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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1

    他总在揣摩她所能接受的距离的极限,以至于一个普通的拥抱他都需斟酌力度。此刻他深知她一定会拒绝碰触,但他仍旧伸出了手。

    或许是此刻她仍陷在某种脆弱之中,他并没有被推开。

    那样的温度相接仅持续短短数秒,歇洛克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几乎不算拥抱的拥抱而紧张、迟疑,心跳加速。他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或许可与牛顿抓住了那个苹果、蒸汽机第一次拖动了火车头相较。歇洛克试图将那一瞬间的悸动归结于终于打破他的观察对象的保护壳的兴奋。

    他不知对方何时会推开自己,只谨慎地计算时间很快松开了手,眼神难得的有些回避“总之,感觉刚才你需要这个。”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有和朋友拥抱过,甚至于礼节性的拥抱或许都比与阿德里安之间要亲密些。但是或许是受对方总是表现得疏远的影响,又或者是心跳呼吸的带动,歇洛克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生了出来。

    他的鼻尖好像还留了一些草木的香气,他难得地有些不信任自己的嗅觉。他也很难解释刚才阿德里安的表情,是一种怎样脆弱与冷漠的杂糅。他甚至想,如果疏远是一种保护的话,阿德里安是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戒备,温和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毫无疑问,阿德里安是个温柔的人,可他身上又有诸多矛盾他孤僻,但绝不意味着不懂得社交,对人有独特的嗅觉;他并不表露自己的信心,对于问题和麻烦懒于解决,但是很多事情都驾轻就熟,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困难。

    包括这次,甚至于想到了找雷斯垂德要了一封带着苏格兰场的印章的信件。

    说起来,阿德里安似乎用了些香水或许是他那位“时尚人士”的好友史密斯推荐的吧。

    所有的信息仿佛飓风席卷他的脑海,他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但他直觉阿德里安会比他更加不自在,歇洛克试图回想本来开门是要同阿德里安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想不起来,说出来的却是“那我先去找托勒斯了。”

    阿德莉亚的面颊后知后觉浮上了一些晕红,她茫然地望着他的双眼,好像连脑袋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摆着,微微歪了歪,等她反应过来歇洛克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点了头,眼看着门再次在眼前合上。

    刚刚他为什么这么说啊什么叫做她需要这个拥抱

    她好得很,不需要什么拥抱的啊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没有距离感本来要住在一间她就有点不情愿的来着她怎么没有推开呢

    尽管她以前曾在学校宿舍里和男生同住过,但她本身的性别原因,加上对这个时代的隔阂感,她很难接受与人社交距离过近。可是刚刚她怎么没有推开呢

    她额头抵住门扉,闭了闭眼睛,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瑟缩起来,她觉得有些冷。

    她试图把自己对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包容找出一个理智的原因或许她对这个人奇妙的的亲近感来源于他身上某种超越时代的特质。

    除史密斯之外,她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斯蒂尔顿,做着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无畏流言,不止做医生的事业,也不避讳对死亡的探索。与之相较,福尔摩斯甚至看上去并不算叛逆这个时代很多人,哪怕工人、农民都对离奇的谋杀感兴趣但是他有一种超脱时代的感觉。

    她想不出这种混杂的气质由何而来,只能说或许他“可爱”的小推理让她想起来她原来的时代中循证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的思维回归理性,可情感的驱使反复拉扯着她。熟悉的、偏头痛的感觉又来了,她的思维好像蒙上一层云翳。

    我已经很幸福了。她告诉自己。

    虽然总觉得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至少斯蒂尔顿需要她帮忙画画,史密斯也只有自己一个能畅谈梦想和现实的朋友,一直爱着自己的婶婶。

    现在还多了个拜托自己当助理的无业游民室友。

    想到最后一句,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了。

    下次他再要求她当助理,她得收些工资。毕竟像她这种社畜,没钱的事才不干呢。

    当然也是为了让他能攒够交房租的钱。

    她那位室友显然是位闲不住的人,

    门猛地拉开,重心靠在门上的阿德莉亚一个趔趄她甚至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莫名伤春悲秋的情绪就往前一栽

    “歇洛克福尔摩斯”

    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她咬牙切齿地直呼他的大名。

    尽管阿德里安平时总站的板直,具有一种坚韧的气质,刚刚也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但对方撞入怀中时才发现似乎自己的估量有错误他的身材比看上去更纤瘦一些。

    歇洛克第一时间评估了这位“意外来客”的大小形状体积。

    并不得不说,比看上去或许还要柔软一些。

    啊,被叫全名了他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只觉得是自己这位无比具有距离感的室友对于蓦然进入他防卫距离的不适,甚至恨不得多来几次看看他崩溃的样子。

    “噢抱歉阿德里安,我没想到你如此迫不及待”他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你应该还不饿吧趁着尸体馊掉之前,我们再去看看可怜的布兰斯顿先生吧”

    他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再自然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手像是要被烫伤一样。

    阿德莉亚忍了忍,尤其是看到歇洛克脸上堪称“欠揍”的笑容,决定不纵容自己室友的愚蠢作风。

    “进门之前务必敲门,福尔摩斯先生。”她强迫自己忽略他灼热的掌心,拍掉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后退一步砰地把门关上这回歇洛克差点被卡在了门中间。

    门外的歇洛克是什么表情暂未可知,不过阿德莉亚的胡思乱想总归稍微有了些收束。

    咚、咚、咚。

    他敲了三下门。

    阿德莉亚这才从里面把门打开,还未说话,她兴奋的室友又夺过了话头。

    “我会遵守你的小规矩的,阿德里安,毕竟我一贯体贴那么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出发”

    阿德莉亚毁灭吧,赶紧的。

    可还是被这位兴奋的年轻侦探拉出了门。

    “我没有拿手杖”

    “那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要出门破解谜题了。

    两人找托勒斯借了旅馆的简易马车,负责看管他们的旅馆仆役变成了他们的车夫。阿德莉亚塞了点钱,为了让这种名义上看管的生活滋润一点。

    她在这种能增添自己舒适度的事情上向来不吝钱财。

    “你还挺大方的,”歇洛克看着在他身后爬上车的室友,“塞钱也很熟练嘛。”

    “都是身外物。”她淡淡回。

    “那你大可不必操心我的房租费”

    “那得钱够多才行。”她轻飘飘地反驳。

    歇洛克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以为坐在简易马车里、我旁边的这位绅士是位富豪呢。”

    “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有问题,”她本不想理会这人突然的嘲讽,但想了想还是传授了一下自己作为社畜的核心精神,“我不介意花钱,但是该我赚的绝对不能少。”

    她的思绪短暂地飘忽了一下,这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消费的地方衣装什么的史密斯都包办了,吃就没什么好吃的,住婶婶家不用租金,平时也就是出行什么的会稍微花点钱,剩下的钱她都用来买铺子或者做一点小投资了。

    银行里还有多少钱都好久没看了

    啊如果真的要离开,还得清点一下资产,房契地契之类的,分红什么的也要结一下。

    好麻烦。

    “虽然现在问是有些唐突,但是你看起来一直有要离开的意思。”歇洛克冷不丁道,他甚至微微侧了侧身以便更好地看见她的表情。

    啊,说中了。

    不过也不奇怪。

    “算是吧,”她模棱两可道,正如她每次回答外人她的去向,“眼下的生活有些乏味,总得换换空气。”

    他似乎是试图从她的细枝末节处揣度她的情绪,可是他的室友或许是已经从刚才的温情中完全剥离,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他方才还有些在意是不是距离过近,但现在又生出了一种还是要逗引一番的想法至少不要让他的朋友总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

    “好吧,我没挑到好时候。”他耸了耸肩,重新目视前方。

    “好时候”

    阿德莉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的,她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夏末的中午有一种格外的明媚,阿德莉亚也难得呼吸了一番新鲜的空气,尽管她不喜欢这个乡村的人还有某些事情,但她绝对不吝对环境的赞扬。她闭目假寐,她旁边的那位侦探正用他鹰隼一般的眸子勘察周围的环境。

    布兰斯顿的庄园近在眼前了,歇洛克有点无奈地推了推自己昏昏欲睡的朋友。

    “起床,阿德里安,”他恨不得用手杖杵这位大懒虫,可他方才想起自己忘记带手杖了,“我邀请你当助手,可你净是发呆休息。”

    阿德莉亚不怎么收敛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负责赞扬你,先生。”

    布兰斯顿庄园同数年前一样,灰白色的别墅半掩在层层叠叠的丛木中,带有一种古典朴素的风情,又因为回忆的色彩而添层阴霾。这里到村里其他人居住的地方又有一些距离,空气里飘浮的都是安静,仿佛梦境中的孤楼。阿德莉亚跟着歇洛克跳下了车,下意识抬头寻找最顶上的塔楼,那里有百叶窗的遮蔽,但阿德莉亚知道从那处可以清楚地望见整个村落。

    至于那是“国王”对“子民”的监管,还是满足某一任家主窥私的怪癖。

    谁知道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出门迎接了他们。

    “我还记得你,赫德森先生,我确信您是有医学素养的,”他友善地冲她微笑,“赫德森太太现在还好吗”

    “爱德华先生,好久不见,”她伸手礼貌地虚握,“一切尚好,您看上去憔悴了些。”

    老管家眉毛皱得死紧,叹了口气“我至今仍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他们都说像是自杀,但布兰斯顿先生他他有什么理由呢”

    阿德莉亚回避了这个话题“这是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一名优秀的咨询侦探。”

    “这是那位”

    “是的,被当作嫌疑人看管起来的那位,”歇洛克毫不介意,“您好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显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我知道,你还上过报纸哩”

    这也知道了歇洛克下意识瞥了一眼阿德莉亚,余光看见她轻轻点头的动作。

    懂了,她还带了份报纸下乡。

    “不过,请恕我这个老头子见识浅陋,咨询侦探是苏格兰场新的职位吗”

    “实际上是苏格兰场的工作对我的朋友来说不具备挑战性,他颇为厌倦束缚所以拒绝了成为官方侦探,”这种美化简历的描述阿德莉亚张口就来,“但苏格兰场那边颇为欣赏我的朋友的才华,加之他也另有要职,便挂了一份咨询侦探的工作。”

    拒绝了成为官方侦探至于是拒绝苏格兰场的邀请还是心理上的“拒绝”谁知道呢。另有要职,虽然是她帮忙牵线的,解剖室的工作也很重要嘛。

    爱德华肃然起敬。

    歇洛克也肃然起敬。

    “那我实在是期待您的见解,福尔摩斯先生,”爱德华领着他们打开大门,“我实在想知道究竟是谁会迫害布兰斯顿先生。”

    老人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的身形有些佝偻了,伸手开锁的时候已经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抖了,那些都是年老的标志。

    “我老啦,”他叹道,“我都在这里快七十个年头了,怎么就让布兰斯顿先生在我前面离开呢。”

    歇洛克适时安抚“您请节哀,小布兰斯顿仍需您的照料呢。”

    爱德华勉力点了点头,振作了一些“我是一定会守着布兰斯顿少爷成年的。”

    大门刚打开,就能听见狗吠声,且不止一条。

    阿德莉亚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歇洛克没忍住多看了几眼栅栏隔开的狗舍,最小的那只哈巴狗都叫唤的无比凶悍。

    “它们看上去很饿。”

    “饿犬看门才够烈性,”爱德华只扫了一眼,“不然镇不住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2

    他们走到大厅内,一位女士提着裙摆走了下来。

    “很抱歉没有能下来迎接,”她的眼眶仍红红的,看起来是一位被娇气养着的太太,“我的头痛症又犯了,听说你是医生是吗”

    她脆弱地要偎到阿德莉亚身上。

    阿德莉亚虚虚伸手拥了拥这位过于天真的太太,手掌甚至没有碰触她的皮肤。

    歇洛克余光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倒是没怎么保持距离了。

    “啊,冒犯了,”那位太太忽然惊醒似的又直起腰,“我忘了,那个会为我吃醋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哀哀的泪水又要落下来。

    “他方才出差回来,我们还没好好聊完天呢”

    阿德莉亚想起了当时初次见到瑞秋布兰斯顿夫人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被赫德森太太领回来的时候,她九岁,布兰斯顿太太应该是刚结婚,很年轻。

    实在是想不起这位太太具体的年龄了,只记得她是续弦,比布兰斯顿先生小接近十五六岁,以她的现代眼光看来或许都没成年,好像不过一年就生了孩子。

    现在应该三十出头了,但养在家里,眉目间还是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

    “或许您需要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她放柔声音,温和道,并将手帕拿出来放在瑞秋手上不知是有意无意,手帕隔开了两人,没有直接的皮肤接触。

    瑞秋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医生她向来自负于美貌,却没想到为何她如此悲伤,面前人却没有丝毫安慰。

    她需要一个怀抱,需要有人握着她的手,告诉她都过去了。

    但是她看向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注意到她克制的动作,又忽然原谅了这个人。

    爱德华默然看着布兰斯顿夫人卖痴的模样,只适时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你医生,或许我需要缓一缓,”她在管家的搀扶下柔弱地跌进沙发里,“我还记得你,马尔斯夸过你胆色过人。”

    马尔斯是死去的布兰斯顿的名字。

    阿德莉亚忍了忍,没有否认自己是医生的事情,她倒是纳了闷了,身高体型来说歇洛克应该更加吸引人,这位太太直接扑到她怀里算怎么回事。

    殊不知她动作细微处对布兰斯顿太太的忍让全然落到了自己友人的眼里。

    “我知道您是一位侦探,是吗”她求助地看向爱德华,得到了管家的确认,才又把目光转向福尔摩斯,“我们是不欢迎外来人的,以前马尔斯才能做那位审判者,他一直做的很好。”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拿着阿德莉亚的手帕轻轻地揩拭。

    “赫德森先生,我是相信您的,”她看向阿德莉亚,“我也愿意相信你的朋友。”

    歇洛克脱帽致意。

    这位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亨特赫德森,他本不该出现在庄园附近的,他那天出现过。”

    歇洛克下意识目光就看向了阿德莉亚,他很快意识到这位太太或许并不是多么相信他们,只是因为阿德里安与亨特有私怨。

    阿德莉亚没有回避她的眼神,甚至是宽容的“或许我该回避这个话题,毕竟虽然远,但多少沾点血缘不过您完全可以信赖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尽管他不属于这个村子,但我愿意为他的正直负责。”

    瑞秋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管家,歇洛克注意到这位管家有一个轻微的、许可的动作。

    “也没有人值得相信了,”她的声音仍带着颤抖,“那么就请不要避讳我的伤口,关于事情的始末,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看一眼布兰斯顿先生。”歇洛克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当然可以,”瑞秋用手帕按住了额头,“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再去面对,爱德华,辛苦你了。”

    “应该的,夫人,”爱德华躬身比了个方向,“请随我来。”

    又是地下室。

    阿德莉亚痛恨地下室,地下室从来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可到了地下室,只见到一具空棺材,爱德华这才满怀歉意地说“抱歉,布兰斯顿先生已经下葬了。”

    “我以为是被放在”歇洛克的不满要溢出来了,但他好歹懂得控制情绪。

    爱德华适时表示出一些不悦“实际上,是夫人不愿意让他下葬,总想着冰窖能保存住,能还能见见布兰斯顿先生。”

    “但是,她不会来的。”

    他沉默地看向面前的空棺“我害怕先生不能得到安宁,只能先下葬,留着空棺予夫人念想。”

    “你不是独自做的这个决定,你还没有权力。”歇洛克笃定地看着爱德华。

    两人在死寂中僵持。

    终归是爱德华败下阵来“是的,我无法否认。”

    “哈,我知道是谁了,”歇洛克很平静,“不要紧,我都知道了。”

    或许算是补偿,之后爱德华在冷飕飕的地下室里告诉他们不少信息。

    一个是失踪半个月的亨特应当是在失踪那段时间出现在庄园里过,夫人还有两个仆人都似乎在附近的丛林中见过他的影子,但是都不太能确定。

    二是布兰斯顿虽然是死在浴缸里,但是他的衣服摆放和他以前的习惯不同。

    “怎么个不同”

    “先生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他每次沐浴更衣,一定会把衣服归类好,饰品挂在衣架上,别的搭在围栏上,但这一次看起来好像很凌乱,就全部直接往上搭,乱七八糟的。”

    还有就是布兰斯顿说他当天有约,需沐浴更衣见人,但是他没说要不要出门、要在哪里见面,到了时间点,也并没有人上门。

    “人下葬了,那么他的房间有变化吗你们有维持他房间的原状么”歇洛克沉思片刻。

    “其实没有做太多的打扫,只是稍微拂去了灰尘,”爱德华叹了口气,“实际上有人传出先生是自杀也是源于此,浴室一派平静,先生的表情甚至他甚至是微笑着的。”

    他的嘴唇有些微微的颤抖“如果不去看满池的鲜血的话,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歇洛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以示安慰,但看表情他仍沉浸在思考里,他很是随意地拍了两三下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需要再看看他的房间。”

    “没有问题。”爱德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需要安慰,并同意了他的要求。

    “你们的小少爷,还没有露面呢,”阿德莉亚插了一句,“我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还在贵族公学里”

    “布兰斯顿先生下葬之后小少爷就有些发烧不舒服,这几天还在静养,”爱德华不解为何提到小少爷,但还是回答了,“他升入中学以来我们一直是家教和公学都不落下的,最近家教会来上课,或许你们可以遇见。”

    从地下室往上走,温度慢慢回暖,穿过客厅的时候,歇洛克又注意到了墙面上的画像。

    看上去他们的下巴都是如出一辙的突出,很典型的遗传表现。遇到这种和医学有点关联的东西,他就忍不住看一眼自己那位“医生可疑”的室友。

    可他的室友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欲望。

    他只能在心里先记下来,准备找个时间试探试探。

    布兰斯顿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侧,他并没有和夫人居于一屋,房子的装修看上去颇为古典,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东方元素。

    在真东方人阿德莉亚看来,在这个年代她所见过的东方元素里算是非常昂贵且有品位的了乳白的瓷器,印有龙纹的床帐,还有枕套应当也是真丝。

    确实如同爱德华所说,布兰斯顿先生是一位很有条理的人,衣架摆设可以解释为仆人整理得当,但是文件、书本样样都摆的规规整整,应当就是个人的习惯了。

    比起看屋子的摆设,她的室友的动作更具有观赏性,即便“见多识广”如阿德莉亚,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他站在门边,飞速地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或许因为他来过几次,这个步骤只是为了确认他们确实没有变动现场。

    紧接着,他走到了窗边,拉开百叶窗往外扫视一眼确定视野,掏出放大镜检查了一下窗框,后微微矮了矮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沙发椅上,端起窗旁小几的水杯看了看。

    杯中没有水,甚至已经积了一点灰,但还留了一点气味。

    他闻了闻,不是很确定,又轻轻放了回去。

    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仿佛扫描一般寻找目标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地上有一个什么痕迹,半蹲下来观察,沉思了数秒后,再次环视四周好一会儿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在窗框正下的墙角里,他单腿后撤半蹲下来,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用手捻起灰尘放到纸上,凑近仔细地看了许久。

    然后他小心地折好,站起来又要去找别的线索,只伸着手保持着递给阿德莉亚的姿势。

    阿德莉亚下意识就接了下来帮他收好,注意到爱德华疑惑的眼神,她也只能讪笑着找些别的话题“布兰斯顿先生有什么仇家吗”

    爱德华短暂地将眼神从歇洛克身上移开“先生一直与人为善,我不认为他有什么仇人,即便是裁决,他也公正无比,没有什么可说的。”

    “说起来这个话题有些不合时宜,”阿德莉亚有点嫌弃这个小纸包,但到底还是放到了怀表的那个口袋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提起,“他之前有个挺好玩的小骰子,我之前看着挺精致,还想问问是在哪买的呢。”

    爱德华愣了愣,他很快明白阿德莉亚说的是什么,但他也有些困惑“好像是前几年他出差的时候从外面卖的,或许是伯明翰我记不确切了。他有时放在手里转转,不过好像现在找不到了。”

    “是吗,那可真遗憾。”那个骰子被做成了类似指尖陀螺的形式,阿德莉亚当时就多看了几眼。

    他们说话的间隙,歇洛克已经拿起了床头的一副扑克牌,倒了出来大致看了看,似乎还拿着闻了闻。

    “屋里丢失了什么东西吗”歇洛克突然道,“我能不能稍作翻动”

    “放现金的钱包没有了,其他的就是少了些贵重饰品,加起来对平民来说或许不是个小数目,”爱德华迟疑了一下,“请便,但务必不要弄得太乱。”

    他用手指勾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很整齐,摆了眼镜、笔、烟盒、安眠药,还有一个铜币,看上去像是筹码只是有半片奇怪的空余。第二个抽屉里摆了一些饰品,包括怀表链、领夹、扳指之类的,分门别类地每个放在一个小格子里,很显然,少了不少,恐怕是被人挑挑选选拿走了一部分。第三层抽屉的文件倒是整整齐齐。

    打开衣柜,乍一看整齐,实际上下排的衣服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定了定,然后又去翻布兰斯顿挂在浴室外的衣物。阿德莉亚注意到他仔细检查了衣服的纽扣和裤子的扣子,此外裤子的口袋也被人翻出来了,此刻空空的有些滑稽。

    “我去浴室看看。”歇洛克道,得到爱德华首肯后,他直接推门而入。浴室里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但他恍如未觉。

    或许是避讳,爱德华没有踏进来,只在门口两步远的地方,阿德莉亚本想跟进去,但鬼使神差的,她倚靠门边,半遮挡住了爱德华的视线。

    爱德华好像有些在意,但或许是想想浴室里什么也没有,倒也没有让阿德莉亚让开。只找了话题想探听阿德莉亚的底细“您现在是在伦敦当医生吗”

    “事实上,”阿德莉亚垂眉,“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确实丧失了一些成为医生的勇气,最终转为做研究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有了些刺痛感。

    “那真是太遗憾了,”爱德华愣了愣,“先生一直夸您胆识过人。”

    阿德莉亚回忆了一下布兰斯顿的态度,对当年的场景似乎有了些困惑。好像当时布兰斯顿也未见得理解了她,只是后来态度突然有所转变

    是有这么回事吧,她有些不确定了。

    “实在是感谢当时布兰斯顿先生为我说话,”阿德莉亚的表面仍旧无可挑剔,“他让我看到了公正,也给了我些信心,只可惜后来确实”

    她露出一个有些难言之隐的表情,爱德华甚至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浴室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歇洛克对着浴室回忆自己当初看见的案发现场安详躺着像是泡澡到睡着的布兰斯顿,满池淡红色的血水。如果不看浴缸,就和此刻一般整洁有序。

    当时只有

    他蹲下来,当时滴落的血渍已经被擦去了,记忆闪回,他想起当时是有淡淡的、圆圆的水滴印记。

    一个拙劣的,被仿造成自杀但只要脚趾甲想想都知道是谋杀的现场。他的思路已有一些成形,有些雀跃地要去找自己的伙伴。

    后面有人靠近,阿德莉亚直觉歇洛克要拍拍自己,迅速地一个回身躲开之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难得的,她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你可别拿你到处瞎摸瞎碰的手弄脏我的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要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可歇洛克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法,手灵巧地一滑,便从她的手中挣脱,微微理了理袖口“你的手帕已经给别的女士了。”

    阿德莉亚还有点呆,属实没想明白刚刚是个什么动作,他是怎么挣开的,盯了盯自己的手。

    “多谢,爱德华,我可能还得在这附近稍微转转,不妨碍事情吧”他很是礼貌地询问,果不其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对了,我再确认一下,匕首是布兰斯顿先生自己的吧”

    “是的,先生通常放在枕下。”爱德华道。

    歇洛克颇感兴味地挑了下眉“真是意外啊。”

    他们走出房间门的时候阿德莉亚不小心与一位女仆撞上,她甚至毫无防备地退了一步。

    歇洛克本来伸手要扶,但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抱歉”女仆还端着托盘,上面有水和沙拉,水因为刚刚托盘不稳有些洒了出来。女仆显然是吓了一跳,但稳稳地站着没动,眼睛飘忽地回避着什么。

    “克劳妮,你在这里做什么”爱德华有些不悦地看着女仆。

    “对不起,”克劳妮嗫嚅,“我给夫人送点吃的。”

    爱德华本来想训斥一番,或许是当着外人的面不便苛责,他接过盘子“你带着客人去外面转转吧,我拿去给夫人。”

    他眼神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不要冒冒失失的。”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克劳妮,但也没有开口解围。

    “好的先生。”克劳妮拘谨地微微弯腰道歉。

    爱德华向他们致意告别,由克劳妮领他们去别墅外面看看。

    等走出几步,爱德华已经听不见的时候,歇洛克突然调侃道“我看她的裙子湿了,你的第二块手帕是为了这种情况预备的吗”

    3

    阿德莉亚有点无语,这人打量克劳妮这么久就为个这个

    “围裙本来就是保护裙子不弄脏的。”她没好气道。

    克劳妮好像有些神思不属的,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注意到两人可能都看向了自己,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阿德莉亚这才注意到其实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的脸型有些方,在女性中算是有些凶的锐利眉眼,但笑起来之后一切线条都缓和下来,很有特点的美。她的身材粗粗看甚至接近那种健美的类型,至少肩膀看上去很宽。史密斯一定很喜欢这种,就算是围裙都能设计出花来。

    她下意识回了一个笑。

    歇洛克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滑向克劳妮,下颌微动,但他没说话,闷头往前走了。

    克劳妮疑惑地看了一眼阿德莉亚,可后者也没明白歇洛克在想什么,小幅度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什么想法了,随他去。”

    歇洛克显然是有目的,他直至地冲着浴室外正对的那个位置去了,他早就该来了,如果不是被托勒斯横插一杠拦了一下。

    好在这几天都没下雨,这个位置平常也不会有人来。

    他比了个留在原地的手势,阿德莉亚和克劳妮就停在原地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走到前头去了。

    可他才没走出几步,又回头“阿德里安,我以为当助手你该自觉跟上来的。”

    他的语气有一些不悦,目光转向克劳妮“能劳烦您就在原地稍稍等候吗”

    克劳妮显然不是特别清楚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直接同意了。

    两人走到那有些高大的榉树边上,歇洛克围着树转了几圈,似乎是在找什么痕迹。

    阿德莉亚突然就领会他的意图“你是怀疑有人从外面闯入”

    “看,树干上有个脚印,”他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尺,“尽管没有完整的印记,但可以肯定,他有一双大脚至少这个宽度来说,我甚至可以估计这是一双接近10英寸的脚。”

    阿德莉亚至今没有习惯英码,在心里还算半天,估计就相当于40码。但她平常也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想爬上去看看么”阿德莉亚犹豫了一下。

    “不,暂时不需要,留着脚印在这就行,”歇洛克抬着头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并且就这个窗户的大小,胖一点恐怕都够呛,可以考虑是个瘦高的人我想或许我能试着总结总结人的鞋码与身高之间的规律,这样一个脚印就能给我更多信息了。”

    是有规律,但是阿德莉亚记不住。

    显然歇洛克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眉头紧皱眼帘紧闭,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视觉听觉下意识就屏蔽了别的信息。

    阿德莉亚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我有一些模糊的概念了,”他猛然睁眼,低声喃喃,“阿德里安,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们先叫爱德华吧,”阿德莉亚对凶手是谁并不那么在意,只要她和歇洛克能赶紧洗脱嫌疑就能自由些,“至少说明有外人闯进来过。”

    歇洛克不太耐烦地摆了摆手让阿德莉亚自己去,自己孤身一人不知是怎么来的灵感,往丛林更里处走了。阿德莉亚想了想还是先跟着歇洛克一起。

    还有零星几个脚印,这回看的更清晰,确实是一双40码的脚。

    “到这里就走出去了。”两个人估算了下,基本上是往别墅东边的矮栅栏边走的,他们并不方便从这里离开,只能折返。

    或许是克劳妮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不对劲,急急地叫了爱德华,他们回过头的时候爱德华就站在他们身后,面色不虞。

    “您来的正好,”歇洛克很是坦然,“正好我有些发现想问问您。”

    爱德华压抑着不悦,很是得体道“您说。”

    “首先,这一小片林子显然并没有刻意打理,任其生长,平日也没有人过来的,对吧”他颇为笃定。

    “显然,如您所见,”爱德华道,“从前这里是有一个亭子的,有时候先生会来坐坐,但已经荒废很久了。”

    “也不会有鞋码接近十英寸的人从这里走吧”歇洛克追问,“虽然看不清鞋底的花纹,但是看鞋底的形状,是一双圆头皮鞋的可能性很大,这在这个时候还并不流行。”

    阿德莉亚突然就想起了亨特。

    “您在说些什么”虽然爱德华的语气可能更倾向于您再胡说八道些什么。

    歇洛克叹了口气“阿德里安,或者你帮我说明一下,我亲爱的助手”

    给点颜色还开染坊了。

    两个人视线对了对,但还是阿德莉亚做出了退让,她向歇洛克伸出右手,歇洛克便把软尺递给了她。

    “爱德华先生,您跟我来,”她沿着刚刚的路线往回走,将路上几个不甚明确的脚印指给他看,“显然,这个外来者来回都是沿着同一条路的,您不用着急挨个看,有一个脚印格外清楚。”

    到了那个脚印处,阿德莉亚将尺子给了爱德华,爱德华这次真的是表情凝重了起来,他蹲下身亲自量了长宽。

    阿德莉亚本想说一句和歇洛克的鞋码不符合,但她注意到爱德华悄摸扫了一眼他们的鞋,觉得提出来反而有些刻意,就没吭声了。

    一行人走到原来那棵树下,阿德莉亚把树上的痕迹同样指给他看了“所以很显然,是有人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布兰斯顿的房间。”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对我们很重要,”他点了点头,表情稍微有了些缓和,“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阿德莉亚看向歇洛克,一直在走神的歇洛克好像突然回神了似的,伸手挽住了阿德莉亚的胳膊阿德莉亚下意识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收手避开,但造成这一影响的人恍若未觉。

    “暂时没有了,先生,我想今天我的任务玩成了,正好适合去休息休息,我还没吃午饭呢。”

    爱德华愣了愣“实在抱歉,是我们失礼了”

    “不要紧,”歇洛克十足礼貌,“是我们今天早餐吃晚了,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阿德里安,我们走吧。”

    他的手微微使力,带着阿德莉亚离开。

    走出爱德华的视野,阿德莉亚默默地把自己的胳膊又抽了回来。

    “嗯”歇洛克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她干巴巴道。

    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这个年代绅士们倒是时常手挽手地一起走,但这个时候吧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女性,被挽着有点怪怪的。是不是她主动伸手挽一下会好一点

    “是吗,我还以为你仍旧嫌弃我的手脏呢,”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我以为这不算是个冒犯的动作。”

    是这样的,你们这个时代的绅士就是能手挽手过大马路。

    阿德莉亚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拒绝似乎有些不太近人情,大抵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勉强地主动半挽着歇洛克的胳膊。

    “是的,我就是嫌你手脏。”

    她这么说着,但动作很轻地,勾住了他的臂弯。

    作者有话说

    说是叫入v三合一,反复盘了一下这都算是四合一了。感觉这一段的心理活动好难写,要有一种兄弟情但又有奇妙躁动的感觉。

    目前来说adr相对粗线条一点,她目前的关注点还是在自己的情绪以及自己和别人相处的距离上,但歇洛克就不一样了,他在担心adr的情绪,嘿嘿嘿。

    一次搞了这么长,希望中间不要有看漏的错别字了,写的时候很爽检查的时候很痛苦。

    俺的伙伴和我一起盘文的时候问我能不能按着他俩的头让他俩亲上去。我不可不可。老福还是得保持住那种冷静的迷人感的。他只是看上去有一点点“唐突”而已,但其实那都是在计划中x

    然后喜欢原着福的新朋友追文饥渴难耐可选择之前的那本贝克街入住实录,说起来即使到完结我都觉得想换回原来的名字与他为友,但现在想想好像这本更适合这个标题,沉思。

    说到伙伴顺便给俺的香香推个文。给老娘把马甲焊死21世纪魔女掉马实录。

    本章小剧场

    福哈,拥抱你也不肯,挽手你也推脱,你对人家布兰斯顿夫人倒是挺好的。

    adr请你速速洗手,谢谢。

    最后的最后真的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来吃我的饭饭感谢在2021102623:11:182021103115: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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