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7有些迷茫, 心里不住发慌。

    明明蟒蛇说的事情它没有一点印象，什么最早完成任务的攻略者、什么回家、什么钥匙，应该和它完全没有关系, 可奇异的是, 听到实验室和课题名称那一刻, 它竟生出一股朦胧的熟悉感，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极端恐怖, 震得它不自觉发抖。

    就好像, 它曾在那里经历过什么非人的折磨一般。

    0067隐隐明白了什么, 却死活不愿意相信。

    蟒蛇说的一定是假话，故意激它, 就是想引它出来。

    它不可能是攻略者的一员，它绝不承认，不然努力到今天, 就为了获得一具人类的躯体，脱离虚拟生命的限制，不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吗

    0067蜷缩在简游大脑深处, 努力把自己团成更小的一团。

    它疯狂抗拒真相, 但蟒蛇说这些可不是给它听的。

    对于大本营那些高层, 她没有丁点好印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本营很大一部分攻略者看不起普通人, 认为自己已经是人上人，和凡人混在一起有失身份, 他们怎么也不想想自己是从哪来的，在高层的眼中是不是也和那些所谓的凡人一样卑贱。”

    一群废物，普通人的日子都过不好，难道换个环境就能变成天才

    简直是笑话

    这种蠢货放在现实里都没人看得起, 又哪来的自信被大本营那些傲慢的高层当人看

    “那群人可是把整个世界当猎物，攻略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被圈养的狗，一旦有离开的念头或者失去身为攻略者的价值，就会被投入实验室做成系统，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攻略者被制成系统的过程中，灵魂会遭到最彻底的拆解，失去人形，同时失去所有身为人的记忆。

    等他们变成一片白纸，高层就趁着他们懵懂无知给他们灌输智能生命再像真人也不是人，给他们树立兑换身体成为真人的梦想，糊弄他们配合新的攻略者继续完成任务。等达到兑换标准，高层又忽悠他们唯有真正经历人生百味才能真正成为人，指使他们以攻略者的身份再一次进行攻略。

    “直到他们想起过去身为人的记忆，或者灵魂受损过重不得不送入实验室缝补。”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蟒蛇小姐阴冷的笑容敛去，偏开头，眉目冷漠而平静。

    姜昭节眼神复杂“你好像很清楚整个过程。”

    这个循环，看多了小说的姜昭节其实并不怎么感到意外，基本和他猜测不谋而合，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蟒蛇小姐的口吻，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让人不敢深想。

    蟒蛇小姐有点懒洋洋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个运气不错的人，提前发现真相不说，刚一意识到不对就被鬼枫树纳入羽翼下保护起来。”

    整个过程她当然是没有经历过的。

    “但就像你说的，我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有人经历过。”

    姜昭节恍然，和傅铭铎对视一眼，这个人选已经很明显了，应该就是保护蟒蛇的鬼枫树。

    0067计算能力不差，同样明白了蟒蛇的未尽之语，悚然而惊。

    明明应该反驳的，可所有计算的结果，甚至它本不该拥有的“直觉”都告诉它，是的，就是这样，不然说不通为什么鬼枫树不和大本营签订合同还能那么受信任，扯着工作狂的大旗在高层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年叛徒都没被发现。

    0067呆滞地抱紧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的动作有什么不对，整个光团明明灭灭，竟如同风中的烛火一般。

    姜昭节颇为敬佩道“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动心忍性、百折不挠、无私无畏。”

    如果不是这位鬼枫树奋不顾身独闯龙潭虎穴，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么多有用情报，也营造不出现在这个大好局面。

    蟒蛇小姐的眼神柔和了点“倒也不是无私，只要还是人，怎么可能一点私心都没有”

    姜昭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种情况论迹不论心，他的功劳无可否认。”

    蟒蛇的笑容终于平和起来。

    “这么些年，他和雯雯姐过得确实艰难。”言下之意就是不只鬼枫树，那位雯雯姐也亲自经历过这些苦难，“为了保护其他人、取得高层的信任，他们几乎付出了所有，才算是找到这么一个机会。”

    灵魂破碎重组本身就够痛苦了，他们两人还要在百般折磨中保住记忆，没有大毅力根本做不到。

    毅力之外还得付出更多，才能搏得反击的一线生机。

    蟒蛇小姐目光移到简游和“傅冉轩”身上，语气玩味“韩玉薇的系统是006713号，按照大本营的规定，指挥她的攻略者携带的系统只会来自同个分组。”

    也就是以006打头的006、0067、00671这一系列系统。

    “我记得，006还是人类的时候，异能是增幅，算辅助系，能够大幅度增强另一名异能者的能力 。他对自己这个能力很不满意，觉得不够霸气不够强力，将自己无法在乱世中建功立业的原因归结于此，一直渴望获得更厉害的异能，成为凌驾规则的人上人。”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大本营选中后欣喜若狂，毫不犹豫执行大本营交给他的一切任务。

    他算是第二类攻略者中最勤勉的那一拨，一年年干下来竟也攒够了实现愿望的积分，虽然内心不打算离开大本营，但在上头找到他，让他兑换积分给其他攻略者做个表率时他也没拒绝。

    甚至，他内心还有小激动，认为这是上头对他的看重，说不定能借这件事跻身高层。

    “他就是个笑话。”蟒蛇小姐轻蔑道，“0067疏忽大意，一心兑换积分还算情有可原，他呢蠢得让人笑掉大牙。”

    灵魂重组后006依然蠢得要命，但让知情者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以前那么狂妄和很毒了。

    这么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居然偶尔会为宿主考虑，还有了恻隐之心。

    而且在宿主比较强势的时候，他居然会害怕，唯唯诺诺讨好宿主。

    那个时候，鬼枫树就意识到006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和雯雯先后到实验室走了一遭，吃了许多苦头，才把0067的编号安排给合适的人，也就是现在寄生在简游身上的这个。

    “他原本的能力就和交换有关，还曾经被类似位面商店这样的东西选中，如果遇到非常难攻略，连钥匙碎片都无法收集的世界，不管哪个分组，最好都带上这样一个辅助系统。”

    这样才能将仅有的碎片作用发挥到最大，提升直接攻略本源世界的概率。

    鬼枫树就是抓住大本营这个习惯，做了一系列安排，才将他们引到这个世界。

    “虽然成为系统后0067的性格变化很大，但它算是功能性人物。”蟒蛇小姐淡淡道，“只要它去到一个不容易被攻破的世界，大本营那边无数系统和攻略者都会受到牵制。”

    因为大本营很多技能兑换，就建立在0067这样的人身上。

    随着他们被制作成系统，力量也被剥离出一部分，供应大本营日常所需。

    “006的异能不能增幅0067的能力，相反，还会造成损伤。”

    姜昭节敏锐地问“大本营知道这件事他们将这作为制衡手段，限制0067”

    这里面也有鬼枫树的手笔吧。

    蟒蛇小姐深深看了姜昭节一眼“差不多。”

    姜昭节“看来大本营很忌惮0067的能力，但维持运行又离不开他这份能力。”

    蟒蛇“确实。”

    姜昭节“你们的计划难道是拉他们反水”

    蟒蛇勾起唇“我们只是希望他们恢复记忆。”

    像这些灵魂受损的人，恢复记忆要么是在新一次重组过程中，要么就是在生死存亡时刻了。

    执行任务的世界、不友好的攻略目标、强制脱离世界时世界意识的阻拦等等等等，都是系统备受威胁的时候。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先在被攻略的世界里动手的原因。

    姜昭节了然，看来0067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蟒蛇小姐“只要他们恢复记忆，大本营那边就会自顾不暇。哪怕不能恢复记忆，被压在这里，大本营照样要受到影响，到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了。”

    姜昭节沉吟片刻，直言不讳“这个安排有点冒险。以他们两位的能力，可以选择更稳妥一点的计划。”

    蟒蛇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没有时间了。灵魂重组是有极限的，鬼枫树和雯雯姐经历过太多次痛苦，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再不动手，我们怕没有机会了。”

    姜昭节不再说什么。

    蟒蛇小姐唇边噙着笑，视线轻飘飘划过简游和“傅冉轩”，语带深意。

    “听我说了这么久，是消亡还是合作，你选一个。”

    姜昭节和傅铭铎瞬间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人。

    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

    蟒蛇小姐不着急，好整以暇看着虚空。

    姜昭节也盯着虚空，傅铭铎心有不安，上前半步，一手握着姜昭节手腕，警惕地环顾四周。

    室内依然安静。

    蟒蛇小姐慢悠悠开口“需要我帮你一把吗”

    “不用了。”

    一个略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一团微弱的光随即显现在姜昭节的视野中。

    0067“我想起来一些片段。”

    夏海安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怀着深切的担忧，一边指挥自己其他恢复行动能力的人向上报告，一边带人往地下冲。

    无论是夏海安还是其他人，都很害怕看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场面，也在无法动弹的时候幻想过种种可能，但当他们找到姜昭节时，眼前的一切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让他们无法理解

    蟒蛇小姐、姜昭节、傅铭铎围坐在一起，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个由光组成的男人。

    他的身影闪烁不定，从他抱头的动作中能看出他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到来，他抬起头，脸部一片模糊，让人看不清表情，可夏海安还是察觉到一股浓烈的煞气。

    他警惕道“这是”

    蟒蛇笑起来“你们摆脱控制了正好，我有交易想和你们谈。”

    夏海安还没回话，男人先笑了一声“这是你们选中的合作者正好，我也有一笔交易想和你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