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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雾生谷底(1)
    “西方魔教?这怎么可能,我们从未和任何魔教中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了。”

    “什么事都有可能,也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沈家秀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不信佛,不信天堂和地狱,但我却相信佛说的因和果,有因必会有果,任何果也都有它的前因。

    “只不过我们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果,却不明了它们的因。

    “一个人坐在自家的屋子里,却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砸死,我们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实际上却经常发生,我们也会把这样的事看成偶然,解释成毫无因由的果。

    “其实都是有前因的,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沈禄听得云三雾四,根本不明白老爷在发哪朝代的感想。

    “我的因是千年前种下的,如今长成恶果了,我决定自己吃下它,不管结果怎样。”

    “老爷,您不是被少林寺的那个疯和尚蛊惑得迷失心智了吧?”

    沈禄忽然想了起来:三个月前,一个少林寺的和尚自称是三百年前的少林四大神僧之首大智禅师,他到庄里后和庄主在地下密室里呆了三天三夜,庄主出来后便有了一系列古怪的安排。

    “胡说,太智禅师是不死神僧,你怎敢说他是疯和尚。”

    “他不过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愣说自己已活了三百多岁,不是疯子是什么?

    “而且我问过少林的方丈,他说大智禅僧两百多年前便已不知去向。

    “一定是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成佛作祖了,怎会忽然间又冒了出来。”

    “你不会认为我也疯了吧!”沈家秀加重了语气。

    “不敢。”沈禄知道这是老爷要发火的前兆,忙退后一步,低头垂手作恭顺状。

    “你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办哪。”

    沈禄见老爷神色语气大是不善,不敢再乱触霉头,转身退出去。

    “苦果。”

    沈家秀自言自语着,无奈地摇摇头苦笑,虽然他打定主意要独自吞下这枚苦果,不再牵连别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不仅是他一家一人的苦果,而是整个武林的苦果,也必得整个武林才能吃得下。

    尽管这是一个人种下的。

    夜色朦胧。

    浩瀚无垠的天宇上,群星俱隐,只有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中,失去了星辰的拱卫,月亮虽已接近圆满,却显得凄清惨淡。

    夜风如水,在密林深处无形的荡漾着波涛。枝叶轻声作响,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曲。

    密林小径上,悄然行驶着一辆碧油香车。

    车的前后各有四名骑士开路,殿后,两侧则各有五名骑士护卫。

    二十匹大宛良驹迈着轻快无声的步伐,疾而不乱,整齐如一,如同用一根根线牵引似的。

    马上的骑士个个劲装结束,脊背挺的笔直,虽在快速行进中,却不见丝毫摇晃,如同和马匹一体塑造的雕像。

    马无声,人无语,好像怕惊动山神和林中的精灵,又如同一队开进人们梦幻之中的上古方阵。

    这条坡路很大,也很陡,马匹行驶起来依然如履平地。

    为首一名骑士抬头看看前面二百米处双峰对峙的青峰关隘口,长吁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道隘口了,过去之后便是平原地带。看来天亮时就能达第一站了。

    突然间“嗖”的一声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一枚响箭从方阵的后面射上天空,打破了密林的沉寂,随即从四面八方射来密集如墙的箭矢,似乎决意要把这些人和马射成一只只刺猬。

    就在响箭升空的刹那间,马上的骑士动了。

    一道道寒光闪现,一柄柄刀剑出鞘。

    这些骑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猝遭袭击,却不慌乱,一个个在马背上舞动刀剑,护住全身。

    一阵激烈急促的金铁交鸣声过后,十八名骑士无人中箭,然而坐骑却无一幸免,中箭倒毙于地,一声声临死的哀鸣也被拨打箭矢的巨响盖住。

    方阵核心的车马却安然无恙,两匹驾车的马仰脖奋蹄一声嘶鸣,为同类的惨死大鸣不平,车门紧闭的车厢里却毫无动静。

    这些骑士虽侥幸逃脱一劫,心里却无不骇然,这些箭矢的力道奇重,拨打之下震得全身酸麻,骨头都仿佛被震散了架,执刀握剑的手臂更是软软的提不起来。

    虽未见到过敌人的面,已明白不是一般的拦路山贼,怕是遇到劲敌了。

    为首那名骑士低喝一声:“我们中了埋伏了,大家靠拢些,拼死也要保护好车子。”

    十八名骑士向后退缩,结成一个环阵护住那辆香车,那名骑士又运气调息,调匀体内气血,然后提气发声,喝道:

    “哪条道儿上的朋友,意欲何为?何不现身相见。”

    从隘口的后面转出两个人来,施施然步下山坡,都是一袭黑袍,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对精光闪烁的眸子。

    “白世恩,老夫候你多时了。”

    “阁下是什么人?报个万儿上来。”

    “老夫的名和万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陷入绝境了,投降吧。”他右手一挥,登时从他两侧黑压压的涌出几百人来,也都是黑袍,黑巾,手里端着一张张硬弩,闪亮的箭头在月色中熠熠生辉。

    “适才那一下只是让你们尝尝味道,后面这些足够你们吃饱吃好,任凭你们胃口再大,有这么十轮八轮的也足够让你们消受的了。”

    白世恩正是十八骑士的头儿,十八个人见到这等阵势,知道彻底无望了,这种箭头是连骨头都射得穿、震得碎的,假若真的再来上十轮八轮,自己这些人能成为刺猥就是最幸运的了,多半是要变成一摊摊肉酱。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何必遮头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给你看你也不认得,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我还是满足一下这临死之人的愿望吧。”

    他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和一头白发。

    “看仔细些,用不用我给你点火把照照?”那老者调侃的说。

    “我们既素不相识,又无恩怨瓜葛,阁下何必要对我们斩尽杀绝。”

    “白世恩,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那老者故作委屈的喟叹一声,

    “假如老夫想对你们斩尽杀绝,何必出面劝降。

    “只消十轮弓箭放出,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恐怕早就变成一堆堆烂泥了。”

    “然则阁下为何要对我动手哪?”

    “白世恩,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必拖延时间,你们没有任何援军,就是拖到明年,也丝毫改变不了现在这种局面,你自问拖得过天亮吗?”

    “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弄个明白,阁下为何对我们这般过不去?”

    “你是要弄明白老夫的身份?”

    “阁下是谁我当然不知道,但不是最重要的,不会只对我们十八个人有兴趣吧?”

    “兴趣倒是有,不过不大。我们感兴趣的是车里的人,却是志在必得。”

    “好吧,”白世恩长长叹了口气,“那让我请示一下好吗?”

    “好,你们尽管商量,多少时间都可以。

    “只是奉劝你一句,不要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任何做法你们都会死的惨不堪言,只有乖乖的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白世恩退回圈子中,他把车门打开,探进头去说道:

    “小姐,我们陷入绝境了。”

    “怎么办哪?”车里一个幽幽声响起。

    “没有办法,小姐,我们兄弟只有拼死护着您向山上突围了。”

    “突得出去吗?”

    “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除此之外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我们真是陷入绝境了。”

    “白叔,你们已尽到心力了。这事让我来办吧。您让我出去。”

    白世恩退到车旁,从车里走出一位银装素裹的女子,脸上罩着面纱。

    “小姐,您能怎么办哪?”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吧。”说完,她袅袅娜娜地走出十七骑士围成的圈子,向那位老者走去。

    登时道路两旁几百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每个人的心都随着她的身体走动的韵律而跳动着,那种美妙的韵律就像一首天上飘来的仙乐,慑住了每个人的心神。

    “老人家,您是要找我吗?”少女走到中间,开口说道。

    “可能吧,如果姑娘是沈小姐的话。”

    “我姓沈,他们倒是都叫我小姐,不知是不是你所要找的沈小姐。”

    那老者已是年过一甲子的人,平生对女色并不喜好,然而此时却感到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心也在没来由的狂跳。

    “应该就是沈姑娘吧。”老者强抑心中的慌乱,含含混混的说。

    “应该?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不是了?”

    “不,是,就是沈姑娘。”那老者急忙确定。

    其实隔着面纱,他并不能确定。

    但即便摘掉面纱,他也还是不能确定,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沈姑娘,但他心中的感觉却认定:

    这一定是他要找的沈姑娘,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位了。

    “老人家,你们拦住我是为了要钱吗?我知道你们在山里也不容易,一时手头不便也是谁都有的,要多少开口就是,何必这么凶巴巴的?”

    “不愧是沈家庄的大小姐,果然豪爽。”那老者一竖拇指。

    “不过,我们不是绿林山贼,更不是向沈姑娘讨赏钱的。”

    “那老人家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哪?”

    那老者被一口一个“老人家”叫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凶悍的心肠也软了下来,若非职责在身,他真想挥挥手放他们过去了,为难这样一位美丽乖巧的女孩,他内心里感到深深的愧疚。

    “姑娘,你不要再问了,”那老者喟叹一声,遍布皱纹如同桔子皮般的老脸涨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上头有令,让我们兄弟请沈姑娘走一趟。”

    “去哪里?你的上头又是谁?”

    “姑娘什么都别问了,不是不告诉你,而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您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姑娘,你真的别问了,也别为难我了。

    “只求姑娘和我们兄弟走一趟,我保证姑娘不会有任何事,”

    他已经迹近哀求了,心里却隐隐痛了起来,把这样一位姑娘交到上头去,那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绝不会是没有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