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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神堂中, 跪在地上的人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本就是附近的老实百姓,眼看着来了一群手持宽刀的衙役, 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只在那台子下,异族教士咿咿呀呀的说着,不停用双手比划。

    “别吵”刘沛冲着那教士吼了一声, “你是谁我们早知道, 别装听不懂”

    说完, 往旁边一让,伸手请着后来的娄诏。

    冯依依跪在地上,双手不自觉抠着地砖。

    往事一幕幕浮现,那年桃花盛开时, 家里的远房表哥来了,准备去城外书院就读,借住家中。

    后来,他们成亲做了夫妻, 虽然只做了半年多。可是冯依依心里明白的很, 那半年时间,便是娄诏此生最为屈辱之时。

    冯宏达的逼迫,外人的蔑视, 完全忽视了他一身才华, 只当他是别有用心,贪图荣华的赘婿。

    冯依依动也不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每根眼睫都在颤抖。

    视线里出现一方袍角,深青色缎子,五彩制绣, 底下一双皂靴,每一步走得平稳。

    冯依依身子僵硬,那袍边几乎擦着她的手臂而过,让她忍不住摒了呼吸,只死盯住眼前的方寸地方。

    心中希望她这身装扮,娄诏认不出。

    那厢,教士看出来人是何人物,冲着娄诏就想过去。还未动,就被衙役一把抓住,狠狠扇了几耳光,只打得嘴角流血。

    “混账,休得对中书侍郎大人无理”刘沛呵斥一声,紧随前面人而行。

    娄诏踩着木质楼梯,一级一级的往上,直到上了二层台子。

    垂首俯瞰,便见着跪在堂中的每一个人。

    娄诏右手从袖下伸出,轻搭上木质扶栏,面上清淡,无有一丝情绪。

    身后,刘沛对人招招手,一名衙役赶紧搬上一把太师椅。

    “大人,你请坐。”刘沛半弯着腰,虽年过四十,仍旧要对弱冠之年的娄诏卑躬屈膝。

    娄诏回头看了眼,随即坐到椅子上。板正的官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也更加冷漠的无法靠近。

    坐下后,娄诏长腿交叠,双臂搭在两侧椅子扶手上,细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刘沛往前走了两步,对底下挥挥手“把人先站到一边。”

    下面的信徒闻言,纷纷起身站去边上,让出厅堂正中。

    原本毫无情绪的娄诏无意间一瞥,眼神瞬间定住,随着那抹身影的轻移,眉间慢慢锁起。

    他双手抓住椅扶手,双脚放平,身子忍不住前倾想站起,紧闭的薄唇微微张启,若有若无的念着一个名字。

    神堂的光线不算明亮,那个一身粗衣的女子双手抓着裙子,灵活的闪到所后人身后,利用墙边的阴影,将自己藏了起来。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很难发现她,头顶那张头巾更是将不大的脸近乎遮住。

    娄诏脊背绷紧,抓紧扶手的指节泛白。看似不变的面容下,内里是惊浪翻滚。

    一边,刘沛折回弯下腰,将从属下那里得来的信息双手送给娄诏“已经在搜了,后堂的确有条地道入口,正在想办法打开。”

    纸张擎在人眼前半晌,也不见娄诏接过。

    刘沛往娄诏脸上看了眼,见人眼睛半眯,深沉中掺杂着怒气,又像是猛兽盯上猎物。

    好奇下,刘沛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一群平头百姓簇拥粘在一起。

    “大人”他又唤了声。

    “哦”娄诏压下心中复杂,金贵的嘴终于张了张,手指一甩,那张纸便展开在眼前,“把所有门守住,不准放一个人出去”

    偌大神堂诡异的安静,现在连那教士也不敢动了,被人摁着跪在地上,蔫儿的像被日头晒干的枯草。

    冯依依低垂着头,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多久,心中忐忑非常。

    偷偷抬眼,她看去那前方二层的高台,娄诏就坐在那儿。

    两年不见,他变得更加深沉,身上是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让人禁不住心生惧意。

    这时,从堂后跑出一个衙差,对着高台上的人恭敬行礼“启禀大人,地道已经打开。”

    刘沛先是看看娄诏,见人不说话,只看着堂下的众人,便清了清嗓子对那衙差道“进去查,查到什么全部记下来,一样都不能能岔”

    衙差称是,赶紧重新跑进后堂。

    眼看耗在这里半天,外面的雨都已经停下,刘沛心生出焦急。这尊大佛要是一直坐在这儿,他可怎么放手去做

    有时候好好审讯,人可不会乖乖听话,用些手段就老实多了。

    “娄大人,这边事情也控制住,下官派人送你回去”

    娄诏慢条斯理的将那张纸叠起,塞进袖中“既然如此,本官便进宫一趟。”

    “是,大人慢走”刘沛往旁边一站,弯腰给人让出道儿来。

    “刘大人,”娄诏起身,一手负去身后,“前日本官要的犯人,为何会被守备营带走”

    刚松了口气的刘沛闻言,后背瞬间出了冷汗,利索的嘴皮子变得磕巴“他们说,那人是守备营在追的贼子,仗着人多势众就给带走了。”

    眼看娄诏不说话,只拿眼盯着他,刘沛赶紧又道“大人你放心,这边办妥,我就带人去守备营把人要回来。”

    娄诏收回视线,抬手一扫,让刘沛让了路,踩着阶梯下楼。

    从这里看去大门,天已经微微放晴,几缕光线穿过云层,透了下来。

    望着那微弱光线,娄诏眼睛微眯,嘴角抿成平线。

    冷不防,那垂头丧气的教士忽然猛的发力,挣脱钳制,从腿肚子出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刚下来的娄诏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娄诏一个侧身闪躲,匕首寒光晃过他的双眼,堪堪避开。

    “来人,保护大人”刘沛哪敢怠慢,凭着一具肉身就挡上去。

    亏得衙差动作更快,将那不算强壮的教士彻底压制在地上。

    刘沛吓得脸像一张白纸,哆嗦着走到娄诏身旁“大人,你没事吧”

    这要是娄诏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小小府尹不得拿命赔上眼前这位,可是当今陛下的左右手。

    娄诏手指一顺,捋平刚才皱起的衣袖,并未因为刚才的意外脸上生出什么。遂腰背挺直,双目平视前方,往门口走。

    步子四平八稳,袍摆轻掀,脚底径直踩上那教士方才握刀的右手。

    “啊”惨叫声回荡在神堂内,教士吃疼,面目扭曲,布着血丝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簇在一起的百姓受到惊吓,个个鹌鹑般瑟缩着,有那胆小妇人甚至开始轻声啜泣。

    刘沛悄悄拿袖子擦擦额头,看着那只被踩扁的手,心里咒了一声活该

    娄诏仿若无事,直接到了神堂门口。

    刘沛颠着步子追上,回身指着拥成一团的百姓“娄大人,这些都是附近受骗的百姓,下官让人将他们逐个登记,便放回家罢”

    闻言,挤在人后的冯依依心中稍微一松,偷偷看去门边。

    见着娄诏依旧惜字如金,负手走下两级石阶,探出的日光倾泻而下,那具挺拔身姿几乎被光影吃尽。

    刘沛见人不说话,只当是默认,对着几步外的师爷勾勾手,后者赶紧跑上前。

    人群中声音大了,有那情绪崩溃的直接瘫坐在地。

    冯依依僵硬的双肩松下来,看来这身装扮让她躲过一劫;也或许过了两年,娄诏早将她遗忘,毕竟对于他,冯家是恶人。

    师爷迈着四方步走到众人前,嗓子清了清“一会儿,名姓、住址,全都留下,后面衙门还得找你们。”

    一群人被衙差赶到神堂大门,冯依依夹杂其中。

    留下名姓什么的,她不在意。两年来,冯依依早已隐姓埋名有了假身份,对外用着自己母亲的姓,名为林伊。

    “等等,”一道清冷声音传来,压下了人群的躁动,“全部带回去,逐一审问”

    冯依依半垂着的心彻底吊起来,循声看去,只见着那深蓝官袍一闪,官轿便落了帘子,再看不到里面的人。

    既然娄诏发了话,刘沛这边当然得照办。看着一大批人也是愁得慌,那小小的顺天府牢房,才多大点儿地,关得了这么多人

    “得,全都带回去,”刘沛直起腰板,现在也有了官威,捋一把山羊胡,“这边也给我继续查,一丁点儿都别放过”

    如此,衙差齐齐出动,将神堂一行人全带回了衙门。

    地牢阴凉,尤其刚下过雨,里头更是潮湿,只留了头顶一方小小铁窗透气儿。

    冯依依和三四个妇人关在一间,几人神情沮丧。

    从话语中,冯依依得知这些人是那位教士的信徒,信奉西域的无量神。即便现在身陷囹圄,依旧跪在地上祈祷神明,口里念念有词。

    好像这坚定的信奉,能将她们救出去。

    冯依依靠在墙边,一来担忧长生药没找到,二来关语堂来京城无法找到她,三

    心中隐隐不安,她不知道娄诏是否已经认出她

    牢房逐渐昏暗,看着小铁窗光线,现在应当已经开始天黑。

    “当啷”,牢房铁门被敲响,膀大腰圆的女狱卒眯着眼在牢房扫了一圈儿“哪个是林伊”

    冯依依看过去,脑中嗡的一声,随后只能扶着墙站起“是我。”

    “出来”女狱卒一副不耐烦,钥匙开了铁锁,吱呀一声开了牢门。

    冯依依慢慢走着,不解单独叫她出去是为何

    “没吃饱”女狱卒脸一皱,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拉上冯依依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从里面拽了出来。

    “你”冯依依惊呼一声,实没想到此女如此粗鲁。

    回头再看,就见着脚上的一只鞋落在牢房里,如今只能赤着一只脚。

    女狱卒可不管人有没有鞋穿,找来绳子几下就把冯依依捆了结实“快走,还想关这儿”

    冯依依猜不到会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双手被敷身后实在不好受,然心中的冷意更是无限蔓延开,将她整个人冻僵。

    莫非,他认出了她

    有了这个认知,冯依依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消失,两条腿拖着厚重衣裙,机械的前行。

    地牢门口晃着两盏灯笼,光线不强,静静垂挂着。

    此时的女狱卒没了脸上的不耐烦,堆起的笑直接挤没了眼,拽拽身上衣裳,跑步到站在墙下的人旁边。

    “顺爷,还劳烦你过来亲自接人,找几个人带过去就成啊”女狱卒刻意柔着嗓子谄媚道。

    清顺转过身,扫了眼女狱卒“别废话,我还赶着回去跟大人交差。”

    说着,清顺看去牢门边。一个粗衣妇人被捆绑住,垂首站在那儿,头巾乱了,带着头发也落了下来,将那张脸完全挡住。

    “就她”清顺瞥了眼。

    女狱卒赶紧点头,不忘顺着往上说“顺爷,她身上背的案子不小吧”

    清顺鼻子送出一声冷哼“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

    女狱卒连连称是,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心里诧异着,一个女囚现在还要中书府的马车来接

    其实这也是清顺所疑惑的。平时他只是负责打理娄诏身边事物,照顾起居,跑个腿儿之类。

    像这种提犯人,他还是第一次干,也幸好之前来过这顺天府两趟。诧异的是,来提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却是个妇人。

    眼看天黑下来,清顺也不耽搁,快走几步就到了牢门口处。

    他很轻易就觉察到,那妇人退后步子想躲开,不由心中冷嗤一声他只是个跑腿儿的,等见了他的主子,那才会知道什么叫怕

    “得,劳驾移下步子上车吧”清顺抬手拍拍马车车厢,漫不经心扫了眼。

    冯依依不想上车,可四下全是高墙,那大门处又有守卫,显然是无处可逃。

    清顺啧啧一声,双手掐腰“怎么还得请”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剩下的话语卡在嗓子眼儿。

    许久,清顺嘴巴蠕动两下,一双眉头紧紧皱起“少夫人”

    声音很轻,带着些许不确定,甚至保持着叉腰的动作僵在那儿。

    “清顺,”冯依依艰难开口,一张藏在乱发下的脸轻抬起,“放我走,行不行”

    这一声轻唤,让清顺彻底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眼睛。

    明亮清澈的眼睛,细瓷一样的脸蛋儿,那声音软软的带着清透,不是冯依依是谁

    清顺连吸几口气,让自己稳下心神。这下也算明白,为何娄诏让他过来接人。

    面对冯依依脸上的祈求,清顺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放人走。天知道,他的主子爷竟然真把人找到,冯依依竟然活着

    回头看见女狱卒往这边张望,清顺瞪了人一眼“下去吧,还看”

    转而走到冯依依身边,看着套在身上的绳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解开,看着实在是不忍心。

    “少夫人,先上车,有事回家再说。”清顺放轻语气,觉察到手在发抖。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那张脸依旧如当初明媚,半点未改。

    冯依依摇头,对这声称呼觉得实在不妥“我早不是少夫人了,家也不在京城。”

    清顺为难,放人是不可能的,只道“你同我说这些,我也不知道,要不跟着回去,你同大人说说”

    冯依依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如今给她摆在面前的就一条路。

    看着面前的马车,她抿抿唇,终是抬脚踩上了马凳。

    清顺松了口气,赶紧掀开帘子放人进去。随后对着带来的家仆使了个眼色,让人都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处岔子。

    。

    关语堂将货物送去城后,便急赶着来到京城。冯依依一个女儿家,他始终不放心。

    紧赶慢赶的到了客栈,掌柜说冯依依出去了。

    关语堂知道冯依依会去哪里,下船前,她把自己的想法同关语堂说过。长生药,自然是在西域街找寻。

    天擦黑的时候,关语堂走了两遍西域街,没有找到冯依依。

    后面听见路旁小贩说,白日顺天府办案,将神堂里的一干人等全部抓了回去。

    闻言,关语堂心里一沉,顾不上许多,赶紧往顺天府赶。

    在京城毕竟人生地不熟,关语堂只能再次麻烦客栈掌柜,看看能不能有熟人,打听一下,将人保出来。

    天彻底黑透,路上变得空荡荡。

    关语堂等在顺天府的侧门外,听见有人说话,赶紧走过去。

    正是客栈掌柜与一名衙役客气道别,临了往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后者手里颠了颠,说了声放心,便塞进腰间收下,随后关了侧门。

    “怎么样”关语堂走上去,浓眉锁起,“人是不是在里面”

    掌柜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帮你问了好几遍,他也进去女牢亲自看过,没有你的娘子。”

    “这,不在里面”关语堂胸口一闷,又问,“你可说清楚了我家娘子叫林伊,十七八岁,长得瘦”

    “说过了。”掌柜道,看关语堂一脸焦急,便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小娘子怕是被人拐了。就算穿一身粗布遮掩,可有心人自是能看出,那是一个美娇娘。

    关语堂心中懊恼万分,不该让冯依依独自进京城。可是现在已无用,人根本找不到,像是突然间消失。

    “嘭”的一声闷响,他攥起的拳头狠狠捶在身旁的槐树干上,鲜血当即渗了出来。

    “关当家,”掌柜一惊,连忙将人拉了一把,“咱现在回客栈看看,说不准人已经回了。再不成,明日只能报官。”

    “报官”关语堂嘴里咀嚼着这俩字。

    报官不可能,冯依依的身份是假的,官府若仔细一查,便会查出。他不会冒险,冯家父女好容易安定下来,不能再卷进风浪中。

    掌柜看看关语堂,想了想“再说,你家娘子在京中是否有亲戚,可能去人家探望”

    关语堂摇摇头,对于冯家父女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想当年,冯宏达暗中托他在南面置办些产业,他曾就问过冯宏达,为何不碰京城的买卖两人联手,可以闯出一番。

    冯宏达当时只是笑笑,说扶安及周边已经够他忙活,京城水太深,不会进去。

    那时候,关语堂就隐约觉得冯宏达是在躲避京城。两年前的大火,也就是印证。

    所以,冯依依在京城断无可能有认识之人。可如今人就是找不到,凭空消失一般。

    关语堂站在黑影中,想着可能要在京城留几日,将人找回来。

    。

    马车行的稳当,一直进了中书侍郎府。

    清顺到底于心不忍,进前厅前,为冯依依松了绑。

    前厅门大敞,站在门边看得见偌大厅堂,摆放整齐的桌椅。正中墙上一幅青松傲雪图,落笔刚劲有力,颇有一番风骨。

    厅中并无人,冯依依看看清顺。

    “少夫人,进厅吧,我已经让人去请大人。”清顺伸手作请。

    冯依依没说话,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且走一步看一步。

    想着,她迈步进了前厅,一只脚只剩罗袜,那只鞋掉在牢中。

    清顺叹口气,伸手将厅门关上,将冯依依隔绝在里面。

    冯依依眼看那两扇门关闭,双手忍不住抓紧,指甲抠着掌心发疼。

    厅堂高大,四下点了灯烛,遂摆设简单,但是看得出用料的名贵。

    二品中书侍郎有这样的待遇,可见京城传言非虚,当今皇上果然器重娄诏。

    这时,从照壁后面走出一人,身姿颀长,一身合体竹青色春袍,衬得面色如冠玉。

    冯依依只看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头,深藏心底的那些过往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让她喘不上气。

    “林伊”娄诏垂眸,右手捏着一张纸,嘴角藏着一抹讥讽。

    那是牢里之时,每个人留的名姓、住址,如今这么快就到了他手上。

    冯依依心里清楚,被带到这里来,可不单单是和那西域教士有关。

    而眼前的男人,再不是那个背她下山的少年郎,也不是困在冯家极力压抑的上门女婿。

    此时的娄诏一身上位者的贵气,皇帝的重用,手中握着的权柄,他已是不折不扣的权臣。

    再相见,一切都已改变,两人间的地位完全变了样。

    他是高高在上的中书侍郎,她是一个被衙差抓回来,随时都会按上罪名的异教徒

    “大人明察,”冯依依压下心底的波澜,双手交叠行大礼,“民妇并非那神堂的教徒,只是经过。”

    她对着他低下了头,白皙双手摁在地上,纤长的眼睫颤着。

    娄诏下颌扬着,眼睑微敛,居高临下看着伏在地上女子。

    身着粗布麻衣,宽大的像套了麻袋在身上,秀发垂下,铺散在茶色地砖上,然后缓缓直起腰。

    手指用力,那张纸瞬间被娄诏揉搓成烂团,随即丢在地上。

    他往旁边两步,撩袍坐上正座,右臂支在扶手上,抿着唇不说话。

    冯依依抬头,正好与娄诏的目光对上。深邃眼眸如古井无波,比之以前,是再也看不透了。

    “大人,”冯依依双手攥紧粗布裙摆,声音清澈如泉,“请放民妇离开。”

    娄诏身子后倚,靠上椅背,声音一如两年前淡漠“民妇你不是我的结发妻吗”

    冯依依垂下眼睑,往事历历在目。她比谁都清楚,入赘冯家是娄诏身上的污点,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会不在意

    他留在抽屉中的信,不就充分说明他记着冯家做过的每一件事。可笑她当时天真,以为他真心入赘,只是脾性较冷而已。

    “昔日皆是我家的错,”冯依依咬着嘴唇,随后深吸一口气,“大人,您大人大量,赐一纸休书,也与冯家彻底断掉,我绝不会再出现。”

    又是静默,墙边灯烛晃着,地上的身影那般娇小。

    娄诏双眼一眯,不觉送出犀利的眼光,如两把利刃。

    冯依依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心里坚定告知自己。

    不管娄诏抓回她做什么,是不甘、是报复她做的只是小心谨慎,等他放手,然后离开,冯宏达和桃桃还在辛城等她。

    心中想定,冯依依深吸一口气“大人前途无量,公务繁忙;民妇家也有老父与稚儿需要照料,请大人放我归家。”

    听不见娄诏的回应,冯依依亦不敢再抬头看,只盯着面前地砖,紧抿唇角。

    良久,听见轻微脚步声,冯依依面前出现男子的袍角,竹叶暗纹,几条螺旋线勾着缠绕。

    她扬起脸,对上那张无比出色的脸,表情冰封住一样。

    娄诏背在后面的右手握紧,面前女子一如两年前,丝毫未变,只是眼神对着他已经有了闪躲。

    眼帘半垂,薄唇轻轻送出两个字“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章来啦本章修改了下,就男主发现女主那儿。

    文文7日,就是周四上夹子千字收益榜,所以更新会晚点,下章周四晚九点哈,到时候还是肥章章,看狗子怎么把媳妇儿留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梓祎 1个、西瓜二锅头 1个、夭夭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分数线 1瓶;禾风细雨 25瓶;jang seng 5瓶;一叶不障目 4瓶;48906772 3瓶;

    烟烟一直在纠结下本写啥,今天推一下预收文媚祸火葬场

    被傅元承带回去那日,大抵是我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他不在意我是个失忆的半残奴婢,耐心帮我治伤。

    后来知道,他一眼相中我,是因我长得像他心上人。即便这样,我还是做了替身外室留在他身边,他是恩人,而我也实在无处可去。

    傅元承生得极好,一副顶好的相貌。笑时,翩翩之姿,皎如玉树临风前;怒时,同样带笑,抬手捏碎别人脖颈

    好在他对我很好,有求必应,只是从不让我离开这座宅院,他说世人险恶。可我心里明白,等他的心上人回来,我终是要离去,也算报答他罢。

    我有恶疾,每次是傅元承喂我吃药,直到一次他提前离开,我忍不住将难咽的苦药倒掉。那一日后,我空洞麻木的脑海中泛起星点记忆

    。

    大雪漫飞的年节夜,傅元承说要带我回他的家。我攥着酒壶,摇摇晃晃的爬上九层临江塔。

    傅元承追到塔下,像以前那样温和笑着,声音却染上颤抖妤儿听话,别乱动

    我失手摔碎了酒壶,噗嗤笑了一声陛下,你对着臣妇演了一年的情深,不累吗

    风雪中,我没管傅元承如何的惊诧,纵身一跃便投进了滚滚寒江。

    冰水吞噬我之时,听见的是傅元承的怒吼把她给朕找回来

    文案第一人称,正文第三人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