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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64
    程云书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沦落到如今比低贱的佃农干得活还要多,让他撑住没崩溃就是因为心中一直怀抱的期盼,程家庄的人一定会来救他的

    结果人来是来了,但是和他一起陷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了。

    程建青踉踉跄跄走过程云书身边而没有反应的时候,程云书突然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程建青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回头瞪了一眼突然发疯的臭乞丐,刚准备继续走,被臭乞丐哭嚎着喊出来的一声“爹”拦住了。

    程建青惊愕地回头瞪过去,程云书哭得格外凄惨,又喊了一声“爹,是我啊,云书”。

    程家父子对面不相识的场景实在太惨了,此情此景足以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程建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仔细去看这个皮肤黝黑的乞丐,渐渐的竟真从覆盖了满脸的杂乱胡子下看出了熟悉的轮廓,被堵住的嘴骂骂咧咧的“唔唔唔”个不停,突然冲上去一把拽住程云书,大喝一声“唔”,手势一挥,脚下一个用力就要施展轻功试图逃离。

    程建青暴起的太过突然,只有最近的几人看到他的手势一起跃起,稍远一些的人反应就慢了一拍。

    没有经过练习的“两人三足”游戏都会绊倒很多人,更何况是这些脚被镣铐锁住,还互相被铁链串在一起的江湖人士,一上来就想要挑战难度极高的“多人齐飞”,结果是注定的。

    “啪”的一声,凛冽的鞭子迎头甩下,周管事后发先至,跃起得比程建青更高,一鞭子向程建青和程云书抽过去。

    实力大受削弱的程建青没能躲过,身形一歪被抽回了地面,距离最近的几人被他拖累,失去平衡,纷纷摔落地面。稍远一些刚刚跃起的几人也被联动着拽了回去。

    摔了一个大跟头,这些江湖人士立刻意识到,想要逃走,必须先解决这个监视他们的管事,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爬起来一起向周管事围攻过去。

    周管事冷哼一声,不仅不躲,反而直接冲进被串在一起的江湖人士中间,手中的鞭子不客气的狠抽而出。

    被铁链锁在一起的江湖人士根本施展不了多少武艺,每次拳头刚要打出去就被旁边的人扯歪,想要挪动的步伐被脚镣限制直接走形,很快就自己乱成了一团,互相之间拧成麻花,最后被周管事挨个抽倒,倒在地上痛呼。

    因为嘴巴还被布条封着,就连咒骂都出不了声。

    反倒是早就受够教训的程云书在混战一开始就熟练的缩到角落避开乱局,若那什么许公子的狗腿管事真那么好对付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几个月过去了都没办法自救。

    最后,这一日有上百号江湖人士是顶着满身的伤辛苦劳作的。

    一起干活的佃农们早就习惯这些人总是瞎作妖,不仅不同情,还一致排挤这些江湖人士,帮管事盯紧他们,不给他们任何偷懒和逃跑的机会。

    老实说,这些江湖人士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最难最累的活让他们顶上,其他佃农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合力让洛年年的水利工程和城市规划快速从图纸变为现实。

    时间一长,江湖人士们百般尝试都没能逃走,每日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鸡少,当初汇集于度州府,商议围攻飞影教的雄心壮志早就随风消散,一个个都快崩溃了。

    召集发起这次联合围攻飞影教行动的程家庄和弦月派的人饱受众人的愤恨和埋怨,要不是他们闲的没事干提议找飞影教的麻烦,大家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程建青和李石成了众人怨气的集中点,原先的江湖好友反目成仇,对他们怒目而视,就连一些原本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辈现在都敢对着两人恶声恶气。

    李石个暴脾气每日把自己气死十几次,程建青倒是放低姿态,勉强维持住表面的体面,至于内里,怄得要死。

    随着新一年忙碌的春种开始,江湖人士一日比一日辛苦,每日劳作完,三口两口吃完分到手的小馒头就倒地昏睡不起。

    如今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支撑,那就是他们的遭遇传出去后,江湖中的其他正道门派只要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定会组织人手前来营救他们,他们只需再熬一熬,定能获得自由。到时,不报今日之耻誓不为人。

    江湖上的其他门派确实听闻了此事,但因为程誉当时将参会的江湖人士都一网打尽捞回去给老婆当苦工了,所以真实的情况被掩盖起来,其他门派因为摸不清底细观望了许久,磨蹭了几个月才在以程家庄和弦月派为首的八家门派允诺下巨额利益后,再次谋划起围攻飞影教的计划。

    这一次,洛年年从听到消息就开始期待起来。

    因为她发现那些江湖人士干起活来真的很好用,一人至少可以顶三个普通人,力气大,动作灵敏,甚至还能飞来飞去方便干活。总之,她现在只盼望更多江湖人士上门寻仇,然后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人扣下来给她干活。

    所有发到飞影教的战帖都被洛年年妥帖的收藏起来,盘算着日子期待他们快来,她要等不及了。

    如今的天霞镇已经基本变成洛年年的私产,所有事务由她全权决定,整座城镇按照她的想法快速发展。

    洛年年带着人精心规划设计的农田灌溉水利工程在新一年的春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水道被引入农田中,灌溉、排水都极为方便,省时省力,佃农们有时间和精力去开垦更多的荒地并种上粮食。

    继续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天霞镇又会是大丰收的一年。

    除了农业方面的发展,天霞镇的城市也在逐渐完善,镇上被重新调整了布局,宽敞的道路铺好青石板,房屋规整又坚固。下辖各个村落的房屋更新了一遍,佃农们住得更安心。

    人口数量在一年的时间内翻升了一倍,直接聚集出两个新的村落,但整座城镇的管理反倒更加有序,逐渐更新的规矩落实成文字,约束管理着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

    洛年年这位实质上的城主手下聚集了一批能人异士,为了构建洛年年理想中的城市一起辛劳。

    这些人才有的是被程誉搜罗派来的,也有些是自己主动撞进来的。

    洛年年大概被前面两个小世界人人平等的主流观念影响更深,对这个小世界人生而分三六九等的社会共识接受不bu良,她按照她自己习惯的方式做事,在手下眼里,反倒成了她礼贤下士,从谏如流,是个值得追随的好主子。

    再加上洛年年对钱财没什么执念,每次都被程誉用最好的条件精心供养着,她现在经营天霞镇也完全是出于兴趣和心里的满足感,而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所以洛年年对为她工作的手下很是大方,各种金钱报酬和工作福利发起来毫不手软,格外得人心。

    除此之外,洛年年不是小心眼,不会刻意的针对人,在她手下做活,只要认真努力有成绩就能得到高昂的回报,不用担心原定的规矩因为上位者一时的喜好而起伏波动。

    就算偶尔犯了错,只要及时发现并改正,若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洛年年也不会严厉的训斥,若是造成了影响,按规矩来罚。

    赏罚都有成文的规矩,报酬丰厚还安稳,人人心里有杆秤,众人自然愿意在这种主子手下过活。不仅是最普通的佃农愿意一年又一年的卖身给如今洛年年为首的城主府,各级管事也死心塌地的跟着洛年年走。

    就连原本属于程誉的死士,一批一批的被派给洛年年后,眼里也都只剩下洛年年这个主子,若不是程誉总是出现在洛年年身边,他们怕是要把程誉彻底忘在脑后。

    时间一长,即便洛年年懒得继续扮演许逸的人设,丢弃了人设壳子甚至性别壳子,她手下的人也能视而不见,半句不提,半句不问。

    这样主从和睦,城市快速发展的时机一直持续到当年的秋天,联合了江湖上三十多个门派的正派大会终于向着沉阳府聚集而来。

    秋收在即的天霞镇急需更多的苦力,收到确切的聚集地点消息时,程誉恰巧回青蒙山查看教中的养殖产业,急切的洛年年等不及了,决定自己直接上。

    她让春芽给自己易容成一个普通农妇的模样,跑去聚集了大量正派江湖人士的庄园的后厨自荐当厨娘。

    庄园的后厨正因为突然增多的江湖人士而手忙脚乱,急需召临时帮手,总管随意测试了一下洛年年的手艺就把这位厨娘收了进来,负责准备汤品。

    收到手下连发三次信息急催赶来的程誉,看到的就是洛年年直接将一大桶迷i药倒进后厨水井,然后一场晚宴将数百号江湖人士放倒的魔幻场景。

    跟着洛年年一起来但被要求远远埋伏不能冒头的天霞镇的管事们、程誉以及他带来的人手,看看一片狼藉的会场,再看着身穿普通粗布衣裳,忙活着做了一下午汤累得满头大汗的洛年年,只觉得满腔的话语都被堵在喉咙中。

    洛年年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得意的笑容,随意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程誉

    “阿誉,你来了,快快让人套好装车搬回去。”

    这都是她宝贵的战利品,一块都不能少。

    程誉一时间开始怀疑,到底自己是魔教的还是娇美可爱的妻子是魔教的,或者妻子被自己带坏了否则怎能面不改色的犯下如此丧心病狂的恶行。

    “年年,你全部都药倒了”程誉抬手将人揽进怀里,表情迟疑,语气奇异。

    洛年年连连摇头,还在急切地催促“应该没有,有人汤喝得不多,有人抗药性比较好,有人内力雄厚还在撑,所以叫你们快点啦,不要让他们跑了,每个都很有用的。”

    “可如果是用下药这种手段,而不是堂堂正正打败他们的话,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心里是不会服气的,对您评价也会比较不客气。”

    如今已经成为洛年年手下头号得力帮手的周管事迟疑了一下,在众多同僚疯狂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站出来指出关键,提醒自己的主子。

    恐怕此战过后,她的名字就要顶替程誉响彻江湖了,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真是见鬼的正派大会,他们家主子明明是最善良仁厚的人,却被逼着做下这等事,以后不知道要被江湖那些玩意儿传出什么魔鬼名号。

    然而这等担心完全无法影响到洛年年,她无所谓地一挥手“不服气就不服气吧,他们的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秋收要快开始了,只要这些人能在秋收时发挥作用就够了。”

    一下子收获了这么多劳力,洛年年很开心。而且她暗自想着,若是名声不好了,说不定还能引来下一次联合啦、大会啦什么的,就能有更多的人手补充进她的城市建设了。

    洛年年不在意被说不讲武德,程誉也放弃了,摆手示意众人略过这个话题,按照洛年年的要求做,将战利品套好装车。

    很快,参与这次大会的七百多号江湖人士,甚至连誓师大会都没来得及召开,就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厨娘放倒了。

    当然,这件事在程誉的示意下,被扣在了程誉身上,一时之间,江湖上都在声讨飞影教教主程誉不守江湖规矩,做事太过放肆,已成武林大害。

    可是声讨归声讨,却没有人敢再站出来挑头提议召集人手围攻飞影教这事,没办法,一次又一次,人手折损的太厉害了。

    而且这一次程誉明显已经不守规矩了,据传之前折进去的人其实都还没死,只是被关押起来,若是他们再召集人手去围攻,下一次程誉会不会彻底放弃底线,现场大开杀戒

    没人敢保证,也没人愿意为此出头,这事就这么停留在江湖声讨的程度,飞影教和程誉的名声落到谷底,但要说实际影响,其实也没有。

    因为飞影教早就龟缩在沉阳府不出来,程誉更是一年到头都缩在沉阳府没消息,而沉阳府完全就是飞影教的自留地盘,他们不出来,外人不敢随便进去,局势就这么僵持下来。

    明明是话题的中心,实际却全程置身事外的飞影教众人这一年都过得莫名其妙,提心吊胆的。

    因为他们其实全程没出动过,就只顾着“听说”了。一会儿听说正道人士要联合起来围攻他们,一会儿听说他们的教主单枪匹马就去解决了全部对手。然后这样的流程过几个月再来一遍。

    以至于飞影教的教众都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没办法将偶尔冒出来督促他们认真搞养殖的程誉和传言中以一敌百的大魔王联系在一起。

    至于提心吊胆,则是整个飞影教从上到下,没人敢偷懒敷衍,一个个练功养殖两手抓,毕竟教主对外人都能随便下药,对内也不会手软的。

    外部“和平”,内部顺从,天霞镇甚至整个沉阳府获得了快速发展。

    近千号江湖人士为洛年年辛辛苦苦干了三年苦活累活,辛苦成果是天霞镇一年变三个样,三年下来,已经彻底大变样。

    整个天霞镇的范围一扩再扩,直接扩大了十多倍,从一个名不见经传,地图上都没标识的小地方一跃反超沉阳府府城,成为西南区域最繁华名气最大的城市。

    增长更多的是人口,从最初几千人的小城镇成长为聚集了十多万人的大城市。

    只因天霞镇的规矩渐渐流传出去,源源不断的吸引底层平民和各式人才跋涉而来。

    对底层小农来说,五成的税收是闻所未闻的宽容,实质意义上拥有属于自家的土地,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you惑,越来越多被压榨到活不下去的普通人拖家带口的来到天霞镇,然后被携裹进轰轰烈烈的城市大建设中。

    科学先进的城市和农业规划,坚固漂亮的房屋,肥沃的农田和科学的种植技术,以及公平安稳的生活环境,都唤醒了普通人的活力。

    在这里,安居乐业不再只是美好的愿望,而能成为事实。

    男人可以种地、养殖,女人也可以种地、织布,孩子们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去城镇中央的大广场听到夫子们免费的授课。

    每旬的休息日,还会有厨师、绣娘、大夫、工匠等等各行各业的大师在大广场上免费授课,每次都能引来乌央乌央的听众。

    只因这座城的城主希望普通人能拥有更多的技艺,多个技艺多条活路或者收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所以城主府出钱,请各种夫子和大师来给普通人上课。

    整座城镇依靠“管事”体系进行管理,从上到下一层层能管每个普通人,管事平日负责组织劳作,城民们有问题也习惯先找到管事那里,大都会找到解决办法。

    天霞镇禁止江湖人士随意使用武力,禁止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欺压,有完善的追求公平正义的律法,普通人可以借助律法维护自己的权益。

    生活安稳又有盼头的天霞镇民众走路时都是昂首挺胸的,只因他们心里有被欺负了状告上去能得到公道的底气以及只要努力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期盼。

    天霞镇发展得又快又好,如今的好日子是很多人不敢想象的,恍然回首,都快要不记得曾经的模样。

    在这样的环境下,某个冬季的早晨,程云书自觉抵达冬季建设工程队伍集合的位置准备领取自己今日的任务时,年轻的管事看了看名单,对他说“程云书是吧我这边查到记录,你的劳役刑期结束了,你自由了,我帮你把最后一道镣铐解开。”

    程云书只觉得自己没听懂这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那管事耐心地解释道“我查到记录,你是三年前因为伤害许公子被抓回来实行劳役的,那个时候咱们天霞镇的规矩还不够完善,也算是不清不楚的扣着你。去年规矩完善了,追溯回去,给你判了三年的劳役刑,去年应该有人通知到你了呀反正现在刑期结束了,你可以自由离开了。”

    程云书恍恍惚惚地看着管事将他脚上最后一条细细的钢链解开取走,然后转身去给其他人安排活计。又恍恍惚惚的想起前一年确实有人来跟他讲过刑期的事情,只是当时他浑浑噩噩的没有多在意,转头就忘了。

    现在想起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每天参与劳动之后,分到的食物更多了,还会获得一种名“工分”的东西,攒够一定的工分,他就被分到一间新修盖好的房子,每月支付工分租住,可以不用在柴房里缩着。

    后来,程云书渐渐学会用工分从管事那里换回各种生活用品,把属于他的小房子布置得更宜居。

    他还因为表现顺从,干活卖力,手上的镣铐被取走了,脚上的大铁链也被换成一条细细的钢链。还被允许在天霞镇的范围内自由走动,走在镇上的时候,旁边的人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到他的身份,不会再投来鄙视的眼神,以至于程云书渐渐的开始融入正常的生活,并逐渐习惯这样规律的普通的生活。

    程云书甚至去应聘过夫子,还成功应上了,可以在城镇中央的大广场给小孩子授课,试着上了一次课后,他还获得不少工分,只是他只有休息日才有自由的时间去授课,做了几次之后,就被其他夫子顶了。但有几个听过他课的小孩子在路上碰到他还会热情的喊“程夫子”。

    今日猛得听到自己被放了,程云书一下子都不太明白自由是什么意思了,昏头昏脑的继续下意识跟着管事往工地上走,领了新的活,干完了一整天的活,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身份名牌上新加了一笔10分的满工分,想着再攒攒就能给自己的家换一套自来热水系统了。

    听说所谓的自来热水系统是用竹管从山上的温泉引热水下来,以后在家就可以直接用温热的温泉水洗澡了。

    想着想着,程云书突然惊醒,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啊,他都自由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他该赶紧跑啊,跑回程家庄,远离沉阳府。

    想是这么想的,程云书的脚步还是没急,扭身向城市另一个方向走去,去找父亲程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