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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谣传
    长安君轻车回京后,先是独自进宫拜见秦王。

    适逢秦王正于勤政殿内处理政务,长安君得允见驾后,先是除去冠冕袍服,顾不得秦王惊诧之色,仅余素色长衣直接躬身而拜,“成蟜或有妄言,虽乃权宜之计,仍需首先禀于王兄。”

    见那素来“任性妄为”的弟弟如此谨之慎之,秦王面上神色微变,心中早已有所猜料。

    瞧着秦王一副洗耳恭听之状,长安君不再打哑谜,而是淡淡出声,将洛邑之行的所见所闻悉数禀明说清,包括为求平安返回咸阳,他同吕不韦所许下的“荒唐话”。

    秦王难得兴味挑眉,他这个弟弟似乎越来越会给自己惊喜了

    毕竟平素见他总是一副不谙权计的模样,风花雪月、诗酒逍遥,自是风流惯了,如今跑了趟洛邑,却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了。他既肯主动坦白,则足以说明对方的诚意与信任,若秦王再以此为由,怀疑他与吕不韦图谋不轨,那便有些欲加之罪的意味了。

    不过

    秦王强迫自己顺下心底涌涨的情绪,他千算万算,也未能料到吕不韦是有此心思,打算用崔元来取悦于自己。若按成蟜所说,自己着他代为赴会,那崔元与他可有发生些什么

    心中忽而泛起几分涟漪,秦王掩面低咳,随后方道“小事一桩,无需挂怀。”

    见秦王并无降罪之兆,长安君在其目送中起身而退。

    待长安君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秦王方提起毛聿,手书密信一封,交由驿使快马加鞭,星夜驰送洛邑吕府。吕不韦自长安君一行离去后,心中便常有不安之感,谁知忐忐忑忑方过半月,便自驿使手中收到秦王的亲笔密信。

    秦王先是自信中厉声喝斥其胆大包天,胆敢以淫色行贿长安君,撺掇谋逆,此罪本无可恕。然顾念先王之情,免其株连死罪,而责令其即刻缩减开支、闭门谢客,若有再犯,全族迁往蜀地,世代不得返回。

    吕不韦肝胆俱颤,慌张欲跪之际,还不忘着人去寻方士徐山,想着用崔元之毒来作最后一搏,谁知却听府中下人回禀,自长安君离去后,徐山亦跟着不知所踪了。

    脑中空白了数秒,吕不韦方才知晓自己不过是上演了一出跳梁小丑的戏码。崔元与那徐山没准儿早有勾结,甚至徐山的名姓都不过是伪装而已。

    王上此行,已为自己留足了颜面。若是他再执迷不悟,大概便只剩嫪毐的下场罢

    终是明白秦王此番心意,吕不韦先是于府中跪地谢恩,随后进屋手书上折,主动向秦王请罪,请求将全家迁往蜀地,以此消除秦王顾虑,或许还能为后代留下几许生机。

    秦王准奏。

    崔元自回咸阳后,便于蒙府之中彻底搬出。

    他先是用秦王赏赐置办了一处新府邸,为阿芜与张良开辟了独居小院,又帮大黄与小黑搭建了升级版寝窝,省得两位大爷互相看不对眼,整日张牙舞爪地彼此伤害。

    除此之外,崔元还于后院专门辟出一块菜地,闲时用以养花种菜,陶冶身心。

    张良被秦王抽去陪同扶苏读书,由李斯专门负责讲经学义,本是日日进宫不见人影。后来秦王不知如何看出扶苏此娃外强中干,体质虚脆,平日勤学的同时,又吩咐崔元教其强身健体之术。崔元难以推拒,只能领命教习,因而扶苏也成了府中常客。

    毕竟朽木也怕心诚,更何况史书上的公子扶苏,本是那样恭谨勤学的人设。如今性格严重跑偏,总是有些原因存在的,虽然他暂时还未找到。

    如此热热闹闹过了一阵后,崔元润色再三,终是得机将治秦论亲自进献秦王。秦王应是颇有感触的,听相熟的宫人说,秦王夜夜入眠前总要翻看几遍才算舒心。

    想着机不可失,崔元趁热打铁,直接上疏改良农具之事,又将楚国时所造新纸提纯几版后交予秦王瞧看。秦王如获珍宝,就差当即题诗百首以示欢愉。

    在崔元建议下,秦王同意在咸阳试开学司,第一期教学内容,便是以白纸锻造为题。确定主题后,便下令自各地层层举荐优秀匠人来京参学,待期末考核通过后,方能功成而回。

    崔元白日授课的间隙,还会叫上张良与扶苏二人一道研制新型农具,不过数月便造出第一具曲辕犁车,随后便在秦王应允的前提下,借了片良田来实验试耕效率。

    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风声,崔元前脚方自田间归来,后脚便听侍者来禀,说是长安君车驾如今正停在府门之外。崔元本已有些乏了,此时听闻长安君的名讳,消停数月的脑中还是不受控制地窜出几则画面,那种让人无所适从的亲密感非但没有褪灭,反而一瞬间再度高涨。

    可他二人明明,已有许久未见。

    崔元还待犹豫的时候,长安君便已在侍者紧随下,直接踏进门内。远远地,崔元便瞧见那道愈发挺隽的身影,眉目周正、容姿昳丽,仿佛所有相冲的形容词,都能完美融合在对方身上。

    许是见他没有反应,成蟜挽起衣袖将将凑至他身前,“崔兄且教我试试新犁”

    崔元闻声回眸,瞧着对方诚挚莫名的目光,心中终是松了口气。

    是自己想多了,对方不过是想瞧瞧曲辕犁罢了,毕竟若是想见自己,又怎会数月忍下不见如此想着,崔元亦用襻膊将袖袍挽起,接着便引长安君于后院菜园中尝试新犁。

    成蟜略显笨拙地握住犁梢,在崔元指挥下,踏着错乱的步伐,尝试控制犁铧的角度。崔元忍着眼底笑意,耐心为他纠正动作,待对方得心应手后,方觉霞光将逝、暮色已起。

    想着餔食还未准备,崔元拉住成蟜还欲再试的右手,提醒他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府才是。成蟜也不反抗,只任由他牵着回到中庭,待崔元反应出二人掌心交握间的灼人热度,忙烫手般便要收回,谁知成蟜却握地更紧“崔兄曾言让我来府上蹭酒,此言可有假”

    崔元正要说句奈何近日无酒,下一秒,阿芜便托着一坛飘香的桂花酒走上前来,背后趴着一只俨然已经醉倒的大白猫,“公子,大黄他偷食了桂花酿,如今醉地厉害。”

    语气无奈中带着几分明显的宠溺。

    崔元摸摸对方的小白爪,眸中笑意分明,可想起成蟜还在场,只能敛起满目柔光,被迫邀请道“既如此,长安君可愿留在府中用膳”

    崔元出声的瞬间,长安君的眸色瞬时如被星河侵占,光华流转亦掩不住满目笑意温情。

    似乎一张嘴,笑意便能顺着言语渗出,遂只轻轻道了声“好。”

    阿芜瞧着两人怪异莫名的氛围,只能捂住大黄的眼睛乖觉进了厨室吩咐餔食,又安排小僮为崔元二人于院中树盖下设好食案。本以为这场酒局定当尴尬万分,谁知酒水入腹,两人竟能推杯换盏乘兴畅聊起来,聊到最后,崔元都忍不住怀疑两人之间莫非有种难言的默契

    及至夜色深重,崔元凭着几分清醒催请长安君早些回府。

    长安君却如醉了般,伸手握上他修长的十指,声音都已不太利索“不若容我借宿一宿”

    崔元心尖一颤,酒劲散了个七七八八,瞧着对方酒雾正浓的眸色,崔元是一万个不敢让他在此留宿,他总是有种预感,若是此刻顺从了他,今后定会因此惹上麻烦的。

    思及此处,崔元直接起身便要送他离开。

    谁知长安君虽是醉了,却仍是不忘坚持立场,几番拉扯下,崔元竟被他轻松圈进怀里。感受到耳边熟悉磨人的气息,崔元只觉心中烦躁不堪,本是铁了心要将其推开,对方却率先将下巴搭上他的肩头,轻轻蹭一蹭,声音都已带了些讨好的鼻音,“哥哥便这般讨厌我吗”

    声息顺着耳缝钻进他心口,崔元瞬时面色染赤。

    对方却像是瞧出他的弱项,见他犹疑,复一遍遍自他耳边磋磨道“哥哥”

    崔元“”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饱受折磨。

    终是彻底败下阵来,崔元同意对方留宿后,本欲唤人将他带至客房。成蟜却先一步踏进崔元房中,自来熟地绕至里间,主动褪下外袍,进而卷进崔元的温暖被褥里。

    动作一气呵成,若不是崔元亲自购置的府邸,他还以为自己如今是身在长安君府中。

    崔元无奈摇头,自知此时若是再去书房而眠,便是嫌弃长安君的意思,自己就算再痴傻,也不该如此得罪对方,更何况洛邑之事本还是对方有恩于自己。

    虽是如此,洛邑那夜的亲密在前,崔元自是不敢与他同睡,毕竟如今的崔元终是清楚明白,就算是男人之间也会有擦枪走火的冲动存在。

    虽然当时的一切不过都是偶然,是意外,仅此而已。

    随意寻了张草席凑合,崔元极快入梦而去,并不知睡后有人同他并肩而卧,执手共至天明。

    崔元本以为长安君不过借宿一夜而已,谁知此后数日,总能叫他寻到借口,蹭住不归。

    就在长安君府中上下,皆以为自家公子被人绑架,打算推举一人报至宫中求助的前一刻,才终是自门口瞧见那位心满意足归家暂歇的俊逸青年。

    自此,长安君府中便有传闻说是长安君有了心仪的姑娘,那姑娘艳绝无双,公子恐其被人瞧了去,这才金屋藏娇、夜夜独赏。

    某一日,突然见扶苏与张良拿着民间流传的长安君话本,对着自己啧啧出声的崔元“”

    不是,没有,别瞎说。

    要藏也是我金屋藏娇,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