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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出长安
    燕云戈一夜未睡, 又纵马骑行了大半个白天,终于在一座城前停下。

    这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浸透, 一路都有人投来惊诧、畏惧的目光。

    燕云戈原先是带着一些“自我惩罚”的念头。与陆明煜过去十数日里受到的苦楚相比, 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再痛一些, 才好让他安心。

    可在被看了一路后,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想到这里, 燕云戈心中有了决断。

    他在原本的衣裳上又披了一件外衫,牵马入城。

    在城中买了些干粮, 又找了家客栈喂马。做完这些,燕云戈来到一家医馆前。

    医馆的伙计原先正在算账。见有人前来,也是懒散态度, 眼皮都没有抬起, 问“是哪里不舒服”

    燕云戈淡淡道“劳烦郎君为我换一下伤药。”

    伙计“唔”一声, 终于朝燕云戈面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得他愣住。

    倒不是燕云戈的模样已经传得多广。而是这一路走来,又有血从他肩、背上渗出。伙计看到他肩头一片暗红色, 当即惊道“你受了什么伤莫不是遇到山匪了可要去报官”

    他当燕云戈是手臂被人砍伤。一边说话,一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 嘴巴里喊着“师父”, 把燕云戈往屋内带。

    燕云戈简短地回答“没有遇到, 不必。”

    伙计的眉头还是皱着。等到燕云戈在榻上趴下、伙计揭开他的衣裳, 光是皱眉头也不够了,伙计“嘶”了声,“这”

    只见燕云戈整个背部鲜血淋漓,许多伤处已经与衣裳粘在一起。一旦扯动, 就又牵连伤处,再汩汩渗出血来。

    伤口边缘的多处地方在发红,明显是发炎了。

    别说伙计了,就连原先还暗暗觉得自己这个学徒大惊小怪的大夫也惊到。

    当师父的迅速正色,吩咐徒弟快些取药。不只是外敷的伤药,另有一副内用的,要煎给燕云戈喝。

    燕云戈听着他说出的药材名,很快了然这大夫要做什么。但他时间紧张,晚离开一步都都有被燕家派来的人追上的风险。他拒绝,说“大夫,不必多事,换好药即可。那边的伙计,可否帮我去买两身干净衣裳”

    大夫不赞同地皱眉,伙计倒是应了。不过看看师父的神色,又不敢挪动脚步。

    大夫道“你这伤,只是敷药的话,迟早还得恶化”

    燕云戈不以为意,说“我有急事不必说了,快快换药。伙计,还不快去”

    大夫听到这里,终于不再多说。至于伙计,他拿了燕云戈给的钱,走到屋外,手里掂量着碎银,又用牙咬了一下,才在心中道这么重的伤,此人竟然还能安稳走到医馆里。不,我前面怎么没看出他面色不对,明显是发热模样看来还是学艺不精。

    他再回医馆的时候,燕云戈身上已经换了新的、洁白的纱布。

    原先浸满血的纱布被扔到一边,燕云戈在榻上坐起身子。大夫正问他,伤是从何处来。燕云戈依然不打算多说,见伙计回来了,直接岔开话题“衣服买回来了好。”

    他从榻上下地,随意捡了一件新衣裳穿上,又把另一件包好,往后留下银子,就要离开。

    伙计下意识往前,问“你要喝的药”还没来得及熬啊。

    还是真就不喝了师父没把人劝下来

    想到一半,当师父的拦住他,说“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伙计听出师父话里怒其不争的意思。他摸摸鼻子,没说话,心里则想,不管怎么说,这客人出手真是大方,竟然对衣服价格问都不问。这么算来,自己不过跑了一趟腿,就白白得了两钱银子。

    赚了钱的伙计欢喜起来。不过,到了当天更晚的时候,他的欢喜就成了惊恐。

    又两人找到店里。其中一个上来就拍桌子,问“是不是有一个背上都是伤的人来过这边”

    另一个态度好一些,进了门,先左右看一看,随后转过头来,朝伙计微笑一下,说“莫怕,我们不过是问问。”

    伙计早被吓破了胆,就连大夫也开始战战兢兢。虽然看不出眼前两人的身份,但他们绝不好惹。

    再联想一下白日接待那个客人身上的伤。大夫一个激灵,想我单想着一般劫匪不至于拿鞭子抽人,那郎君约莫不是遇到山匪。怎么没想到,官府审讯的时候可是会拿鞭子的

    想到这里,大夫几乎虚脱。他颤颤巍巍地回答“两位老爷,草民真的有所不知啊”他总不会接诊了个逃犯吧

    拍桌子的眼睛一瞪,说“不过问你此人有没有来过,你这么说,莫非将人藏住了”

    “噗通”一声,大夫跪了下去。然后是第三声,伙计也跪下了。

    郑易见状,心中无奈云戈怎么可能被“藏”在这里他从家中逃走,要去的地方,恐怕

    他眼神微暗,却没有制止郭信,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大夫,您莫怕。我们只是要找人,不是要与你们为难。”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多时,就从大夫和伙计那里拿到了燕云戈白日留给他们的银子。

    郭信素来没有耐心,这会儿已经哼哼着想往外去。倒是郑易,还在谨慎地辨认着碎银上的纹路。

    虽然已经没了铸银,但各批银两的成色也会有所不同。过了好一会儿,郭信肯定地说“是他。”

    这是皇帝赏赐给燕家的银子。能花这种银子的人,必定是燕云戈。

    郭信听到这里,立刻转身去抓大夫,问“快说那个人去哪里了”

    大夫被吓破了胆,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给他换过药,他就直接走了。这儿也不过是一家小小医馆,我们怎么会问客人这些话”

    郑易知道这话有理。他拦住在捏拳头的郭信,等出了医馆,才说“我们现在能肯定了,云戈确实走了这边。”

    郭信正有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听到这话,他立刻说“好,那我们去追”

    郑易却说“不急。我写封信回去给燕叔,说明云戈的去向。那之后,再往北去。”

    郭信嘟囔“怎么这般麻烦。”

    郑易说“今日是该谨慎。”一顿,“好了,我去写信,你且等着。”

    一炷香工夫后,送信人离开小城。

    在这期间,天色暗下。燕云戈算算路程,知道自己一日之内行了三百里。

    他此前一夜未睡,如今又有伤在身,再也支撑不住,在荒郊野岭中找了个地方拴马、睡去。

    这一觉睡得不沉。

    因警惕燕家追兵,几乎每隔一会儿,燕云戈就要睁眼。勉强捱过一夜,他从林子里往外望去,听到两声熟悉的谈话声响。

    燕云戈心中一凛。

    来了。

    追他的人还是来了,正是郭信和郑易。

    会选择这两人也在他意料之中。一来,燕正源等人每日都要上朝,抽不开身。三来,郭信和郑易与燕云戈是大小的交情。在旁人看来,他们说话,燕云戈兴许会听。

    可燕云戈压根不打算听他们说话。

    如果只有郑易一人,他或许会尝试说服对方。但再加上一个郭信,燕云戈知道事情绝对无法善了。他自己还受着伤,万万不能和郭信硬碰硬。

    想好不打算现身后,燕云戈牵着马,借着树林遮掩,悄悄往另一个方向去。

    往北的路不止一条,郭信和郑易虽然知道他要往何处去,却不知道他要走哪条道。

    燕云戈在路上故布疑阵,误导郭、郑三人。这方法大约的确奏效了,接下来两天时间,燕云戈再未遇到自己的两个好友。而在他离开长安的第三天晚上,新买来的衣服也即将被血浸透时,燕云戈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存在。

    那是一个负责放哨的小兵。见了燕云戈,他微微一愣。

    也是这一愣,让燕云戈发现了不远处晃动的那块“石头”似乎有问题。

    燕云戈上前,手上拉着马匹缰绳,直接问“你们将军在哪里”

    小兵恍然,回答“魏将军在林中少将军,请”

    燕云戈颔首。

    这里是位于边城与长安之间的一座山岭,其实燕云戈之前也只知道大概方位。如今顺利找到,哪怕不确定后面的事会如何发展,他依然由衷地松了口气。

    此刻跟着小兵在林中左右钻洞,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出现在燕云戈面前。

    魏海。

    此人也是燕家军中的将领,只是不必郑恭、郭牧那样,与燕云戈是多年的交情。他是五六年前才被先帝调入边城,因无根基,倒是很快与燕家军结交。只是说到底,依然不算燕正源的核心心腹。

    也因此,在先帝分去燕家权柄的时候,魏海被留在边城。

    他不算是先帝多么信重的人,但他已经是先帝相对来说印象最好的一个。

    可如今,他却出现在一个绝非边城的地方。

    见了燕云戈,魏海显然惊讶。不过他没来得及开口,燕云戈先问“将军带了多少人来我这一路,仿佛未见什么人烟。”

    魏海顿时一笑,说“少将军这可就错了。”

    一边说,一边吹响口哨。

    随着这声哨响,山林之中出现无数回音。

    原先看似寂静的林中传出“沙沙”动静,再定睛一看,满山满野,竟然早已满是人了。

    而魏海稍稍后退一步,抱拳半跪,说“幸不辱命。”

    燕云戈看着他,心中却想,这军队要的可是燕家的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燕家你当我们只是口嗨吗

    之前郑易、郭信他们几次欲言又止,或者说话说到一半只剩下省略号,就是想到了这件事。

    好困tt,溜走睡觉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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