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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番外三:容筝
    从记事起, 阿娘的身子便不大好,时常病着。

    有一次,阿娘病刚好些, 就被主家老爷叫去奉茶, 容筝不放心,怕阿娘累得晕倒,悄悄跟去看。

    无意中看到,主家老爷趁阿娘奉茶时,摸阿娘的手。

    阿娘匆匆避开,主家老爷却变本加厉, 抓住阿娘手腕,往怀里扯,边扯边说“只要你依我一回, 我就收阿筝为义女, 好生教养。”

    容筝反应了一下, 才明白老爷的意思,他想做她的爹爹。

    可是,不行,阿娘说她有爹爹,她的爹爹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是主家老爷这样又丑又坏的。

    阿娘力气小, 挣不过。容筝迈着小短腿, 扶着门框,跨过门槛,冲上去咬他的手。

    下口极重,把主家老爷咬破皮,鲜血直流。

    “狗杂种”主家老爷踢开她。

    容筝痛极, 捂着肚子,可她唇边带着笑,在阿娘的哭声中安慰她“阿筝长大了,可以保护阿娘,阿娘不哭。”

    当日,容筝和阿娘都没有午膳吃,阿娘被罚跪在夫人的院子里思过。

    容筝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看到廊下欢笑吃点心赏花的小姐们,暗暗咽口水。

    “阿筝饿了吗待夫人消气,阿娘便去给你找吃的。”容氏秀婉的面容有些憔悴,面色不太好看,嗓音也虚弱。

    “阿筝不饿。”容筝摇头,将咽口水的声音压低些,不让阿娘听见。

    “阿娘,为什么老爷做错事,夫人却要罚阿娘呢”容筝从廊下收回视线,蹲在阿娘身边,缩成一团,懵懂望她,“阿娘说过,衙门的青天老爷和官差是专程抓坏人的,老爷是坏人,他们为何不抓”

    容氏神色怔愣,良久,抬手摸摸女儿柔软乌发,眉眼温和,语气也极温柔“阿筝,世间有时会有不平事,可你要相信,上天不会辜负好人,阿筝不要怨恨任何人,阿娘只想让我的阿筝平平安安长大。”

    一己之力斗不过皇权,所以她让阿筝跟她姓容,让容筝远离关于甄氏的一切,是她最后能为女儿做的。

    天气渐冷,容氏病上加病,撒手人寰。

    主家老爷心虚,任由夫人处置容氏身后事,夫人怨恨容筝母女,拿着容筝的身契,去眠香苑换得二十两银子。

    眠香苑的鸨嬷很严厉,容筝每日只能睡三个时辰,早早便被叫起来练琴、练舞、唱曲、烹茶,要学的东西似乎永远学不完。

    后来,有位贵人喜欢听箜篌,她入了贵人的眼,时常为他唱曲弹箜篌,得了不少赏银。

    连鸨嬷待她也客气几分。

    当时贵人嫌她年纪小,并未收用,待贵人走后,她名声大振,身家也大涨。

    鸨嬷却不满意,专程派人教她伺候人的事,认为她留不住贵人,就是不解风情,太木讷无趣。

    又过两年,风情几乎融入她骨血,一开口,一抬眸,便能让那些男子酥了骨头。

    每当对上那些灼然的眼神,她就忍不住忆起当年,主家老爷看阿娘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有时,她真的很想拿簪子刺穿那些人的眼睛,可她心里记得阿娘的话,忍住了。

    当初答应阿娘时,她并不知晓,原来没爹没娘的孩子,想做个好人,这般艰难。

    一日,眠香苑来了个特别的客人,鸨嬷说,是个和尚,性子冷,出手却阔绰。

    为着银子,好几位姐妹自告奋勇去服侍,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统统被赶出来。

    “阿筝,大师挑嘴,咱们眠香楼最好的姑娘就是你了,你可千万别让嬷嬷失望。”鸨嬷亲自替她梳妆打扮,满脸和气哄着。

    一位花花肠子的和尚,比凡夫俗子,更令人作呕。

    容筝却不能拒绝,鸨嬷惩治人的手段,非常人能受。

    步入最好的厢房,一阵旖旎暖香袭来,容筝随手解开披风,任由披风滑落地毯。

    她身着薄纱罗裙,朝榻边倚着的人走去,行动间,雪肤若隐若现。

    那人身量高,一身木兰色僧衣套在身上,落拓不羁,不像僧人,倒像是江湖中的剑客浪子。

    “听说姐妹们不合大师心意,不知大师喜欢什么样的”容筝忍着恶心上前,浅笑问。

    那人闻声抬眸,望过来。

    眉峰桀骜如剑,鼻山窄直挺立,眸光淡漠扫过来,目光自她面颊身上扫过,似乎认真思索一瞬,方开口“学过勾人”

    他出言直白,不留半分情面,饶是见惯风月,容筝也忍不住臊得面颊发烫。

    “学过。”她如实作答,不露半分怯意。

    “好,贫僧便拿你试炼。”薛玠弯唇,笑意凉薄,带着难喻的危险气息,“若你能动摇贫僧佛心,贫僧便许你一诺,如何”

    眠香苑来来往往的客人,不乏身份尊贵之人,容筝看得出来,他不是个普通的僧人。

    虽不明白,来花楼算是什么试炼,可若能得他一诺,她总是赚的。

    “成交。”容筝含笑颔首,美目中多了一分志在必得的兴奋。

    纤白的指柔柔抚上他颈侧,容筝脑中快速回忆着先前所学,微微俯身,将朱唇贴上他薄凉唇瓣。

    辗转间,他薄唇沾上艳色,带着同她一样的甜香。

    纤手触上他颈间珠串时,容筝被佛珠淡淡清肃的檀香味醒了醒神。

    下一瞬,他已然将她推开,动作轻柔而坚决,目光澄澈睥她“学艺不精的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容容筝。”容筝下意识应。

    美目一眨不眨凝着他眉眼,清晰辨出,他未有丝毫意动。

    大师未打诳语,他来眠香苑只为试炼,不为寻欢。

    看过太多凡俗男子的嘴脸,眼前这双眼睛,是她见过最干净的。

    他是大师,聆梵音,沐佛香,身心被佛法涤洗,定然都是最干净的。

    若能跟着她,她是不是也会变得干净不必再忍受那些令人作呕的眼神

    “七日之期才一日,大师何须急着下定论”容筝抬手捏住臂弯薄纱,重新拉至肩头,稍稍遮挡雪肤。

    笑盈盈起身,走到临窗位置,赤足坐在地毯上,拨动箜篌丝弦,拭了拭音“大师不想,便先听听曲子吧。”

    日光筛过窗棂,暖暖拢在她身上,她身上薄纱越发透亮,美好似山间晨雾。

    晨雾之下,曼妙身形,玲珑有致,便是拢着雾岚的烟岫。

    她是美的,比他看过的名山大川都美。

    箜篌声柔美清亮,一下一下冲击着薛玠心内梵音,他唇角微弯,盘腿而坐,合上双目,默默参禅。

    接下来几日,容筝与他同吃同住,同塌而眠。

    未再直接动手,转而用含蓄些的方式招他。

    沐洗时,她故意让人将浴桶置于他屏风后,刻意弄出水声,沐洗后,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缓缓更衣。

    心衣穿得松松垮垮,寝衣却系好,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手持佛珠,静坐参禅,她也不闹他。

    躬身从他身边爬过,钻进香榻里侧的软被,只露出一张柔媚小脸,凝着他,等着他。

    待他做完晚课,吹灯上榻,隔着些许距离,盖好软被,容筝便身形灵巧滚入他怀中,扬起小脸,瑟缩道“好冷,大师抱抱阿筝。”

    她肌肤确实有些凉,说冷,并非作假。

    可白日里,分明是她吩咐人把软被换成薄的。

    “既然冷,为何叫人换薄被”薛玠感受她身前柔软,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沐洗过后,投在屏风上的曼妙倩影。

    屋内漆黑一片,他未看,也未动,周身却控制不住生出些许热意。

    “为了骗大师抱我呀。”容筝眨眨眼,美目乌亮,把拙劣的圈套交待得理直气壮。

    薛玠唇角微动,温热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腰窝处,轻道“你想要我应你何事”

    这么快就投降了容筝暗自窃喜,笑盈盈环住他,绵软的身子紧贴他中衣“阿筝想跟着大师。”

    嗬,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跟着他莫非她想嫁他不成

    薛玠笑意凉薄,带着淡淡轻嘲,摩挲着她腰窝细嫩的肌肤,慢条斯理道“待你攒够赎身银子,我便娶你可好”

    闻言,容筝愣住,身子被他捂热,心口却生出凉意。

    鸨嬷不是傻子,不会让她自己能攒够赎身银子离开,所以,他在哄骗她。

    原来,他表现得越温柔,便越无情。

    他离开前,容筝立在榻边,指着他腕间佛珠,笑盈盈道“大师一诺千金,把这佛珠留给阿筝做信物吧,待攒够赎身银子那一日,再将佛珠奉还。”

    佛珠罢了,他有很多,轻笑一声,便摘下来,放入容筝掌心。

    又一年,容筝被京城眠香苑的鸨嬷相中,一入京城,便成远近闻名的花魁娘子。

    有人一掷千金买她一笑,有人想做她入幕之宾。

    幸好,她早早遇上长公主,有公主护着,倒没被哪个权贵欺负了去。

    佛珠她一直留着,赎身银子也在攒,不仅为着有一日送还佛珠,更为着漫漫长路有个盼头,否则,她甚至想不出活着的意义。

    直到再次见到大师,直到知晓自己是甄太医独女,她才有了新的追求。

    最后,她竟真的动摇了大师佛心。

    许多年后,容筝仍忘不了,钟灵山小院中,满天星辰为媒,群山百草为聘,薛玠手持佛珠,在她身上作乱的情形。

    他将一臂留给佛主,一臂留给她,依着承诺,撑起她余生几乎全部欢喜。

    “你何时喜欢我的”容筝伏在薛玠身前,轻问。

    未及思索,薛玠脑中自然浮现出试炼第一日,她故作老练,却稚嫩生涩来吻他的画面,长指轻抚她腰窝道“或许,是第一眼。”

    否则,他根本不会留下她,可惜,他过于自负,不肯正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求一波作收、预收,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