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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调转
    36

    侍卫们盯着那头跑远的灰狼,都觉得奇怪。

    晏知与扶游站得远,也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

    晏知上前问了一句“怎么了”

    侍卫们行礼“回定王,方才混战之中,陛下不慎跌下马,我等正在寻找。本来是找着陛下了的,可是一转眼,陛下又不见了。”

    这些都是刘太后派来的人,他们都知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刘太后的命令。

    刘太后希望皇帝能死在战场上,好让她换一个皇帝,所以这些人也并没有尽心尽力地看护,出来找也是随便找找。

    晏知叹了口气“我多派些人来帮着找。”

    “是,多谢定王。”

    这时候,扶游也上了前“哥,怎么了”

    晏知淡淡道“没事,皇帝丢了,让他们去找。”

    扶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侍卫们在尸体堆里找到了假皇帝,他摔晕过去了。

    那头儿,秦钩贫乏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他维持太久的人形,再加上看见扶游的时候,他情绪太过激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兽形。

    他不好在那里多待,扭头就跑了。

    跑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想要再看看扶游。

    他实在是放不下扶游。

    直到跑远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停止回头。

    黑狼没错,秦钩其实是黑狼,只是身上皮毛沾满了沙子,还有一些旧疤旧伤,上边都是秃的,所以别人看着像灰狼。

    他找了个沙丘,靠在阳面,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汲取一些温暖的阳光。

    扶游,扶游

    光是回想起刚才看见扶游的场景,秦钩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了。

    扶游。

    他好喜欢扶游。

    五年了,每一刻都不曾停下。

    夕阳渐渐沉下去,暮色降临,秦钩忽然想起,刚才有个侍从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他说,那是西北定王的什么,说要写史书,所以一直跟着行军。

    想写史书,那就是扶游了。

    只有扶游有这样的想法。

    扶游是西北定王的什么

    西北定王是谁是晏知应该是他,一直驻扎西北的就是他了。

    扶游是晏知的什么

    秦钩眯起眼睛,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他尽力回想旁人说的那个词。

    他当时只顾着看扶游,没怎么听清楚。

    一直到了夜里,风冷了,那个词才猛地从秦钩的脑子里闪过去。

    王后。

    扶游是晏知的王后

    秦钩立即翻下土坡,朝战场狂奔。

    秦钩在路上吃了只野兔,然后跑回战场。

    战场还没清扫完毕,他很容易就混进去。

    秦钩随便拖了个大夏士兵的尸体过来,同他换了衣服,戴上盔甲,低下头,借着夜色,就没人能认出他来。

    他跟着队伍,扛着战场上缴获来的兵器,回到营地。

    诸侯共同出兵,驻扎地也分得清清楚楚的。正中间是皇帝的营帐,左右两边,十二个世家分开驻扎。

    秦钩随手扛起一柄长戟,又装作巡逻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在营地里。

    他先到了最中间的营帐外,听见假皇帝在里面叫嚷“朕知道,朕知道,刘家想让我死在这里,你们都是来杀我的,你们都是来杀我的”

    单纯简单的数据假人,被投放到弱肉强食的古代世界,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承受能力了。

    数据人还需要时时刻刻监督维护,而秦钩切断了这个小世界和控制中心的联系,控制中心不可能再费力气维护他,所以他已经趋向崩坏了。

    假的到底是假的。

    秦钩在心里骂了一声“狗东西”,然后走向旁边的营帐。

    他找得准,一眼就看见了晏家驻扎的地方。

    晏家的守备最为森严,他才走近,就被喊住了。

    “诶,你,干什么的”

    秦钩转回头,看见他们正围着火堆喝酒,便镇定自若“天太冷,闻见你们这儿酒香,过来讨口酒喝。”

    士兵们一向不拘小节,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制,也没多说什么,就朝他招了招手,给他让出位置,又给他倒了碗酒。

    “行了,你过来吧,那边是主帅营帐,你朝那儿走,万一惊动了贵人,惹得定王发怒,你可担待不起。”

    秦钩面上笑意一顿,走上前,在空位上坐下,端起酒碗,仰头喝尽。

    军中不让喝太好的酒,害怕延误战机,所以这酒兑了许多水,喝起来十分寡淡。

    秦钩放下碗,抹了抹嘴角,似是有意无意问道“贵人谁是贵人”

    士兵们笑了笑“那还能有谁不就是王后了嘛。”

    秦钩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他从喉咙里挤出来低低的一声“王后”

    “是啊,王后不就是贵人吗”

    “是那个背着书箱,拿着竹简和笔的读书人”

    秦钩尽量描述得准确一些,才不至于出错。

    他无比希望是想错了人,可是士兵们偏偏看不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是啊,就是那个。据说王后和定王是青梅竹马,是不是”

    他们八卦起来,也就没有秦钩说话的地方了。

    “不是,不是青梅竹马,定王比王后大六岁,怎么能青梅竹马他们是同窗师兄弟。”

    “那就是一起读过书了”

    “没错,据说是一起念过书的,关系可好了,当时就结拜了。后来咱们定王来西北驻边,王后去采诗,就分开了几年。王后文采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的。”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那个已经死掉的西南王吧,好像之前也喜欢王后。”

    秦钩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酒碗。

    士兵们凑成一圈,轻声交谈“他活着的时候就一直缠着王后,后来重病了,竟然还挟持王后,想要把王后拐走。后来咱们定王就带着人去追,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当时就跟着定王去追人了。”

    “后来当然是追上了,后来就遇上了沙暴,西南王就死在沙暴里了。定王紧紧地护着王后,愣是没让王后受一点伤。”

    秦钩低沉地呼噜了两声,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你问王后是什么时候当王后的啊也就上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要跟犬戎打仗了,定王要亲自带兵上战场,恐怕凶多吉少,他趁着这个时候,才跟王后提了这件事情。”

    他还补了一句“王后是定王用满城的烟花求来的呢。”

    满城烟花。

    秦钩能想到那个场景了。

    扶游站在城楼上,满城都是烟花,把他眼底照得像白昼一样。

    秦钩知道,扶游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人,如果是这样的场景,他很有可能会答应晏知。

    可是秦钩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他答应了吗”

    “满城烟花哪有不答应的”

    “而且现在王后也跟着定王上战场了。”

    晏家士兵十分自豪。

    想来晏知平素对手下士兵管得很严,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如数家珍,连扶游是男子都不计较。

    想是说话难听的早就被他处置了。

    “我早就知道,定王和王后是天生一对。”

    一听这话,秦钩霍然站起。

    众人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有一万句话想反驳。

    秦钩和扶游才是天生一对,晏知什么都不是,秦钩才是天底下最喜欢扶游的人。

    可他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秦钩沉默半晌,最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脚步还有些踉跄。

    旁人笑着道“看他刚刚喝酒那个模样,还以为他酒量有多好呢,原来是花架子。”

    秦钩走到火焰照不到的地方,终于支撑不住,变成狼形。

    他脚步轻轻,悄无声息地走在草地上,在亮着灯火的主帅帐篷背后趴下。

    黑狼完全隐藏在黑暗里,他用爪子往下刨了两下,挖出一个土坑,然后自己把脑袋靠在上面,用幽绿的眼睛窥伺帐篷里的场景。

    他知道这样很不好,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迫切地想知道扶游和晏知已经到了哪一步了。

    他没有怪扶游的意思,他完全可以理解的。

    当时他走的时候,扶游根本就没有原谅他,更没有说会等他。而且扶游肯定以为他已经死了。

    晏知正好又对扶游心怀不轨,秦钩一眼就看出来了,前世就看出来了。

    正好他还是扶游会喜欢的那一种人。

    秦钩一点都不怪扶游,他只是憎恶晏知。

    帐篷里,扶游正挽起裤脚,把双脚浸入木盆里,天冷了,夜里泡个脚睡得好些,而且他白天到处去跑,磨得脚疼。

    晏知就坐在另一张榻上,和他一样的木盆,和他一起泡脚。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很融洽。

    秦钩看得牙痒痒。

    他看着扶游的侧脸,不自觉松开紧要的尖牙,爪子抓进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游忽然道“哥,我打算等这边打完仗,就回邱老夫子那边,怀玉还在他那里呢。”

    邱老夫子是谁秦钩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扶游的一个忘年交,扶游在第一年采诗就认识的人。

    只听扶游继续道“他那边还带着一群学生四处讲学和采诗,我在这边记完事情,就要回去了。”

    晏知点头“可以。”

    扶游道“以往都只有诗,记的事情也零零散散的,我想编一部史书。”

    “挺好的,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记载”

    “我准备先从先帝的事情开始记,再慢慢地往前推,主要是把之前诗里记载的东西都重新整理一下,再问一问一些老人,变成文章,顺便也可以整理出一本诗集。”

    “又要像前几年一样四处奔波了”

    扶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停不下来。”

    晏知也朝他笑“行,哥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扶游往后一仰,把两只脚从热水里拿出来。

    他拿起巾子擦了擦脚,然后趿着鞋子,端起木盆,把用过的热水倒进木桶里。

    “今天轮到我倒水。”

    扶游提着木桶出去了,晏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黑狼趴在外面看着,暗自庆幸,呵,他当晏知有多厉害,也不过是怂包一个。

    和扶游明明都还没那么亲密,还让底下人瞎传。

    狗东西秦钩这样骂人。

    下一刻,一桶温水泼到他的身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水,下意识站起来,睁开眼睛,双眼放着幽幽的光。

    扶游提着木桶,站在他面前,往后退了一步,慢慢后退。

    秦钩这才反应过来,是扶游的洗脚水。

    这桶水瞬间把他的怒气浇灭了。

    秦钩朝他龇牙,试图微笑示好,可是扶游紧紧地盯着他,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外面,然后举起火把,大喊一声“哥有狼”

    秦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确实是只狼。

    他后退半步,就这样和扶游静静对峙。

    绝不能把后背留给野兽,要直面它,才有将它吓退的可能。

    扶游一手提着桶,一手举着火把,火光熊熊,照在他面上。

    黑狼的竖瞳映出扶游的面容,这还是秦钩回来之后,第一次面对面看着扶游。

    秦钩虽然小学没毕业,但是算术还行,他记得扶游的每一件事情。扶游今年十九岁了,等过了年,就该二十了。

    他真的长高了,也长开了。

    身材高挑,十五岁时脸上的婴儿肥褪去,白白净净,黑天鹅羽毛似的头发来自秦钩的比喻,火光照在上边,随着扶游的转头,头发落下来,像是一层光影流动。

    秦钩还想再看看,忽然,扶游张大嘴,朝他“嗷”了一嗓子。

    秦钩愣了一下,然后没由来地想笑。

    可爱死了。

    秦钩朝他“汪”了一声。

    扶游顿了一下,所以这是条狗吗

    秦钩忍不住地摇尾巴“汪汪汪”

    很快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在晏知拿着刀赶过来的时候,那匹黑狼扭头就跑,身姿矫健,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目光都追不上。

    晏知扶住扶游的肩膀,搓了搓他的胳膊“怎么样你没被伤到吧”

    扶游还看着黑狼离开的地方,摇摇头,说的话轻得听不清“没事。”

    晏知当他是被吓坏了,叹了口气,要把火把从他手里接过来“好了好了,没事了。”

    扶游还是怔怔的,晏知从他手里接过火把,才发觉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出了汗。

    应该是被吓坏了。

    扶游跟着晏知回了营帐,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他抬头,看向晏知,问道“哥,你觉不觉得,那匹狼有点像”

    像一个人说起来太荒谬了,可是扶游是真的这样想的。

    他看到那匹狼的第一时间就

    晏知显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像什么”

    扶游摇了摇头“有点像狗。”

    “别胡闹,以后出门都把弩带上,不要掉以轻心,秋天了,狼都出来觅食了。”

    “我知道。”

    扶游应了一声,钻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那匹狼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就像是

    算了,他实在是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他已经死了。

    那头儿,秦钩也没跑出驻扎地。

    他在夜色之中奔逃,穿过营帐之间,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就变成了人形。

    他绕到正中的营帐后面,掀开窗子布帘,冷冷地喊了一声“狗东西,把我的位置还给我。”

    侍奉的人对假皇帝都不怎么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个人,吊着一只脚,躺在榻上,循声看去,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他脱离控制中心之后,竟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来和秦钩不太一样了。

    五年了,他越来越像那个胆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钩一出现,就更加明显。

    秦钩从窗子里爬进来,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剑出鞘,然后在假皇帝面前坐下,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钩,你怎么回来的你不是死了吗”

    秦钩没有回答,只是问他“说一下这几年的事情。”

    他这样说,假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秦钩又道“扶游是不是和那个狗东西在一块儿了”

    “没有。”假皇帝连连摆手,“还没有,扶游没和他在一块儿,扶游这些年都在外面采诗。”

    秦钩皱了皱眉“他每年都跟你献诗”

    “嗯”假皇帝瞧见他的脸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这几年都在跟一个老夫子一起采诗,都是把竹简寄回来,然后让别的采诗官献诗的。”

    秦钩神色稍缓,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游和你也闹掰了”

    “嗯。”

    秦钩问他“为什么”

    “控制中心害怕他变成第二个你,就给我下命令,让我杀了他。”

    秦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动手了”

    假皇帝当然不敢点头,依旧摇头。

    其实他对扶游,根本谈不上喜欢,他不过是被控制中心设定成那样的,后来自己觉醒了,对扶游又哪里有深爱可言

    可是秦钩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说话。”

    “我我当时急着回控制中心,就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懒得管他,就下了旨。”

    是先前秦钩的作风,倘若换成除了扶游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人,然后回到控制中心。

    秦钩问“什么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机问罪,让他担责。”

    秦钩面色一沉,剑柄往下压了压,声音低沉“你敢拿我做借口杀扶游”

    “你不能杀我,这个小世界没了我就”

    假皇帝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这个世界现在脱离了控制中心,没有他一个皇帝,也会有无数个皇帝顶上他的位置,而他确实也不是真的皇帝。

    真皇帝现在就在他眼前。

    假皇帝止不住地发抖。

    其实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本来就是为了激怒秦钩存在的,控制中心解决了秦钩,又被切断了联系,自然也不会费心力联系他。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侍从的通报声。

    “陛下,扶公子求见。”

    假皇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星,连忙看向秦钩“扶游是扶游”

    秦钩反手收了剑,重新翻到窗户外面。

    假皇帝清了清嗓子“请进来。”

    随后扶游掀开布帘,走进帐篷里。

    假皇帝还吊着一只脚,转头看他“怎么了”

    其实从五年前,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扶游回身放好帘子,只站在门口,淡淡道“他回来了。”

    假皇帝愣了一下“你见到他了”

    扶游语气平静“我见到一只狗。”

    假皇帝又道“不是他吧他不是死透了吗”

    扶游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没死,控制中心不会放过他的,他们会给你传消息。”

    “我没有收到消息,而且我们已经相当于被流放了,就算秦钩过来了,控制中心大概率也不会再管他了。而且我马上就要报废了,就算他们要管,也不会联络我。”

    扶游颔首“我知道了,有消息记得告诉我。”

    他们说话的时候,秦钩就蹲在帐篷外面,不自觉地甩着尾巴。

    他笑着,高兴极了,扶游一眼就认出他了,只是一眼,他还是狼形,天那么黑,可是扶游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帐篷里,假皇帝又对扶游道“五年前我下旨要杀你,是我对不起你。”

    扶游抱着手“我知道,是控制中心的命令。”

    “你原谅我,可以吗”

    “不可以。”扶游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人威胁你”

    “”假皇帝哪里敢说,只能摇了摇头,眼睁睁地看着扶游就这样走了。

    扶游一走,假皇帝立即跳起来,抓起长剑,猛地刺向秦钩,意图先发制人。

    秦钩竟也不躲,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刺穿皇帝的喉咙。

    假皇帝也不松手,握紧剑柄,几乎把长剑全部刺进秦钩的心口。

    他们原本就不能共存,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情。

    只僵持了一息,秦钩一只手仍旧攥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握住长剑,把长剑从自己心口扯出来。

    长剑沾着鲜血,被秦钩硬生生扯开,扯开的瞬间,他猛地把敌人惯到地上。

    “嘭”的一声巨响,皇帝甫一断气,就变成一堆尘埃。

    被惊动的侍从们连忙问道“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钩站起身,端起放在架子上的水盆,哗啦一下,泼在那一堆灰尘上,随手把盆子也丢到地上。

    “没事。”

    秦钩走到门前,在方才扶游站立的地方跪下,把脸贴在地面上,仿佛那上面还有扶游的气息。

    西北战事继续推进。

    皇帝腿上的伤很快就好了,可是近身侍奉的侍从们都说,皇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把自己从前穿的衣裳、用的东西都丢了,一定要人拿新的来。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插手战事,每次排兵布阵他要出席,每次调动军队他也要出席。

    每次御驾亲征,他都冲在最前面,骁勇异常,挥着长戟猎猎生风,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到了后来,他直接把诸侯军队的调度权都收到自己手里,侯王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却不想皇帝是真的要兵权,他们再要反悔,根本就来不及了。

    但战事确实一片大好,犬戎被打得节节败退。

    扶游也认真地记录每一场战争。

    这天傍晚,又结束了一场鏖战,扶游跟着清理战场的士兵在战场上做记录。

    这次的战线拉得有些长,扶游低头写字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靠近,扶游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自己人的队伍,就没有管,继续写字。

    马蹄声越来越近,队伍像是要从他身后绕过去。

    可是不多时,马蹄声忽然在他背后停下了。

    笔尖顿了一下,扶游的感觉不太好。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笔,拿起放在一边的弩,瞬间站起身,回头对准来人。

    “大胆”皇帝身边的士兵们怒斥道。

    扶游看向来人,是皇帝不错。

    可他怎么这么快就把身边刘太后安插的侍从换掉了换成这样忠心护主的

    扶游不解。

    皇帝就站在他面前,转头呵斥士兵“滚下去。”

    扶游手持弩箭,只要扣下机关,就能把对方刺个对穿。看见是皇帝,也不肯放下。他总觉得这个皇帝不太对劲。

    秦钩转回头,朝扶游笑了笑,毫不畏惧地走上前。

    扶游蹙着眉,越来越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彻底抽风了

    秦钩张开双臂,走到他面前“扶游。”

    扶游未免麻烦,把弩箭往回收了收,但还是防备地看着他。

    秦钩张了张口,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用假皇帝的身份,以免扶游太震惊害怕。

    但是假皇帝要怎么假装

    秦钩再思考了一下,对,假皇帝是个傻子。

    傻子

    秦钩酝酿着,朝着扶游自信开口“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要说秦狗一思考,世界就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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