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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试手
    于鹤立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梁苏收到信上内容是真实的。两人商量了下,决定第一时间去找路恩平商量对策。

    路恩平正翘着脚坐在摇椅上,夹着烟读一张人民日报。听到脚步声慢悠悠的打开门,看到是梁苏和于鹤立, 幽幽吐出烟圈, 不紧不慢请二人进家。

    “怎么这么悠闲成都那边的事看样子是顺利了。”于鹤立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

    路教授眉开眼笑, “正要找小梁呢,你就带着她登门, 没想到我这劳碌命还有守株待兔的一天。”

    听到对方拿兔子比自己,梁苏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听路教授笑盈盈的来了一句,“给你一个学以致用的机会。不是总说书本的知识是纸上谈兵吗”

    “有案子要委托您”梁苏试探性问道,她知道路恩平去年底就重新申请了律师执照。

    “刑事案子, 过去是小菜一碟,不过对你来说要费点功夫。”路教授指了指书房,“案卷都在里面, 发生了些日子, 你自己去看吧。”

    梁苏迅速的换了鞋,三步并两步朝书房走去。看着梁苏纤细的背影, 路恩平慈祥的拍了拍于鹤立的背, “以后多担待点,当律师的对象可不容易。”

    “怪不得您到现在还是自由自在,”于鹤立大胆和他开起玩笑来, “不过这话可千万别跟梁苏说,在感情上她本来就是个前怕豺狼后怕虎的个性,您如果再敲起退堂鼓,我也只能陪着当孤家寡人了。”

    路教授笑而不语,领着于鹤立朝书房走去。只见梁苏把厚厚的案卷分门别类摊了一地, 咬着嘴唇一丝不苟的翻着证据目录。

    “这是一起杀人抛尸的案子。”路教授指着一摞平整的a4纸,上面打印的黑白照片还有些模糊。“死者是一个在成都开饭店的个体户,尸体被护林员发现在后山的密林里,凶器就扔在柴房的地上。警方找到了抛尸用的独轮车,上面的血型和被害人相同,都是“o”型,而且在被害人指甲里找到了被告人的皮肤组织,这就是最主要的证据。”

    梁苏草草读了下起诉书,被告人叫陈飞飞,男,刚满十八岁,小学文化,模样看起来非常瘦弱。唯一的一张彩照里,他穿着看守所肥大的囚服,双目无神的靠在墙边,腕上的手铐十分显眼。脖子上似乎还有些不太明显的伤痕。

    “被告人是店里帮厨的伙计,被抓的时候一直在喊冤,家属也不想信平日一个这么乖巧的孩子居然不声不响就犯下命案。”路恩平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扫了眼跪坐在地上看资料的梁苏。“现在这孩子据说情绪很低落,我去会见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

    “被告人身上有伤吗”梁苏估计不认罪的嫌疑人这年头在看守所里得不到礼遇,由于侦查手段有限,加之上头“命案必破”的口号,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可惜这年头还没有“dna”化验技术,在她看来,仅凭血型来确定嫌疑人未免太草率了些。

    “他对律师会见很不配合,穿的又是长袖长裤,旁边还有警察跟着,我也不知道。”路教授叹了口气,“委托人通过四川省民政厅的关系找到我,实在盛情难却。”

    “您不想办的案子,哪怕书记来也会碰一鼻子灰。”于鹤立对路恩平放浪不羁的性格心知肚明,“只怕您一开张,以后可人来客往门坎迟早会被踩塌。”

    “那样看小梁能不能给我个开门红咯。”路恩平其实在成都就已经看过好几遍案卷,又见了当事人一面,胸中的竹子长成了分。他想给梁苏一点压力,看看小妮子能否做到像往日一样冷静谨慎,这是作为一个好律师最基本的素质。

    于鹤立看着梁苏肩头垂下瀑布般的黑发,很想伸手摸一摸,又担心打扰她研究案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目光转向路教授。

    “来,咱们不打扰她。”路教授起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老一少陆续出了书房来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喝茶闲聊。

    两个大男人的离开,让偌大的书房显得空旷起来。梁苏决定比照证据资料抢先通读一遍证人证言,试图字里行间寻找出一些矛盾的东西。

    被害人高昌明在开饭馆之前做过很多年国营饭店的主厨,生前的照片显示出这是一个肥白高大的中年男人。据周围邻居说,高昌明心思活络,又炒的一手好菜,和周围人相处融洽。不过店内其他伙计们的证词显示,他对于店中售卖的饭菜质量要求很高,还有卫生方面,早晚都要反复擦洗,而且在工作中脾气非常暴躁,怒气冲天时还会拿锅铲打人。

    看到这里,梁苏闭眼静静冥想,直觉告诉她,如果仅凭这一点,被告人陈飞飞的杀人动机实在不足。陈飞飞是农村户口,但家里兄弟姐妹少,还有三间大瓦房,条件并不算太差。如果真的受不了高昌明,大可以抬腿一走了之,没必要在这个饭店里和老板搞个你死我活。

    不过几位伙计都能证明,最近饭店非常忙碌,睡眠不足的高昌明比往日更加暴躁了。梁苏忽然觉得,如果是这样,饭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有犯罪嫌疑,甚至还包括前来吃饭的客人和供应原料的商贩、屠夫。

    凶器的照片看起来很模糊,只能大概看出是一把砍骨头的砍刀。公安局的记录显示,这把刀重两点四千克,刀背厚零点五厘米,刀身长十七厘米,木质手柄稍有磨损。高昌明当时被人狠狠插了一刀,捅穿肺动脉大出血而死。伤口形状与伙房发现的这把刀的形状一致,上面的血型与被害人血型一致,但手柄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梁苏总觉得仅凭血型断案太草率了些,而且犯人选择到后山抛尸却把凶器扔在一旁,她总觉得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歹徒,特别是连环做案的,喜欢这样明晃晃挑衅警方;要么就是找好替罪羊栽赃嫁祸的,仿佛是怕侦破工作太过繁琐,希望警方用最快速度来破案,进而将替罪羊绳之以法,免得夜长梦多。

    梁苏准备起身去客厅和路教授交流初步观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没有知觉,她歪倒在地上,一阵麻痛的感觉随之而来。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眼睛却没离开面前的那堆材料。忽然,一张认罪书吸引住了她的注意。

    这张认罪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错字连篇,很符合陈飞飞小学文化的半文盲身份。认罪书内容不长,大概说的是自己因为工作产生矛盾,对高昌明怀恨在心,所以想方设法杀之后快。现在十分后悔,希望法院能够轻判,给自己日后补偿高昌明家属的机会。

    梁苏拿起办案警察在饭店内找到的菜品接收记录,其中就有几张是陈飞飞手写的,字迹同样歪歪扭扭宛如虫爬。梁苏将它们与陈飞飞手写签名的认罪书比对一番,特别是相同的字眼,果然连错都错在了一处,看样子认罪书的确是陈飞飞亲手写的。可她总觉得,从哭天抢地喊冤到心平气和写认罪书,中途总差了点什么。

    这时梁苏的腿已经恢复知觉,她扶着桌脚挣扎起身,寻了张纸记录下自己的疑惑。又将证据摇摇晃晃的抱到路教授面前。

    路教授装模作样的比对了陈飞飞的认罪书和菜品接收单,又请梁苏坐下,听她将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于鹤立坐在梁苏对面,看着她专心致志汇报工作成果,觉得面前这姑娘像一口磁石凿成的深井,能牢牢吸引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路教授听梁苏说完,笑着喝了口茶。“笔迹的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细节的地方是最后才需要注意到的。咱们是律师,不是侦探。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梳理出公安和检察机关的办案漏洞,尤其是违反程序上的地方,有的时候在二审中发现程序不合法,往往能直接推翻一审判决。”

    “一般来说,证据有三性,真实性、关联性和合法性。真实性就是证据本身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人事后伪造的;关联性是证据本身必须与案件有所关联,能证明特定事实存在;合法性则是获取证据的途径必须合法,我国在这一点上还做的不够好,办案人员的重心会放在证据本身上,而不在乎获取途径,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不择手段,而在西方很多国家。如果获取证据的途径不符合法律规定,哪怕是关键证据也不能作为定案依据。”路教授微黄的手指在认罪书上敲了敲,“我觉得公安机关获得的证据不够充分,加上这个案子又在当地引起了恐慌,政法委也密切关注,所以这份认罪书很可能不是陈飞飞本人意思的真是表示。”

    梁苏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认罪书当时由其他人口述,陈飞飞只是做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