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乔希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寒天, 一脸羞愧。

    “为什么要抱歉”寒天弯下腰，嘴角带笑地摸着乔希的脸。

    看着寒天分外红润的嘴唇，和仍带着湿意的眼角, 自己在几分钟之前的所作所为, 立刻又浮现在了乔希的脑海里。

    他从未想过, 自己也会有如此“暴虐”的部分。

    他明明已经发现, 寒天漂亮的脸孔都被迫变了形, 寒天的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但他仍然不舍得停下，不愿意停下。

    直到寒天让他看见了，灿烂无比, 绚丽无边的漫天烟花。

    看着寒天的笑脸，乔希像刚才那样，伸手捧着寒天的后脑勺，小声说“我，我可以学着你刚才的样子, 像你对我那样，对你的”

    寒天垂下眼, 笑了笑, 手指在乔希的嘴唇上摩挲两下，道“不用，不着急。”

    乔希脱口而出“着急”

    然而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为什么着急还不是因为, 按照寒天的说法, 需要双方对等的“分享”之后, 才能达到让另一方“言听计从”的效果。

    寒天拖长尾音“嗯”了一声，俯到乔希耳边，慢悠悠地说“乔希, 我不需要你对我做完全一样的事，这个分享，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来实现的”

    乔希睁大了眼睛“嗯那是什么方式”

    寒天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了出来。

    乔希的身体不由自士地抖了一下。

    “这，这，做不到的”他的声音里透着惊恐。

    即使能做到，也会很痛吧

    想着想着，乔希又打了个寒颤。

    寒天松开了手，微笑着站起身，继续扣扣子，道“能做到的。如果你愿意百分百信任我，就会非常容易。而且，会比迄今为止所有的分享，都更让你难忘。”

    乔希低下了头，没敢接话。

    百分百的信任

    寒天说，他最信任的人是我。可是，我并不是完全的相信他吧

    我连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都没打算告诉他。

    所以不行的不行的。

    想想就太可怕了。不要。

    看着犹豫的乔希，寒天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任何话，而是取过袜子，自己半跪到地上，给乔希穿了起来。

    这之后的白天，寒天带着乔希去了各种各样的画展，看了热烈明快的舞蹈，甚至坐着帆船出了海。

    而到了晚上，或者清晨，寒天都会尽心尽力地取悦他。

    乔希每每想到，自己根本没办法满足寒天的愿望，就会愧疚无比，想要喊停当然，每次还没喊出口，他的意志力就已经溃不成军。

    就这样，两人度过了梦幻般的一个星期。

    直到最后一天，寒天才和他去了那家专门卖各式小黄鸭的手工店铺。

    原来，这家店就在离公寓不远的小巷里，藏在一条长长的、有些陡峭的斜坡尽头。

    店里的陈列架上，摆了各种形态，各种装扮的小黄鸭。

    这些鸭子里，乔希一眼就看中了那只一个翅膀抓着画笔，一个翅膀捧着素描本的小黄鸭，决定把这只带回去和家里的配对

    不过，那其实是寒天的家吧

    等这次回去之后，自己的任务应该怎么办呢

    虽然自己没有掌握到任何寒天的证据。别说危害人类了，寒天在自己身边时，连一次恶魔之力都没用过，自己哪里来的证据

    那可不可以说，由于实在没有证据，自己不想实施无效抓捕，所以士动放弃了

    其实想想，这个方式似乎也不错

    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用逼着寒天做什么承诺，只要一切都维持现状，不就可以了

    “想什么呢都开始傻笑了”寒天笑着问，摸了摸他的头。

    “没什么没什么。”乔希飞快地答着，捧着那只小鸭子出了店。

    他刚踏出门，就听见斜坡的上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抬眼望去，他惊呆了一辆婴儿车，大概是刹车坏掉了，正沿着斜坡飞速往下滑。婴儿车后面，是一个跛脚的女性，想来是那婴儿的母亲，正连滚带爬地追着。

    乔希想都没想，抬脚就跑，准备去拦住婴儿车。

    然而，更可怕的事发生了由于滑动的速度太快，斜坡太抖，婴儿车整个翻转过来，里面的小宝宝哇哇大哭着，从空中往下摔。

    乔希一个跃起，想要扑过去垫到小宝宝下面，却看见小宝宝在空中定格了。

    而与此同时，他手腕上那块好久没用上的通讯器，开始不停地闪烁红光。

    乔希呆了下，没做任何停留，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跑到了小宝宝下方。

    接着，小宝宝开始一点点慢慢往下落，最后稳稳落在了乔希怀里。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得让普通人根本看不清楚。

    周围的所有人，包括那位终于赶到了的母亲，都以为是乔希跑得够快，反应够灵敏，正好接住了孩子。

    他们围在乔希身边，赞叹有加，感谢不断。

    乔希只是默默地把孩子递给了惊慌失措的母亲，然后面色苍白地立在原地，听不见周围人的议论，更加不敢转身。

    他非常清楚，为什么刚才小宝宝能定在空中，再如漂浮一般落在自己怀里那是寒天启用了恶魔之力啊。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证据，一个证明恶魔仍然在活动，仍然在使用恶魔之力的证据，并且，还被通讯器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而但凡被通讯器记录了活动的恶魔，都需要被带回天界，然后被严加审问。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恶魔，被严加审问以后，还可以平安无事地返回人间界。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让恶魔回到魔界，但禁止前往人间界。

    如果寒天也被禁止前往人间界了，那，他的画怎么办

    他在魔界，不可能继续画画了吧

    他颤抖着手，摁掉了那闪个不停的通讯器。

    我该怎么办

    这是，寒天已经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小鸭子，走到他身边，声音平静地说“走吧。送我们去机场的车已经到了。”

    回海城的飞机上，乔希没有心思再去看天空，也没有心思去看电影。

    不管寒天怎么逗他，用各种话撩他，他都无法回应。

    最后，他干脆缩到被子里，一直睡到了飞机落地。

    到家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远处的灯光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客厅里的阔叶盆栽，在轻微地摇晃着叶子。

    他看着寒天把小鸭子放进浴室，再把两人从各个小店买来的奇怪纪念品一一摆出来，突然就鼻子都酸了。

    他还记得，买下这些小东西的时候，他和寒天快乐地商量着，这个可以贴在冰箱上，那个放在自己的房间然后，寒天说，你难道不应该和我住一个房间了吗

    乔希深呼吸一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寒天的背影，默默忍着眼中的泪。

    直到寒天转过身来，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乔希。”寒天的声音很平静，“关于在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事，我有话告诉你。”

    乔希突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他隐隐意识到，寒天要说什么。

    不，不要。如果寒天告诉了他，那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他带回去了

    “你别说”乔希叫了出声，同时自己扑了过去，封住了寒天的嘴唇。

    寒天错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些，又要张口。

    “不不，你听我说”乔希拼命摇着头，甚至伸出手挡住了寒天的嘴。

    他盯着寒天的眼睛，把刚刚想好的话稀里哗啦地全都倒了出来“我，我，我愿意百分百相信你，然后，我也愿意做你之前说的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寒天皱了下眉头，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就是，你答应我，永远不伤害人类，你能做到吗”乔希按开了通讯器，急急地问。

    寒天眸色深沉地看着他，同时手轻轻按到心口位置，道“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无故伤害人类。”

    乔希长出了一口气，关掉了通讯器。

    接着，他忍着眼泪，把寒天压倒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清晨。

    乔希觉得自己昨晚应该是昏过去了，或者是中途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没有昏过去，如果没有失去意识，他怎么会答应这样那样的奇怪要求

    寒天这个骗子这恶魔上次根本就没有把话说清楚这件事情哪里容易了

    虽然这件事的确如寒天所说的，比之前所有的“分享”，都更让人难忘。

    但是，有的部分他还是挺希望自己可以忘掉的。

    比如是怎么样从客厅到了卧室，又从卧室到了浴室。

    他一点都不愿意去想起来。

    乔希费劲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试图从地板上找到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的通讯器。

    他的动作显然惊动了被子里的另一个人。

    寒天坐起身，从后面搂住他，在他的颈子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这么早就醒了不再睡会儿”

    乔希紧张得不行，抖着嗓子说“我，我有点饿了”

    好在他的声音本来就已经完全沙哑了，所以一时也听不出来什么异样。

    寒天笑了一声，亲了亲他乱翘的短发，在他耳边道“我去做早饭。你等我。”

    说完，这恶魔随便套了条长裤，出了卧室。

    乔希轻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从衣物里翻出了通讯器。

    他忍着周身的酸痛，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后按下了通讯器上的“传送”按钮。

    十分钟以后。

    当寒天用托盘端着简单的早餐，和一个精致的深红色绒布小盒子回到士卧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凌乱的床单上，有张草草写就的便签纸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身份。我骗了你。

    你记住答应我的事，就不会有其他天使再来找你。

    好好画画吧。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