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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出了食堂, 天色骤然阴沉。

    刘赫抬头看了看,惊喜叫道“有乌云哎,明天会不会下雨”

    下雨就能免军训了。

    “天气预报说没雨。” 孟平江无情粉碎他的幻想。

    “啊”刘赫一脸失望, 双手合十对天拜拜, “老天爷, 可怜可怜我们, 下场雨吧”

    孟平江又安慰他“但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

    “一定要下雨”刘赫已经受够了在烈阳下炙烤的滋味。

    不下雨也可以,至少得阴天吧。

    “看云层, 有下雨可能。”陆高冷不丁开口,声音倒是意外清越。

    他之前一直是个独行侠,跟同宿舍的人都没有交流,除了“陆高”这个名字以及他的专业,其他一概不知。

    “那个, ”刘赫挠挠头, 憨笑道, “真的吗借你吉言啊。”

    陆高没回,面无表情缀在虞秋身侧, 掏出手机捣鼓。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虞秋眼中闪过笑意, 却装作不知。

    陆高“”

    行至宿舍楼, 虞秋说“你们先上去, 我取个东西。”

    孟平江和刘赫不多问, 直接上了楼梯, 陆高却没动静,只抱臂守在宿管门外。

    “陆高, 走啊。”刘赫喊了一声。

    孟平江有眼色,扯了他一下“我们先走吧。”

    “哦。”刘赫后知后觉,几步跨上楼梯, 低声道,“怎么感觉陆高奇奇怪怪的”

    孟平江不愿说人坏话,斟酌道“或许是比较害羞”

    “也不是没有可能。”刘赫轻易接受了这个设定。

    楼下,虞秋取出一方盒子,外表普普通通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他捧着盒子,走到陆高面前,语气柔和问“你找我有事吗”

    冷艳毒舌的陆设计师,还有这样青涩稚嫩的时候。

    天色越发阴沉,风势渐起。

    陆高指指角落,神色冷冷道“去那边。”

    虞秋从善如流。

    两人站到宿舍大厅的角落,这里没什么人,交流起来也方便。

    陆高掏出手机,又编辑文字,点了发送。

    虞秋裤兜再次震动。

    这次陆高听见了,他盯着虞秋的裤兜,意思很明显。

    虞秋没法继续假装,便当着他的面,点开微信,有两条新消息。

    高大帅是你。

    高大帅吴火火。

    虞秋蓦地瞪圆眼睛。

    他抓着手机,看看陆高,又看看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清透的瞳仁里聚满了惊喜。

    “你、你是高大帅”

    梦里在演艺圈浮沉几年,他演起戏来得心应手。

    陆高眉头微挑。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虞秋,眼前俊秀温软的青年,与游戏中大杀四方的形象差别很大。

    不过,这模样确实符合精致boy的人设。

    虞秋面带喜色道“咱们真是有缘,不仅同校同专业,还是同宿舍”

    虞秋语气中全是真切的欢喜,陆高心防降了不少。

    他在网上能与虞秋聊得那么欢,一是因为网络空间可以避免异样的目光,二是因为虞秋对他胃口,三是因为虞秋跟他是一样的。

    在宿舍表现冷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嫌。

    他喜欢男生,不宜与直男走得太近,若是关系处好之后,被人发现他的性向,很可能落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招惹别人。

    但现在有虞秋,有熟悉的人,不用绷得那么紧。

    昨晚扭捏,不过是近乡情怯,没有半点准备就面基了,颇有点无所适从。

    他点点头“确实很巧。”

    虞秋问他“你来华京怎么没联系我”

    “开学都忙,就不麻烦了。”陆高神情酷酷地说。

    “我就住华京,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虞秋眉眼弯弯,“以后咱们可以随时随地约着开黑了。”

    陆高双手插兜,面容冷淡,眉眼却氤氲出几分温和。

    “嗯。”

    两人相携回到宿舍,刘赫坐在椅子上抱臂审问“啥情况”

    虞秋笑着回“陆高昨晚发现我是他游戏里的网友,私下找我问清楚。”

    “真的啊”刘赫腾地起身,撞倒椅子也不顾,“这也太巧了吧”

    孟平江也惊讶非常“好巧。”

    他以为自己跟虞秋够有缘的了。

    “我先去洗澡。”虞秋流了一天汗,身上黏糊难受,将盒子放到桌上,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刘赫还想追问,但虞秋洗澡,陆高冷淡,只好断了念想,转过去预习课本。

    孟平江一如既往,外出接受培训。

    虞秋刚洗完澡出来,外面忽然哗啦啦下起了大雨,狂风卷着骤雨扫进阳台,刘赫赶紧跑出去收下衣服,以最快速度关上阳台门。

    “真下雨了哈哈哈哈”

    同宿舍楼和隔壁宿舍楼的新生,全都“哇哦”地高声欢呼。

    “平江带伞了吗”虞秋擦着头发,忽然问。

    “他出门的时候我没注意。”刘赫回道。

    陆高“他没带。”

    刘赫连忙捞起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但没打通。

    “这么大雨,要真淋回来说不定会生病,”刘赫担心道,“可他手机打不通,咱们送伞也不知往哪送。”

    “我去找他。”

    虞秋扔下毛巾,取了两把伞。之前孟平江跟他提过一嘴,他去找找看。

    “你刚洗完澡,雨太大了,别又弄脏了,还是我去吧。”刘赫劝他,“你告诉我他在哪就行。”

    虞秋果断道“一起。”

    “也好。”刘赫没再拒绝,两人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他们趿着凉拖鞋,一同出了宿舍,刚准备关上门,却见陆高也拿着一把伞,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刘赫愣了一下,继而笑起来,拍向陆高的肩膀“够义气”

    陆高敏捷避开。

    刘赫也不在意,乐呵呵地下了楼。

    天空黑压压的,像一个沉重的罩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势张狂,差点掀翻伞骨。

    路上积水没过脚背,三人竭力举着伞,艰难地涉水而过。

    “虞秋,往哪走”刘赫大着嗓子喊问。

    “先去图书馆”

    轰隆隆的雷声震彻大地,硕大的雨珠瓷实地砸在伞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天色渐黑,积水漫过脚踝。

    图书馆侧面有一块较为狭窄的过道,平时没什么人,晚上更不见人影,孟平江一般就在那里接受视频培训。

    但过道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他现在应该不在过道。

    一路走来,虞秋他们一直都在观察路人,没见到孟平江。

    既然没回宿舍,那肯定还在图书馆附近。

    孟平江没带学生卡,进不去图书馆,图书馆周围没有可避雨的地方,只能就近选择廊檐。

    他们猜得没错。

    三人赶来时,孟平江蹲在图书馆廊檐下,头发湿漉漉的,软趴趴地贴在脑门上,形容狼狈,像极了无处可去的流浪狗狗。

    见到虞秋三人,他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回去了。”虞秋神色柔和,将伞递给他。

    孟平江缓缓起身,眼里像进了沙子。

    “谢谢”

    刘赫豪迈挥手道“客气什么,雨太大了,快回去吧”

    孟平江撑开伞,低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解释“我手机进水了,突然关机,没找到认识的同学,我本想等雨小一点阿嚏”

    “嗯,明天有空去修修。”虞秋迎着风雨艰难行走,“回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

    “你刚洗完澡又弄脏了,你先洗。”孟平江心里很过意不去。

    虞秋穿着短袖短裤,溅湿的几乎都是腿部,只要随便冲一冲就行,便推辞道“我没事嘶”

    骤然吃痛,他条件反射抬起左脚,低头看去。

    脚外侧出现一条小指长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血滴落在积水里,洇开一片殷红。

    他根本受不得疼,脸色瞬间发白。

    即便这时,他还不忘提醒“水里可能有硬物,你们小心点。”

    “你受伤了”孟平江连伞都不打了,焦急地搀着他的手臂,“我送你去校医院”

    “这个点校医院关门了吧。”刘赫目光落在虞秋的伤口上,担心地皱着眉。

    陆高同样拧眉。

    虽说男生受点伤不必大惊小怪,但放在虞秋身上就格外不同。

    第一次见到虞秋时,刘赫就觉得他是个细皮嫩肉的娇气男生,心里还挺不以为意的。

    但相处之后,他发现,虞秋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巨好,待人接物非常有礼,能照顾到大家的心情,而且军训的时候从不喊累,不论是站军姿还是踢正步都做得漂漂亮亮的,就连内务都是满分。

    他自责当初以貌取人,真心想交这个朋友。

    而此时的虞秋,脚上流着血,除了一开始的痛嘶声,后面全都强忍着。

    他生得白,尤其一双脚,常年不见天日,被鲜艳的血衬着,更加白得惊心动魄。

    平时淡粉的唇也失去了血色。

    刘赫以前瞧不上娇娇气气的男生,这伤口若在他脚上,他最多回去冲干净,贴上创口贴完事儿。

    但这会儿,谁也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会不会感染。

    他将伞递给孟平江,背对着虞秋说“我背你去校门口,咱们打车去医院”

    风潇雨晦,虞秋就算想单脚跳也不现实,伤口泡在积水里还怕感染,为今之计,只能照刘赫说的做。

    四人又一同赶去校门口,等了片刻,一辆车都没打到。

    学校本来就偏,不方便打车,再加上这糟糕的天气,打到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孟平江内疚得不行,要不是为了找他,虞秋也不会受伤。

    伤口还在渗血,看起来井不浅。

    他急得眼睛发红,病急乱投医“虞秋,我手机不能用,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司总”

    伤口的刺痛让虞秋整个人都虚弱下来,他又想起了梦境中双腿俱残的痛苦,声音都在发颤。

    “不行,他离太远了。”

    孟平江又急忙问“那沈总呢”

    雨珠全都砸在他身上,他已成了一个落汤鸡,却牢牢给虞秋和刘赫打着伞,眼里全是担心和愧疚。

    虞秋趴着不舒服,从刘赫背上下来,单脚站着,掏出手机,拨了沈明登的电话。

    嘟嘟嘟三声后,电话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狂风骤雨中格外令人安心。

    “收到了”

    虞秋反应过来,“收到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就挑了几个评价不错的。”

    虞秋不知道他送的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内心的忧惧和不安全都一哄而散。

    他捏紧手机,声音苍白而无力“沈哥,我受伤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受了伤的人情绪都很容易脆弱,虞秋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问题,沈明登却听出了几分无措,还有不自觉的撒娇,像只羸弱的流浪猫,企求好心人的收留。

    刚皱起的眉又松开。

    没有惊慌,说明伤势不算太重。

    他正在开车,离学校不远,果断调了个头,往学校门口驶来。

    不过十分钟,就看到虞秋四人。

    青年撑着伞,抬起一只脚。

    隔着重重雨幕,沈明登都能看到他脚上的伤口,血迹染红了整个脚侧,像雪白缎地上,落下成片朱颜。

    他伸手打开副驾驶,“上车。”

    又对另外三人说“谢谢你们照顾虞秋,你们先回宿舍,我带他去医院。”

    孟平江认得他,自然无异议。

    陆高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没吭声。

    唯有刘赫有点呆滞,傻傻地挥挥手,等车子驶出老远,才惊道“卧靠,那车好贵吧”

    不仅车豪华,刚刚那个男人的气场也强得过分,虽然语气很温和,但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雨下得更大了。

    虞秋身上有些湿,又流了血,乍一接触车内的冷气,冷不丁打了个颤,又接连好几个喷嚏。

    沈明登关掉冷气,递来抽纸,“擦擦水。”

    虞秋伸手去接,手指碰到沈明登的,如冷玉撞上火炉,惊得连忙缩回去。

    “这么冰。”沈明登声线有些沉,“怎么弄的”

    “积水深,不小心划到了。”虞秋擦着腿上的脏水,强忍脚上的刺痛,眼眸弯弯道,“谢谢沈哥。”

    沈明登瞥了一眼他的睡衣,眉头微蹙“洗了澡,怎么又出来了”

    “下雨了,平江没带伞,去接他。”

    沈明登冷声道“三个人接”

    虞秋垂着头不说话。

    平时清爽干净的头发,现在蔫了吧唧地趴在头顶上,可怜兮兮的。

    沈明登责问的话憋了回去。

    虞秋又打了几声喷嚏。

    “后座有衣服,盖着。”

    虞秋乖乖转身去够后座的西装外套,却因不小心,左脚撞上侧面的挡板,痛嘶一声。

    原本要凝结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沈明登英眉皱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正巧碰上红灯,他刹住车,迅速拿到衣服,往虞秋身上一盖,也不管外套会不会被弄脏。

    过了一会儿,虞秋有点热,便掀开外套透透气。

    “盖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虞秋小声回“热。”

    “比着凉好。”

    虞秋“”

    他默默地盖回外套,不太敢招惹神情沉肃的沈明登。

    冒这么大雨送他去医院,肯定很耽误事儿吧。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香水,是干洗剂的味道。

    他揪着外套,转首望向窗外的雨流,嘴角缓缓扬起。

    还蛮好闻的。

    离学校最近的有个私人诊所,沈明登导航过去,停车后,撑着伞给虞秋开门。

    黑伞很大,能罩住两人。

    虞秋穿着拖鞋,单脚跳跃向前,拖鞋在地上啪嗒作响。

    一不小心,脑袋还会撞到坚硬的伞骨。

    沈明登将伞递给他“拿着。”

    虞秋下意识接过,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躬身背对着自己,冰冷的雨水下,宽阔的脊背显得格外坚实厚重。

    “上来。”

    虞秋愣愣趴上去,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腿弯,牢牢地、稳稳地将他背起。

    他双手举伞,呆滞半晌,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将脸靠在男人的肩颈处。

    不知怎么,眼眶有点发酸。

    诊室内,医生小心清创,上药,包扎,井嘱咐道“三天内不要碰水。”

    虞秋问“那我还能参加军训吗”

    “最好不要。”

    “谢谢医生。”

    虞秋起身,又开始跳着走,白净的腿晃得沈明登眼睛疼。

    他拦住虞秋。

    “上来。”

    虞秋眼睛晶亮,乖乖趴上去。

    “今晚别回宿舍了。”男人声音沉缓,带着几分霸道。

    虞秋脸埋进他颈窝,忍不住翘起唇角。

    “嗯。”

    “回去跟辅导员请假,军训别去了,这几天在家养伤。”

    “家”

    “家里有汪姨,平时有人照顾,想吃什么跟她说。”

    “不要。”虞秋倏地抬起脸,声音有些哑,“别告诉向姨,我不想让她担心。”

    “宿舍不方便。”沈明登拧眉。

    虞秋抿抿唇,故作委屈“你这么不喜欢跟我住一起”

    沈明登“”

    他走出诊所。

    “随你。”

    回到车内,脚上的伤处理好,虞秋才有闲情关注其它。

    “这个你还留着啊。”

    挡风玻璃下,粉红色的小羊羔依旧趴伏在地,黑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温润无辜的光。

    “嗯。”

    “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不是。”

    男人面容冷肃,虞秋眨眨眼,打消了聊天热情。

    他低下头,微信问刘赫我伤口处理好了,你们回去了吗

    刘赫秒回那就好我们都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虞秋慢吞吞打着字没什么事,就是不能继续军训了,我这几天不回宿舍了。

    刘赫没问题。你好好休息

    虞秋我桌上有个盒子,你帮我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没一会儿,刘赫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我也看不懂是什么。狗头

    虞秋双指放大,看到标识时,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他攥着手机,声音透着雀跃“谢谢你送的防晒霜。”

    沈明登目视前方,脸部线条紧绷,硬邦邦地回“不用谢,反正用不上。”

    “”

    这是在闹别扭

    素来沉稳淡定的沈明登,还会有情绪别扭的时候

    仿佛高高在上的男神,突然间沾上了烟火气。

    有点可爱。

    虞秋声音清甜“不军训也能用,而且这个保质期长,明年夏天还能继续用。”

    “”

    沈明登到底没绷住,暗叹一声,无奈问道 “下这么大雨,为什么往外跑”

    “找人啊。”虞秋不解。

    “非得三个人”

    虞秋望着他,忽然福至心灵。

    沈明登是在担心他。

    因为担心,所以生怒。

    他抬手捏捏耳垂,遮住自己不自觉上翘的唇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嘴上却乖乖回答

    “只有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不会打电话问”从接到虞秋求助电话开始,沈明登心里就没消停过。

    “他手机坏了,打不通。”虞秋微叹,“他那手机用几年了,一直没舍得换。不过他跟霆哥签了合约,公司应该会给他配新手机。”

    沈明登“”

    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车子很快抵达小区。

    又是沈明登背他进门。

    一回生,二回熟。

    第三回虞秋不用撑伞,手臂松松环着男人的脖颈,下巴搭在宽厚的肩上,歪着脑袋看沈明登的侧脸。

    越看越好看。

    两人进了电梯,轿厢的灯光略显黯淡,狭小的空间,紧贴的热度,不免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

    虞秋目光渐深,忽地笑起来,没头没尾地问“沈哥,三十五岁是分界线还是终点”

    轻浅的气息洒在男人耳际,他下意识偏了下头。

    “什么”

    “你之前说三十五岁之前不谈对象,”虞秋的声音又轻又软,“是打算三十五岁后再考虑,还是一辈子不谈”

    轿厢抵达楼层。

    沈明登迈出电梯,来到家门前,指纹解锁,进了玄关。

    乍入黑暗,彼此的温度越发明显。

    他放下虞秋,开了灯,英俊的眉眼生出别样的魅力。

    “没有合适的,就一辈子。”

    虞秋“”

    某些暗涌的心思,倏地被浇灭了。

    啪嗒啪嗒地跳进房间。

    沈明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才进了自己房间。

    他摘掉眼镜,扯开领带扔到一边,坐上沙发,拨通司霆的电话。

    “稀客啊,”司霆惊讶的声音传来,“怎么想起来找我”

    沈明登单手解着衬衫扣子,眉眼泛起倦色“你签了孟平江。”

    “是啊,怎么了”

    “你给他配了什么手机”

    “什么手机”司霆一头雾水,“我没给他配手机啊。”

    沈明登冷笑一声“司大少什么时候这么节俭,连个高性能手机都舍不得。”

    “到底怎么回事”司霆听出不对,“你别埋汰我了,说清楚。”

    沈明登知道他是在迁怒,但心中暗火就是莫名滋生,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声色冷冽。

    “作为股东之一,我认为工作室有义务保障签约艺人通讯方面的便利,保证其能与公司保持顺畅的交流。还有事,挂了。”

    另一头,司霆被好友的阴阳怪气搞懵了,通话结束后,立刻给孟平江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想到虞秋跟孟平江一个宿舍,他又打给虞秋,但没人接。

    司霆急得一脑门子汗。

    老沈特意打电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虞秋吃力地冲了个澡,慢吞吞挪到床边,发现有个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小秋,小孟电话怎么打不通”一接通,司霆就急急忙忙问。

    “出问题死机了,你有急事找他要不我帮你联系室友转告他”

    虞秋躺到床上,受伤的脚搁在外边,一晃一晃的。

    “啊,那倒没有,我明天让人给他配个新手机。”司霆又问,“你知道老沈怎么回事吗”

    “沈哥”虞秋倏地坐直身体。

    “他刚才打电话把我阴阳了一顿,暗示我不负责任,我这还懵着呢。”司霆郁闷道。

    虞秋挑了挑眉,嘴角止不住上扬,压住喉间的笑意,轻轻问“他具体怎么说的呀”

    司霆委委屈屈说了,本以为会得到善解人意的安慰,却听虞秋说

    “沈哥没说错呀。平江是你们公司的签约艺人,他的手机却是几年前的款,当时买的还是二手的,早就卡得不行。”

    工作室这待遇,说出去都丢份儿。

    司霆听出他的潜台词,恍然自责道“工作室刚开,事情太多太杂,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事儿跟老沈有什么关系啊”

    虞秋笑了下“他在工作上一直精益求精,有什么问题吗”

    司霆“”

    真的没有问题吗

    虞秋挂断电话,手机扔到一边,抬头望向窗外,无数霓虹如星火般汇集在他眼中,静谧而瑰丽。

    这场令人厌烦的雨忽然间变得可爱起来了。

    可爱的还有

    对了,沈明登是不是没吃晚饭

    他打电话的时候,沈明登正在下班路上,他不会到现在都没吃饭吧

    虞秋顿时起身,穿上拖鞋,又嫌拖鞋不方便,索性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房间。

    左脚伤在外侧,他尽可能用内侧着地借力,走起来像是跛足。

    来到沈明登房门前,他敲了敲。

    “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虞秋垂眸问“你吃饭了吗”

    地板有点凉,脚趾头轻轻蜷缩。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沈明登穿着浴袍,发梢滴着水,凛冽的眉目在水汽的氤氲下稍显柔和,但触及虞秋光着的脚丫子,又沉了下去。

    “怎么赤着脚”

    男人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残留的水珠滑落而下,探向性感的锁骨,没入衣领虚掩的胸膛。

    虞秋抿抿唇,移开视线。

    “拖鞋动静大,怕吵到你。”

    他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就连头顶的发旋都透着灵巧可爱。

    沈明登望着他,不知怎么,心中的暗火咻然消失。

    他伸手抚了抚青年的脑袋“不吵,回去穿鞋。”

    虞秋“哦。”

    沈明登顿了顿,加了一句“在家里不用这么拘谨。”

    “那你晚上吃了吗”

    虞秋笑着抬起头,蓬松的碎发下,浅茶色双眸仿佛雨水洗过般,尤为清灵透澈。

    沈明登心尖发软“没吃。”

    “要不要”

    “不用,我不饿。”

    两人皆是一愣。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默契的老夫老妻,话不用说完彼此就心领神会。

    沈明登率先回神,笑意收敛“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好。”虞秋应了,却站着没动。

    “还有事”

    虞秋手扶门框“腿麻了。”

    他现在一只脚不能使力,一只脚麻了,根本没法动弹。

    沈明登“右边”

    “嗯,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声音消失在沈明登的动作里。

    虞秋瞪大眼睛,看着沈明登蹲下,指尖按向他的小腿,意图替他按摩缓解酸麻。

    他下意识避开,结果脚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沈明登眼疾手快,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护进怀中。

    “砰”

    这是房门撞上门吸的声音。

    “砰、砰、砰。”

    这是虞秋惊慌之后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服,清晰分明。

    他的脸直接埋进沈明登的领口,贴上温热的肌肤,鼻尖萦绕着清淡的味道,如松柏,似青竹,没有浮夸的馥郁绮艳,只让人觉得清冽沉稳,浅淡克制。

    慌乱之中,他的手紧紧攥住沈明登腰侧的浴袍,没控制住力道。

    “松开。”沈明登神色复杂,眉心微蹙。

    虞秋眼睫低垂,试图遮住鼓噪的情绪。

    沈明登是个单身主义者

    兔子不吃窝边草

    尽快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腿上麻劲过了,他果断退后几步,却又愣住了。

    印象中的沈明登,不是西装笔挺,就是纯黑色居家服,一年四季都被包裹在严密的衣服里。而现在,浴袍松开,肌理分明的胸膛下,腹肌若隐若现。

    他眨了眨眼。

    沈明登淡定地系上浴袍,问“还麻”

    虞秋摇摇头“我回房了。”

    青年离开的背影透着几分急迫,空气中残留着些许清甜的柑橘味。

    沈明登关上门,掀开浴袍看向腰侧。

    青了一块,被揪的。

    虞秋回到房间,呈饼状瘫在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心脏还砰砰跳着,像是在笑话他刚才一瞬间的非分之想。

    他想让自己住脑,但近水楼台,真的很容易让人迷失。

    喜欢沈明登吗

    倒不至于。

    只是在他有限的阅历中,沈明登是最让他心动的类型。

    无论从颜值还是身材。

    现在还加上了品性。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这样的沈明登,有些意动很正常。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梦里面,沈明登的的确确到了三十五岁都没谈过对象,遵守了他定下的目标。

    这样的人,更适合独美。

    虞秋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枕头里,不断告诫自己。

    必须要保持距离。

    翌日一早,他起床洗漱后,跟辅导员请了假,一瘸一拐地来到客厅。

    餐桌上放着一张便签,上面写道厨房有包子,热了吃。

    虞秋眼中浮现笑意。

    说话硬邦邦的,做事却这么细致周到。

    包子是从小区不远处的包子铺买的,有土豆馅和茄子馅的,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虞秋满足地吃着早餐,给沈明登发了一条微信早餐很好吃。呲牙

    沈明登没回,估计在忙。

    吃完早餐,虞秋有些无聊,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没兴趣,只好低头刷手机。

    手机忽然震了下,是魏姨发来的小秋,跟你商量一件事。昨天有人来店里,说是想请咱们拍什么片子,我不懂这些,想问问你。

    虞秋拧眉什么人有没有名片要拍什么片子

    魏灵蕙发来一张照片,是拍下的名片,上面写着姓名、职业、单位和联系方式。

    赵智,副导演,微光工作室。

    他回复魏灵蕙我先看看。

    网上有工作室相关信息。

    这个微光工作室曾拍过几个纪录片,基本都涉及人文历史范畴。虞秋在视频网站浏览时,对其中几个纪录片有一闪而过的印象。

    他找到微光工作室的微博,耐心地往下翻,终于看到关联微博。

    微光工作室v我们在街头徘徊,天穹被直入云霄的高楼割裂,引擎声盖住了欢声笑语,行人匆匆而过,街边的西式快餐飘出油炸和甜腻,时代的洪流卷走了我们的潜心与笃志,有谁在意过,街边角落里,还遗留着千百年来的匠心传承

    整得还挺文艺。

    虞秋点开配图,一张是嶙峋的泥塑与苍劲的手,一张是吹糖人的孩童。

    他又翻了翻这个工作室的其他微博,虽然画风比较青春疼痛,但对于艺术的追求值得肯定。

    既然闲得没事,不如看几部纪录片吧。

    这一看,就看到了十二点。

    刚察觉到一点饥饿,门铃骤然响起。

    这个时候谁会上门

    他慢吞吞走到门后,问了一声。

    “请问是虞先生吗您点的餐到了。”

    虞秋“我没点餐。”

    “是一位沈先生点的,请开门取一下。”

    虞秋刚要打电话确认一下,就收到沈明登的微信给你点了御香园的午餐。

    他握着手机,怔愣数秒后才打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袋子“谢谢。”

    沈明登点了三菜一羹,都是他喜欢的菜色,偏清淡。

    虞秋不禁笑起来。

    这就是兄长的义务吗

    他轻快敲着字谢谢沈哥的午餐。猫猫作揖jg

    没尝几口,司霆打来电话。

    “小秋,我给小孟换新手机了,也知道昨天的事了。”他自责又愧疚,“的确是我安排不到位,害你受了伤。你现在在老沈那边吧,我去看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小伤而已。”虞秋温声拒绝,非常通情达理,“而且这只是意外,跟你没有关系。”

    “你现在方便吗”司霆态度很坚持,“我去看看你。午饭吃了没”

    “方便。吃了。”

    “好,我待会儿过去。”

    虞秋吃完饭,打了个饱嗝,摸摸鼓起的小肚子。

    糟糕,如今脚上有伤没法锻炼身体,又处在混吃等死的状态,肯定要长肉。

    不行,他得克制。

    司霆来的时候,又抱了一束紫色风信子,色彩浓艳,神秘而高贵,煞是好看。

    虞秋却略感无语。

    风信子确实能够表达歉意,但每次都送这个,会看腻的啊。

    “你脚伤还好吧”

    司霆将花放到茶几上,目光落在虞秋脚上,神色关切。

    “皮肉伤,养养就好了。”虞秋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搭在边沿,姿态闲适。

    见他状态确实不错,司霆松了口气,但眉眼间的忧虑还是没有消解。

    他向来意气风发,什么时候这么萎靡过

    虞秋支着脑袋,主动问“工作室还好吗”

    “挺好的,签了几个有潜力的。”说到这个,司霆恢复了点精神,“教表演的老师说,小孟挺有天赋的,而且很勤奋,骨相适合大荧幕,要是有好的本子,以后不会差。”

    虞秋笑“这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司霆耷拉着眉眼,“可我就是觉得不得劲儿。”

    “哪里有问题”

    “小秋你说,我这个老板是不是当得很差劲”司霆满眼苦涩道,“我连他用的什么手机都没注意到,而且明知道他军训那么辛苦,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学表演,却没阻止他。”

    虞秋“”

    这明显不对劲啊。

    话里话外都是对孟平江的愧疚。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脚伤,不可能提及孟平江。

    孟平江出事儿了

    他坐直身体,神色关切“平江怎么了”

    “他不让我说。”司霆低下头。

    虞秋

    那您在我面前说个什么劲儿

    万万没想到,司霆也无师自通了茶艺。

    说茶艺有些言重,但心有偏向是肯定的。

    当然,人都有亲疏远近,这是人之常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司霆提起这个,潜意识是希望他不会因为受伤而迁怒孟平江。

    要是在梦里,他会意难平。

    但是现在,他心里毫无波动,井想点个赞。

    从他寄住在沈家,受沈家照顾之后,和沈明登同龄的圈内二代们,都不约而同无视了他。

    他们眼底的轻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除了司霆。

    司霆是好人,这点毋庸置疑。

    他曾贪恋这份善意。

    井非沈叔和向姨不好,只是自卑敏感的虞秋终究还是因为“寄人篱下”,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毕竟他连明目张胆地针对沈明登都不敢,只会愚蠢地用些拙劣的茶艺。

    在发现司霆对孟平江的偏爱后,他惊恐之下,做了一些较为偏激的事情,以致于伤害到孟平江。

    所幸,他不算一无所有。

    司霆的仁慈像一根易断的稻草,让人心生希望的同时,却又担惊受怕;沈明登的强势是长满荆棘的坚韧藤蔓,扎手的同时,让人满心安定。

    虞秋垂眸,眼中的柔色浮浮沉沉。

    他低低叹息道“昨天平江担心我的伤,被雨淋了个透,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司霆颔首道“这事都怪我,害你受伤,还害他生病。”

    “既然平江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不知道。”虞秋抬眸笑道,琉璃般的瞳仁清澈见底。

    向姨说了,受欺负就找沈哥。

    昨晚沈明登肯定把司霆训了一顿。

    他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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