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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沈秋练何德何能啊长本事了。

    顾长汀的眸光微瞟,落在了魏流芳扣在沈秋练腰间的手上。

    沈秋练喜着白裙素衫,今日系了一条月白底绣银纹的腰封,腰封服帖,裹着蒲柳细致。

    腰是好腰,手却不是好手,搁在那儿碍眼的要命。

    要知道平日里这青陵可是朝阳派中人最不屑一顾前来的腌臜之地,今天居然一个两个的上赶着来。

    也不晓得到底是为着白天施法降雨莫名被人借了东风的缘故,还是为着大晚上被一个两个不速之客搅得不得安宁的缘故,就好像有人未经允许,擅自触碰了他的东西,入侵了他的领地,扰乱了他的一切。

    顾长汀的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恶意,他歪了歪头,嗤笑出声。

    “她没病也不会专门来青陵啊”

    魏流芳闻声倏地回过头来。

    此前,含悲剑虽然没有给温曌临的躯壳造成太大的外伤,但剑气弹射伤及脏腑内里,内伤着实不轻,整个朝阳山上修明月还心经的音修都去往了温曌临的居所替其诊治。

    魏流芳被魏君兰叫去,那些高阶音修们也便顺带替他瞧了伤,他的伤不算重,只是破了皮肉劳动筋骨尔尔,云晴芝还特意为他奏了清心调气的凤鸣调,他便已大好了。

    在被铸剑炉波及这些人当中,唯有沈秋练无人提及,就更别提派人去医治了。

    魏流芳心里总惦记着,于是铸剑炉那儿一完事就前去孤雁峰找沈秋练了,不料还未到孤雁峰的山头就看见了自孤雁峰方向折返过来的闻天羽。

    魏流芳与闻天羽不算熟,顶多只是从前朝阳派有多人盛会时见上过一两面,眼下他站了老远就听见闻天羽举着一张传音符,正气急败坏的在跟别人发牢骚。

    “大晚上的一个人骑马去青陵找顾长汀她到底懂不懂避讳懂不懂男女有别啊她是个女孩儿哎这点分寸规矩不晓得传出去人人都要以为她跟那姓顾的有一腿了我是她的青梅竹马我还跟她有婚约她这就是在打我的脸”

    “辽叔那种人自己都没多少文化,当然也不可能好好教阿宁女德女戒啊你看看晴师妹,晴师妹哪会做这些逾矩的事”

    “气死我了你说得对,也就是我心胸开阔,到现在都没去说退婚,我这还不是在为了阿宁的名声和未来着想你说她要修为没修为,要才学没才学,要人缘没人缘,这一个三无的丫头片子我再不要她,她不得出去要饭啊”

    “要饭都是好的了,像她这么胡来的女孩儿,命不好的就该被卖到烟花之地去,到时候有的是人她作践她,到那时候她就知道要哭知道自己错了可那时候哪儿还有后悔药给她吃。”

    闻天羽说的言之凿凿,又得意洋洋,隔了老远,魏流芳就听的眉头深蹙。

    他想起了先前魏三的话。

    “这丫头尖牙利齿的,难怪不讨剑宗闻二师兄的喜欢。”

    他眼中的沈秋练与闻天羽口中的沈秋练截然不同。

    闻天羽说沈秋练没有修为,可沈秋练分明可以使用符引催动他绘制的灵符,没有修为灵气的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在他看来,沈秋练是个冰雪聪明又有主见的正义少女,性子甚至比一般的男儿还要坚强勇敢一些,在铸剑炉里,沈秋练受的伤只会比他更重不会比他更轻,但那少女一声也没叫苦,也没责备和缠累他人,就自己这么悄然离开了。

    去青陵兴许只是下下之策,毕竟在铸剑炉,那么多筑基金丹期的治疗音修在为温曌临忙碌,愣是没有人想起还有沈秋练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如此隐忍的一个女孩子,魏流芳说不心疼不担心是假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却要在背后被同宗的未婚夫这般诋毁辱骂,到底谁没有品德没有涵养呢闻天羽真真是配不上她。

    闻天羽在气头上,也没看见魏流芳,自顾自的离去。

    魏流芳听到了青陵的关键词。便急于要去青陵寻找沈秋练。

    在朝阳派,从来不缺跟青陵有关的异闻。

    传说青陵从前是一处乱葬岗,大大小小的坟头数不胜数,孤魂野鬼四处飘荡作乱,异象频生。普通人踏足青陵,轻则阴邪侵体伤风感冒,重则精神失常,更甚者有被抓了去当替死鬼,有去无回。

    这样一个集怨气和阴气于一体的凶地,其中唯有那顾姓大夫能安于居住

    魏流芳与其四目相对。

    青陵顾长汀活人不医,专借死尸试毒炼药,常年与魑魅魍魉为伍,性格怪癖冷血,有人说因为他的体质过分阴邪,所以被云虚让特意安排在此,以毒攻毒,守陵镇灵,但这个说法听起来玄乎其玄,可信度不算高。

    “阁下可是姓顾”魏流芳谨慎道。

    顾长汀不答,唇角的笑意愈发深,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这便是默认了。

    魏流芳面色微沉,但良好的家教使得他依旧维持着风度,只是语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我师妹头脑不清楚,擅闯禁地,扰了顾大夫清修,我现在就带她回去。”

    说完,他也不等顾长汀答话便搂着沈秋练转身,不料眼前青光一闪,顾长汀竟已闪至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朝阳派最讨人喜欢的师妹不该是那位掌门千金吗”他似笑非笑道“这丫头样貌平平,没有修炼天赋脾气还坏,怎值得阁下这般照拂”

    “顾兄莫要玩笑,沈师妹和我表妹都是朝阳派的后辈,我身为师兄理当一视同仁的照拂。”魏流芳不卑不亢道。

    “可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们有一视同仁啊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到来我青陵求医。”顾长汀轻轻长笑,青衣公子的衣袍翩飞鼓舞,裹了水汽的风呼啸着扑面,好似千军万马,魏流芳下意识的举袖遮面,怀里却一空,沈秋练竟被顾长汀夺了过去。

    “她既然来了青陵,就是青陵的客人,我自当有求必应。”

    魏流芳猛地怔住,他看不穿眼前这青衣公子的术法和修为,莫敢妄动,可就这么轻易的让步抛下沈秋练,他扪心自问也做不到。

    这一刻,他对自己产生了恨铁不成钢之感。

    他所有颓唐懊恼的反应皆被顾长汀看在眼里。

    青衣公子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心花怒放。

    那是报复的快意,是一场争夺战中胜者的优越张狂。

    就在这时,他的心口被人不轻不重的捶了一下。

    “顾长汀你再欺负一下我师兄试试”

    少女说话的音调不高,却带着一分让人无法忽视的郑重威严。

    顾长汀垂眼望着沈秋练乌黑的发顶,瞳光微凝,而后恹恹的错开目光“谁欺负他了他配么”嘴上虽然这么刻薄的说着,顾长汀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像是猛兽收敛了充满攻击性的爪牙。

    “魏师兄你回去吧。”沈秋练的脑袋像是灌了铅,沉重燥热,身上却一阵阵发冷,鼻子也堵塞,她下意识的跟顾长汀贴的更近,那淡淡的木质香调今日好像掺杂了一些陌生的腥甜气味,却能一定程度的缓解她鼻塞的症状,惹得她欲罢不能,“我跟顾大夫认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就是找他瞧瞧病,等病好了就立刻回朝阳山,你不必在这里耽搁。”

    “也罢。”魏流芳很听她的话,点点头,复又郑重的对顾长汀道“既然沈师妹是来求医的,那就劳烦顾兄照顾。但是顾兄应当知道朝阳派的弟子不容外人欺辱,我想与顾兄定三日君子之约,三日后,请放沈师妹归来。”

    “用不着三日”沈秋练道“就顾长汀他这水平顶多一日”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顾长汀在她后脖颈的地方捏了一下,青衣公子的手指细腻温热,却像是捏着了什么穴位,酸慰难当,让她一时间发不出声来。

    “就我这野狐禅的水平,没个十天治不好她的病。”顾长汀懒散道。

    魏流芳蹙了蹙眉头。

    他感觉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但偏偏沈秋练不曾反驳,他也只好道“行,那就十日,十日后若是沈师妹没有完好无损的回到朝阳山,我定会前来青陵问顾兄要人。”

    “你随意。”顾长汀道。

    魏流芳又一拱手,转身离去。

    他走后没多久,顾长汀便冷笑一声,“君子之约我又不是君子。”

    话音未落,沈秋练便把他按在自己后颈的手指扒拉开来,少女像是解除了封印一样,嘴巴“叭叭”的开始念叨“顾长汀你刚才说我什么样貌平平,没有修炼天赋脾气还坏,怎么早千八百年造谣就不用负法律责任了吗”

    “我不觉得我是在造谣啊。”顾长汀垂首,修长的五指穿入少女的秀发,把玩着绸缎般的发丝,理直气壮。

    “也是哦,你这人疯起来连自己的名声也不放过。”沈秋练气结说“十日拜托我这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你有毛病啊要看十天莆田系也没你这么宰人的不行,你今天晚上必须赶紧让我退烧了我明天好回朝阳山找云晴芝算账”

    “你晕不晕啊”顾长汀忽然道。

    沈秋练愣了一下。

    “晕啊”她喃喃道。

    不提还好,一提她眼睛前头全都是金花,头重脚轻的厉害。

    “不行不行晕的我要吐了。”沈秋练痛苦道,双手扯紧了顾长汀胸前的衣襟。

    顾长汀蓦地弯腰抄了她的膝弯,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样还晕不晕了”他大步流星的往药炉里走去,活像个满载而归的常胜将军,“你要是不想年纪轻轻中风就给我消停点儿。我,青陵庸医,反应慢手脚笨,看病就得十天起步,少一天也不行,现在想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