎地把握着其中的分寸。

    她偶尔会给降谷零带一些小物件做伴手礼,因为觉得他的房间太死气沉沉,所以奈奈生送的几乎都是亮色系的小装饰。

    不会突兀,不会逾界,她有着作为年长者的社会责任心,却没意识到降谷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的称呼就去掉了敬语。

    奈奈生

    nanai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后缀。少年每每叫起时都相当认真。

    嗓音温润,眼底的明亮光彩直白地传递过来。

    奈奈生歪着头看他。

    降谷零辞了那份不知道在哪找的黑工,过上正常作息,在她的督促下饮食也终于规律,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清瘦。

    脸上多了些肉,表情也渐渐生动。

    她颇有成就感。

    因为降谷零回归正常作息,他们不再在深夜碰面,见面地点渐渐移到降谷零家里。

    奈奈生用“女孩子的房间男生不能进”为借口,成功堵住降谷零欲言又止的发言。然后大咧咧地踏入了“男生的房间”。

    降谷零坐下,和她之间的距离像隔着条马里亚纳海沟。

    奈奈生兴致勃勃地抱来了宫野志保送她的投影仪,又将自己“亲手做的”晚饭拿来。两人一人一份,边看租来的哆啦〇梦边吃牛肉饭。

    “奈奈生,你家人呢”饭后降谷零洗碗时,不经意地问。

    “我一个人生活。”奈奈生答非所问。

    零自然地曲解了她的意思。

    他懊悔地停下手中动作,“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奈奈生将自己的碗筷送进池子,停在他身边,笑笑,“家人不就是一起吃饭的人吗”

    “我现在有零陪我吃饭了。”

    降谷零转过头,就看见奈奈生眼底带笑地望着他。

    他身体僵了下。

    她靠得很近,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一下浓烈起来。

    奈奈生来之前洗过澡。那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降谷零无声地收回视线,手下的水温好像突然凉了几度。

    又或者是他在发烫。

    分别来得猝不及防。

    但奈奈生觉得一切其实是早有预兆。

    她听说过附近饮食街发生的那起案子,也在媒体平台上看见了游乐园猫猫立大功的报道。降谷零积极地出现在身边每个案发现场,他聪明又冷静,勇敢且满腔正义,是最适合做刑警的料。

    降谷零的身上有和她惯常打交道的那些家伙们相同的气场,或许只是因为那是零,她才一直没能提起应有的戒心。

    所以在降谷零兴奋地告诉她他打算考东京警察学校时,奈奈生只是停顿了下,就跟着露出笑容“零,恭喜你。”

    从七月到四月,将近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他们相遇在炎炎烈日里,又分别在樱花烂漫的春天。

    降谷零搬家时保证会和她保持联络,警校距离公寓也不算太远,如果她愿意,每到周末他还可以来找她。

    听说会有一起考上警校的幼驯染来帮忙搬家,奈奈生笑吟吟地和他告别,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

    她如果想藏,两个男生根本发现不了。

    奈奈生站在角落阴影里,看着后面来的长相温柔的少年充满好奇地问降谷零,“zero,你真的没交女朋友吗”

    那些颜色鲜艳的东西,糖果色的小盆栽,她花了近一年一点点在降谷零的房间里留下的痕迹,似乎早就超出了普通友情的范围。

    原来在外人看来那样明显。

    “hiro,你别乱说”降谷零紧张地左右看看,确认她不在之后,红着张脸快速否认。

    奈奈生垂下目光,又听见少年紧绷着声音,吞吞吐吐,“还没交上呢。”

    诸伏景光“”

    奈奈生差点笑出声。

    她摸着口袋里小小的电话卡。那是专门为零买的。

    指甲抵上,微微用力,电话卡断成两截。

    要成为警察的降谷零绝不该继续和她有所牵扯。

    降谷零再也没见过奈奈生。

    从考上警校开始,她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一般。

    他连着两个周末回去,隔壁属于奈奈生的房间都静悄悄,连电话也打不通。

    降谷零吓到以为她出了事,给几乎没出现过的房东接连打了十几通电话,才接到带着怒气的回应“她啊,她在你搬走第二天也跟着搬走了啊你们不是搬去住在一起了吗”

    “什”

    降谷零呼吸骤然加快。最后电话被对面挂断,他丢下手机,才发现刚刚抓得太紧,指尖都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她是主动搬走的。

    她在躲他。

    为什么

    降谷零回想起和奈奈生的相遇。

    夏天的阳光刺目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连带着站在日光下的奈奈生都轮廓模糊,只有那道干净柔软的声音格外清楚地在耳边响起。

    所以那样明媚的阳光和清澈嗓音就成了降谷零对奈奈生的第一印象。

    她说他笑起来像小太阳,所以要多笑笑。可降谷零觉得,奈奈生才是他见过的最适合阳光的人。

    景光搬家前曾经跟他说,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不要在这里倒下。

    “坚持下去,会有日出的那一天的。”

    好友的语气信誓旦旦,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心,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那是句空泛的安慰。

    但景光没有说谎,他确实等来了他的太阳。

    只是又将她弄丢了。

    降谷零一遍又一遍地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思考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同一个念头。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会把自己的太阳找回来。

    他们步入警校生活的第二个年头的同时,伊达航也迎来了和娜塔莉恋爱的一周年纪念日。他提前一周就拜托四位好兄弟陪他去挑选纪念品。

    于是找了个周末,恋爱经验异常贫瘠的五人组浩浩荡荡地从警校出发了。

    “zero,你最近总是走神,刚好出门逛逛,转移一下注意力。”一进商场,诸伏景光就搭着降谷零的肩亲昵地说。

    “得了吧,从我认识他开始他不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松田阵平撇了撇嘴,又纠正自己,“不对,是除了上课和训练的时候。”

    “啊,我明白了,zero你是在上课期间把专注度都用光了,所以休息时候才会老走神吧”萩原用手肘拱拱降谷零,调笑,“不愧是我们的优等生”

    降谷零笑笑,对他们的调侃习以为常。

    “喂,你们看那两人。”伊达航开口,“是不是感觉挺不对劲的”

    伊达航用目光悄悄暗示两人的方向,另外四人立刻提起警惕,朝着那边看去。

    班长说的目标实在太扎眼,一眼就能看到。

    一个留银色长发的瘦高男子和一个跟在他身后的矮胖男人,两人都穿一身黑,阴沉着脸,与商场的氛围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可疑。

    留长发的男人相当敏锐,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伊达航和景光他们几乎同时打了个激灵,立刻移开视线。

    下一秒默契地嬉笑着,商量起今天要去哪家店买礼物,背后却都激起一层冷汗。

    那人绝对有问题。

    “喂,zero”景光转头看见降谷零还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男人刚刚站着的方向,笑容顿时僵硬了。

    别在这时引起怀疑啊

    他身手去拽降谷零的衣角,心里紧张不已。

    可一向是他们中最警觉的降谷零这次却掉了链子,恍若未闻,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黑衣男子已经走远,他却像是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自始至终只盯着那一个方向。

    四人终于反应过来,零在看的根本不是那两人。

    他们齐齐向着降谷零目光终点看去,那里站着的

    是一对情侣

    男人留着和刚刚的银发男子一样的墨色长发,着同色长款风衣,面容冷峻。一旁的女生身材高挑纤细,不施粉黛,五官秀丽到近乎惊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穿着帅气十足的黑色夹克配马丁靴。

    两人肩上都背着琴包,低声在交谈。

    从衣着到长相,都是相当搭调的一对。

    四人反应过来什么,带着一脸惊恐地又看向降谷零。

    四颗脑袋转过来转过去,非常同步。

    景光拽到第三下时降谷零终于惊醒,“你们先逛,我突然有点事。”

    谁都看得出来你突然有点事

    他们干咽了下,看着降谷零头也不回地朝那一男一女走过去。松田阵平紧张不已,“怎么办,万一zero和那个男的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帮”

    “肯定帮,处分下来大不了一起担着。”

    伊达航把那两个黑衣男子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严肃表态。

    “但这件事,zero好像不占理吧”萩原研二跟着咽口水,“太刺激了,修罗场竟在我身边。”

    诸伏景光想起什么,面色沉下“不,zero才是先来的。”

    其他三人“”

    诸星大和奈奈生说话说到一半,余光瞟见远处四个男的忽然开始撸袖子的撸袖子、转手腕的转手腕,摩拳擦掌,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诸星大“”

    哪来的杀气

    诸星大一头雾水,但仍不动声色“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你再说一次”

    “这家商场楼上的办公区,xx公司包下了22层,我们目标是他们的老总,身高1米65,矮胖身材,左脸下颌位置有个痦子。”奈奈生对答如流,“怎么,你看到他了吗”

    她转过身,顺着诸星大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见降谷零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下一秒奈奈生移步挡在了诸星大身前。

    出于对零下意识的保护欲,她第一反应就是遮挡诸星大的视线。但以他们的身高差,这么做根本是无济于事。诸星轻易越过她,看见面前俊秀的青年。

    二十岁上下,一米八左右,混血儿,相当具有辨识度的长相。

    和此次任务毫无关系,但和乌丸奈奈生或许有点关系。

    某位称职的fbi卧底迅速提起兴趣。

    然而走过来的降谷零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不如说从注意到奈奈生开始,他就一直只盯着她一个人。

    直到冲动下走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琴酒和伏特加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要回来,奈奈生心底急得要发狂。

    深深地看了一眼降谷零,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下眉眼“抱歉,我现在很忙”她在夹克口袋里攥紧了拳,烦躁不已,深吸一口气,“恐怕没空叙旧。”

    降谷零一怔,心绪瞬间复杂到无以复加。他抬头,直对上诸星大含着刺探的目光。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从容不迫。

    他应该比奈奈生大一些。

    降谷零苦涩地想。

    紧接着嗅到奈奈生身上熟悉的气息里混杂着的淡淡烟味,降谷零愣了下。

    他忽然愤怒。

    诸星大目光一顿,意外地发现对方竟然也挺直脊背回应着自己的目光,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刚刚还只是暗流涌动的海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猛兽,毛发竖起,肌肉紧绷,强硬地释放着自己的占有欲。

    这只未来的猛兽还尚且青涩,却气势十足。

    诸星大短暂的讶异之后,觉得更有趣了。

    奈奈生回头看见诸星大脸上强烈的兴趣,心底升起恐惧。

    她怕他真的去调查降谷零,这次终于彻底沉下脸,“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事的话可以请你离开吗”

    任务期间的奈奈生本就是这样的人。诸星大见过她在明美面前的样子,也知道她有两幅面孔,所以不会觉得异常。

    只是零

    她看着降谷零眼底的光彩渐渐暗下,感觉五脏六腑跟着被揉成一团,敛下眼睫,也止住颤抖。

    琴酒和伏特加远远走回来。

    诸星大注意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侧身替两人挡了下琴酒的视线。

    “”

    他张口想叫奈奈生的代号,想起降谷零的存在,转为一句“奈奈生,走了”。

    那位大人不喜欢别人叫到他的名字。所以就连奈奈生的姓氏也一并被归为禁忌。

    组织上下,知道这位大小姐真实姓名的人本就不多,可即使到了必须称呼名字的场合,也一律都是叫“奈奈生”。

    有种微妙的以下犯上的感觉。

    可这一句“奈奈生”在降谷零耳朵里又换了种意思。

    他们很亲近。

    他攥紧拳,指甲嵌进掌心,却不觉得疼。

    降谷零最终转身离开。

    一路上回忆着刚刚捕捉到的细节。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两个琴包,上面没有公开演出留下的出入贴纸或胶水印,很可能只是私下练习使用。

    如果调查附近的琴行或录音棚,有没有可能找到线索

    可他过去从没听说过奈奈生有在练琴。

    降谷零脚步一滞,回头正好看见之前离开的两个黑衣男子已经回来,在和奈奈生交谈。

    他们竟然是一起的。

    奈奈生冷着脸,一次也没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诸伏景光四人担心地围上前时,降谷零还在试图冷静下来去分析。可他逐渐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刚刚的奈奈生完全无法与他印象中的人重叠。

    像是同样的皮囊下装着截然不同的灵魂,那是奈奈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另一面。

    又或许,是他从来都没能真正了解她。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想起自己19岁生日时的画面。

    奈奈生提前一天跑来帮他庆祝录取,还送了他两张第二天的温泉招待券。

    “我明天有事,就提前一天陪你过好了。不过我可以待到0点之后”奈奈生说,“等到0点再跟你说生日快乐。”

    等待零点的期间她拿出自己买好的材料,尝试着给他做了蛋糕。

    奈奈生做的料理很好吃,但做甜品的手艺却相当灾难。

    最后两人不得不花了一个多小时将厨房恢复原状。

    累得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间里,奈奈生清了清嗓子。

    “我是不是暴露了”

    降谷零还躺在榻榻米上,看见女孩子哼哧哼哧挪过来,手撑着地面,从高到低俯视他。

    “是。”他眨眨眼,“老实交代,那些饭是谁做的”

    “是饮食街上所有料理师傅们做的。”奈奈生昂首挺胸,毫不愧疚,“零,你这就是传说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吧。”

    降谷零“”

    他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奈奈生也在笑,大眼睛亮亮的,带着并不让人讨厌的狡黠的光,浅浅的鼻息扑在他脸上。降谷零和她对视三秒就认输,翻了个身,耳廓发热。

    他不再回忆。

    如果不够了解她,那再去继续了解他所不知道的她,不就好了

    从商城回来,降谷零一个晚上都很沉默,临到睡前却意外地接到一通电话。

    警校在每周末发还手机,周天晚上就要收走。伊达航正挨个宿舍地收手机,刚到他和景光的宿舍,降谷零的手机就忽然响了。

    是不显示来电号码的匿名拨号。

    他盯着看了几秒,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用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又带着不熟悉的疲惫和一点点哑。

    “零,想出来见一面吗”

    “就在你们学校后面,东北角有一片小林子。”她低声笑笑,“这是你们学校,你应该比我熟悉。”

    降谷零随手扯了件外套就往外冲。

    “喂,zero”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在身后喊。

    “抱歉,我出去一趟,忘买牙膏了。”

    “最近降谷的智商是不是下线了”伊达航看着他光速冲下楼,纳闷,“怎么都撒起这种漏洞百出的谎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全科满分的优等生吗

    树林里。

    奈奈生靠在树后,抱着胳膊,觉得自己是疯了。

    她很少这样感情用事。绝大多数时候,理智总能压住冲动。可唯独这一次,降谷零白天离开时的眼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如果不过来,她可能未来几周都没办法好好睡着。

    所以她出了门,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像个傻叉一样满东京转悠,在确定甩掉一切跟踪之后,跑来了警校。

    学生时代她都没翻过墙,想不到都24岁了,却要在这么一个梅雨季冷得吓人的夜里,鬼鬼祟祟地跑来翻警校两米多高的围墙。

    这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腹诽自己,一边抖着指尖拨通心底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串号码。

    降谷零是跑过来的。

    奈奈生远远看着降谷零的样子,觉得他反追踪的课程大概学得很糟糕。

    “你真是”

    奈奈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探头探脑地观察了零后面有没有人好奇地跟过来,在发现没有之后,将零一把拽到了树后。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穿这么少”降谷零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他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服直皱眉。轻轻摸了把奈奈生的袖子,触感冰凉。

    晚上刚下了场雨,空气潮湿,带着丝丝凉意,奈奈生出门时还没下雨,穿着件单衣就出来了。在外面转悠一整晚,冻得人都木了。

    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降谷零把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带着他的体温,温暖的外衣整个将她裹住。降谷零不用香水,不沾烟酒,身上是干干净净的皂香。奈奈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嗅觉动物,只是被他的气息包裹,整个人就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低头,正看见肩上的警徽。像被提醒,奈奈生苦涩地笑了下,慢慢将外套拿下来。

    “不用了。”她声音很轻。

    奈奈生还穿着一身黑,和白天一个配色,只是没穿那件皮夹克。往后退一步,整个人都快融在树下的阴影里。

    降谷零看着她小步后退,离自己越来越远,磨了磨牙,很有把她捞出来的冲动。

    “为什么不用因为是我的衣服吗”他上前一步,半边身子跟着踏入黑暗,半边还落满月色。

    奈奈生直到抵上身后冰凉的树干时才停下。

    “不是。”她摇头,“零,白天的事对不起。”

    “他抽烟。”降谷零没接她的话,板着脸说,“那个男的。”

    他会抽烟,还会把烟味染到奈奈生身上。

    “我不喜欢烟味。”

    不,自己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

    降谷零于是换了种说法,“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平时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对着她,舌头都打结,好像失去了正确组织语言的能力,更别提对预想中的敌人发起攻势。

    可奈奈生听懂了,她一边觉得冷,整个人缩起来,一边笑“所以你今天突然生气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不想让她找一个会给她吸二手烟的男朋友

    降谷零果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她发自内心地感慨。

    “其实我也不喜欢烟味。”奈奈生说,“不过白天那个人,他只是我姐姐的男朋友,而且我身上的烟味也不是他的。零,你的观察力和嗅觉,应该能闻出他和我身上的烟味不是出自同一个牌子。你怎么了”

    只有琴酒那家伙才会不分场合地叼着烟。在这点上诸星大还算是绅士,否则奈奈生也会抗议的。

    他怎么了

    降谷零回想今天的表现,好像全世界都在问他怎么了。

    唯一该知道答案的人却在他眼前装傻。

    降谷零垂眸,看见奈奈生抱着胳膊,冻得发抖,却还固执地伸着一只手要把外套还给他。心里紧绷的某根弦在这一刻断掉,他接过外套的同时将奈奈生朝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拽过来。

    猝不及防的,奈奈生差点没站稳撞在他身上,连忙站直了,仰着素净的脸颊略显无措地看他。

    她终于和他一起站在月光下。

    降谷零借着月色打量奈奈生的眉眼。一年过去,她好像没什么变化。白天在商场遇见的她像是一场错觉。

    降谷零忍不住开口“奈奈生,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奈奈生正努力抵抗零身上的温度带来的吸引力,依旧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听见降谷零这句话时她停下了小幅度往后挪蹭的动作。

    “零,我好冷。”奈奈生小声说,“能不能”

    “我再去拿件外套下来。”降谷零毫不犹豫,“你等我一会儿三分钟,不,一分钟就够了。”

    “奈奈生,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离开,不知道该不该笑。

    明明一个拥抱就够了。

    不过她在问出那句“能不能”时就猜到了零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然怎么引开他呢。

    零身上始终带着那样礼貌克制的分寸感,刚刚将她拉近到身边,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他做过最不礼貌不克制的一件事。

    以零的性格,那样的绅士风度应该会保持到确认关系的前一刻吧。

    奈奈生摸了摸手臂,站在原地,带着贪恋目送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降谷零回来时奈奈生已经不在了。

    潮湿的空气里还残留些许熟悉的清香,降谷零闭了闭眼,攥紧手中的外套。

    奈奈生的逃避让他终于确定心中的猜想。

    乐器包。

    黑衣男子。

    高卢烟的气息。

    还有更多线索。

    降谷零重新睁开眼,瞳色变得更浅,映着眼前寂静黑暗的树林,他静静站着,眼里升起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总能找到的。

    五年后。

    琴酒叼着烟,从青年手里接过u盘,难得地给予了赞扬“做得不错。”

    在规定时限内迅速完成任务,且现场处理干净,手法老练,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被追查到的痕迹。由他亲自出场,也不会比这做得更好。

    琴酒仿佛看到了下一个黑麦威士忌在冉冉升起。

    他冷哼一声。

    面前的青年镇定地站着,那张年轻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着冷静。他并没有因他的情绪波动而产生丝毫紧张,始终不卑不亢,而那背后是绝对的自信和实力在做支撑。

    琴酒用鞋尖碾碎烟蒂,从烟盒中抖出新的一根时,沉声开口。

    “上面很快就会决定好你的代号,到时候,你应该会有和更高层的干部一起行动的机会。”

    和实力相伴的是青年从一开始就未曾掩饰过的野心,琴酒很早就发现,提起这些是激励他的最好手段。

    那样很好。

    主动加入组织的人大多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理由,但唯有野心和欲望能帮他们走到最后。

    那双浅灰色的眼底果然精光一闪。

    看着间隔在两人之间的袅袅烟气和琴酒手中宝蓝色的烟盒,安室透掀起唇角。

    “我很期待。”

    他垂下目光,冷静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