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面对心怀不轨的成年人时需要做什么才能保护自己。

    这堂课，绝大多数生活在横滨的父母都会从小教给孩子。这里从来都算不上安定和平，孩子们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最次也要知道如何求救。

    文子倒是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教导，上小学之前她都在总部跟大伯学习，上了小学之后，出门在外基本也没有什么能对她产生威胁。从3岁多到现在，唯一让她产生危机感的，只有站在她面前的青年。

    隔着各自心怀鬼胎的另外两个人，文子没有看太宰。有些东西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变化，比如即使叛变了也照样把前搭档放在重要的位置上、理所应当觉得对方必然会按照自己想法行动的某人。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她爸可不止会给太宰一拳那么简单。

    “您的情报来源很有趣。”

    女孩的脸上毫无被戳破非人真相后应有的神情，反而肆无忌惮的将异于常人的那部分放到台面上来。虹膜褪去原本静谧如深海的蓝色，艳丽的金红色占据全部，瞳孔变得细长尖利，是凶兽择人欲噬时才会有的眼神。

    在涩泽龙彦拿着的剧本中，文子仅有的朋友、山田三兄弟的性命都被他们拿捏在手里。开车带她来的司机确实没有说谎，他是中原中也曾经很信任的下属，不然也不会安排他来接送自己的女儿。学习芭蕾舞时出现的那些小状况，文子又根本没有对家长提过。种种意料之内的安排叠加在一起，最终造成文子即使来到这里也不能自行逃跑的结果。

    如果文子再大几岁，涩泽龙彦会认真一些进行布局。但她现在才刚7岁，无论被设计成什么样的性格、拥有什么样的能力，都要受身体条件和智力发育程度的限制。他在异能特务科那里读到过关于文子所在项目的情报，自然的触须、精灵、妖怪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被人类拘束起来进行研究，最终却得到了人工的劣化产品，也就是眼前容器里盛放的宝石。

    宝石能够被不同的人解读出不同的美，装着宝石的匣子却只有碍事的份。外壳精心描绘出漂亮的图案，最终还是会被扔进垃圾堆里。锁头稍微有些棘手，好在他们有擅长开锁的同盟在。

    他丝毫不觉得被触发防御反应的文子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威胁的地方，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文子暴起发动异能之前，太宰伸手按住文子的额头。金红色重新变回原来的海蓝色。小孩体术不差，不过面前三个有一定体术水平的成年人，其中不少人的异能都会对她产生威胁，不得不安静的等待接下来的剧目。

    见她安静下来之后，太宰还是没有松开手，按着额头的手掌落到肩头，几乎是保护的姿态。但在另外两个人的眼中，这也只是太宰在玩而已。小猫被人剪去锋利的爪牙，捏着后颈吊在半空中，耳朵吓得紧贴脑袋，对于一直宣称自己不喜欢狗的太宰来说，应该还挺好玩。

    “好了，既然小客人已经安静下来，那么接下来”

    跟着涩泽龙彦的脚步，几人走到无光的暗处。宝石、琉璃、金银精心雕刻的房间凭空显现，宝石的光彩全然压过了人造光源的亮度。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

    死亡的气息自满是宝石的房间内扑面而来，文子控制不住的全身发冷，只有太宰放在肩膀上的手传来些许活人的热度。

    涩泽龙彦转过身来，目光投向文子，就像在看着一匣价格高昂的宝石一样，“好了，太宰君，请让我们看一看她的真实吧。”

    太宰略带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一手按住文子的后颈，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噗”的一声，匕首没入文子后腰，深蓝的腰封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洇成深色。

    女孩没有做出任何人类应该有的反应，挣扎也好、愤怒也好，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表情定格在被捅伤的那一刻。血流了一会便停下来，太宰把她平放在地上。看不见伤口也没有血，女孩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样。

    “没想到太宰君下手这么果断。”连涩泽龙彦都有些震惊，但自从相关实验资料尽数被实验负责人天谷奴零销毁后，能够揭开文子封印的唯有太宰一人。他颇为礼貌的将血缘上能被定义为父女的两人留在收藏室内，准备下一幕所必要的道具。

    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色蟠龙，鳞爪须发分毫毕现。陀思妥耶夫斯基跟着涩泽龙彦一起离开，只剩太宰仔细打量着文子和他有八分相似的脸。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双眼睛，活在算计和鲜血里也依旧明亮。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小公主，醒来之后王子就到了。”

    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的飞机上，正在上演一场对于观众来说不那么友好的剧目。

    坂口安吾被中原中也狠狠拍在墙上，重力异能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碾碎他全身上下每寸骨骼。对方眼中的愤怒货真价实不打折扣，不仅来源于失去了重要的部下，同时也跟对方宝贝女儿的失踪有关。

    这样的眼神坂口安吾不是没有见到过，他、织田作还有太宰治认识的那会，这两个人正好开始搬到一块照顾孩子，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起来。中原中也那边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太宰是经常在酒吧里朝他们抱怨。刚认识时幽暗、阴深的17岁少年，不知不觉间活泼了不少，喝酒喝到一半被搭档打电话叫回去照顾孩子是常事。

    考虑到内部流传的双黑这对搭档之间不可说的二三事，坂口安吾半开玩笑的跟织田作说过，太宰虽然在他们中年纪最小，却是最早成家的那个人。甚至中也出差的时候，太宰还把孩子带到来玩过。2岁多的小女孩一头黑发又细又卷，被太宰抱在怀里好奇的看着自己没见过的地方。光是按住蠢蠢欲动的小孩都够曾经的幽灵、现在的未成年奶爸累的，哪还有空吵着自杀，要不是工作时间还会接触到，他们几乎快忘了太宰以前是什么样。

    直到那个疯子的出现。

    那是个视太宰有如神明一般的疯子，一门心思崇拜着在他眼中特立独行、阴暗冷漠的太宰治。对他来说，中也是胆敢冒犯神的不敬之人，才2岁多的文子更是神不应该有的污点。疯子绞尽脑汁，趁中也出差的时候买通保姆潜入家中，绑架孩子后就此失踪。

    之后的情况坂口安吾没有了解到太多，只是按照太宰的指示帮了他一些忙而已。但他记得很清楚，那会太宰的眼神和现在的中也几乎差不多。什么都明白，也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可就是忍不住担心。这样的经历十多年前坂口安吾父母尚在的时候也有过，所以他完全能理解中也如今的心情。

    “我、咳咳，我可以销毁那些档案，不过太宰他已经”

    死了，也就意味着和他一起进入骸塞的文子也肯定凶多吉少。坂口安吾不信太宰拿文子当作利益交换条件的情报，实在是以前在的印象太过深刻。要是那个人还活着，他相信文子绝对不会出问题，只是所有情报都证实了太宰已死这件事，他没法眼睁睁看着中也一无所知的离开。

    “哼，用不着跟我说这些。私自带文子到那种地方，这次可不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

    中原中也松开手，没管倒在地上的坂口安吾，直接朝舱门口走去。

    五年前的他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正好看见太宰用吸管蘸着烈酒想让文子尝尝味，气得当场把人揍了一顿。付清酒水账单后，他左手抱着文子，右手拖着太宰，一边走还一边对着骂。从洗衣机下水口被绷带堵了吵到太宰偷吃文子的儿童餐，恨不得每件事都翻出来争个明白。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但改变不了中原中也依旧强悍的战斗力。飞机舱门洞开，夜风呼啸而过。朝着圆月和巨龙的方向，中原中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