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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 152 章
    当天晚上,燕王李振设宴招待朝廷使者一行。

    燕王强撑着病体,出来陪了一杯。

    几位大臣不便多说别的,只都祝祷燕王身体大愈,早日抵达京师。

    李振也没有想跟众位朝臣多话,只看向李绝“铖御弟弟在京多少日子了听闻王太妃也在京城同住”

    “我离京之前,母妃本要回盛州,不料中途遇到歹人意图不轨,母妃有所不适,暂时还是留在京内休养。”李绝回答。

    燕王若有所思“这么巧,凶手可捉到了”

    “还未有线索。”

    燕王好似非常的义愤,又带着关切“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京内对王太妃动手。王太妃没大碍吧按理说,该是三弟你在京内陪着太妃,难得你居然又跑出来,竟为了我偏本王病体难愈,心里其实也盼着早日回京的。”

    李绝瞅着他“殿下的病症拖延了许久,我看并非是别的原因。”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燕王的表情略有些绷紧。

    桌上众人也跟着呆住,几双眼睛一起看向李绝。

    李绝波澜不惊地“殿下的身体看着还算强健,我想,一定是那些大夫不中用。”

    燕王稍微松了口气,众人悬着的心也跟着放缓,附和道“三殿下说的是。”

    李绝道“我出家当道士,对于医术也略知一二,不如,让我替哥哥诊一诊”

    燕王才露出的一点笑容又收了回去“铖御你还会这个实在难得,怪道皇上也格外疼你,不过还是不必了,看了许多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旁边的一名詹士道“有个名医倒是说了,王爷这不是身子上的病症,一来,是因为离开了封地,水土不服的缘故,二来,是因为孝安太子之事,伤心彻骨所致。”

    燕王摆了摆手“不要多话。”他叹了口气又道“坚哥哥是个好人,我虽隔着远,心里时时刻刻惦记,还想着这次回京跟他好好地聚一聚,哪里想到会出这种事,倒是弄得本王心里懒懒的,大不自在,本想早点回去给他奔丧,可那会儿实在是动不了,竟失礼到这种地步。”

    他很怅然地,环顾周围众人,最后看向李绝“不过铖御你在京内,至少可以照应,本王最近心想,不如上奏父皇,还是许我回封地去吧。反正如今就算进京又能如何连太子的最后一面都错过了。”

    众位朝臣急忙劝慰。又道“王爷不必如此自责。何况皇上传你回京,也不止是为了孝安太子的事,皇上也是想见王爷了。”

    吏部侍郎道“正是,皇上本就龙体欠安,又加上孝安太子一事,实在叫人担心,这个时候,很需要燕王殿下回京主持大局啊。”

    李振呵地一笑“各位言过其词了,在其位谋其政,我这燕王当习惯了,能力有限,别的事儿,我也有心无力的深怕辜负了父皇的期望。不如各位回去,替我美言几句,让父皇许我仍是回封地做个闲散王爷去吧。”

    众人复又面面相觑。

    派来的几位都是有资历的辅臣,当然都不是蠢人。

    燕王这几句话,明面上是要退回封地,但实际上每一句都在以退为进。

    皇帝就这两个一脉相承的王子,李坚没了,自然得是他顶上。倒不知燕王究竟在执拗个什么劲儿。

    大臣们心里有些怨言,而不太敢说,只有兵部的卢侍郎耿直地开口道“王爷此言差矣,王爷就算不为别的,只为皇上,难道就不回京了皇上的龙体欠佳,于情于理,王爷都该回去探望才对。怎么说出离心离德的话来”

    燕王盯着他,眼神有些冷“你说什么,说的跟本王故意不回京一样”

    他身边的詹士忙打圆场“王爷原先是着急回去,怎奈中途患病,如今也是近乡情更怯之意啊。王爷的心可不是向着皇上的大人失言了。”

    其他两位朝臣也忙开解“是是,一时用词不慎罢了。”

    那卢侍郎虽是顾命之臣,但也知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何况目前也不便跟燕王闹翻,便哼了声,不再言语。

    李绝却慢悠悠地说道“我看卢大人的话并没说错。慈孝之心,人皆有之,父子君臣,又说什么在其位谋其政之类生冷的话,殿下若真心惦记皇上,便不必再说别的,即刻同我们回京就是。”

    气氛一时又紧张起来。

    燕王见他竟开门见山,眼神亦有些不善“慈孝之心,人皆有之”他突地一笑,竟对李绝道“那么铖御,你告诉哥哥,你跟信王叔,也是这么着慈孝”

    这话一出,席上的众人几乎连呼吸都不敢了。

    礼部侍郎手里原本还端着一杯酒,准备打圆场,如今这酒好像冰在了酒盅内,冷的扎手。

    李绝从小就离开了信王府,这是人所共知的,若是信王真的疼惜儿子,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燕王是故意地用这个来戳李绝的痛处。

    果然,李绝冷冷地问“你什么意思”

    燕王道“我不过是如同铖御你劝我似的,也随口说了一句罢了。怎么我说错了吗”

    李绝冷笑“我父王已经去了,你在这里说这些,不觉着太过么还是,你在把我跟父王,比你跟皇上”

    燕王一怔,继而道“我虽然无心去比较,不过铖御你一说,细想倒也有些相似的。”他说着笑起来“凡做父母的,多数偏心,皇上如何我不敢说了,只说你们信王府,不也是偏宠着世子李重泰吗”

    李绝道“这么说,王爷是在抱怨皇上偏宠坚哥哥吗”

    “皇上偏宠的,何止是孝安太子。”李振说这话的时候,一眼不眨地盯着李绝。

    他在看李绝是什么反应,但只从少年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燕王心里知道了皇帝恐怕没跟李绝说过。

    心底念头闪过,燕王哈哈一笑“你怎么不懂,皇上自然也偏宠你一些,不然怎么会把坚哥的王府赐给你住着呢不过呢,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叫我看,皇上若是真疼你,只怕你很快就要封王了。”

    “殿下到底在说什么”李绝盯着燕王,眼底有不悦,也有疑惑“是玩笑呢,还是当真。”

    燕王并没有说下去,只转头看向坐上“各位大人,本王身子不适,暂时就陪到此吧。”

    众人先前听得发怔,此刻急忙起身相送。

    燕王走了两步,回头看向李绝“铖御,咱们虽算是兄弟,却是第一次见,我不想就闹得不快,哥哥是心直的人,有些话不中听,你不要放在心里。”

    李绝道“我是为传皇上旨意而来,不是来谈心的。只想知道一件事,殿下是否回京。”

    燕王笑了笑“你这个脾气,本王倒是很喜欢,当初你在盛州隐姓埋名的,连本王都听说了李三郎的大名,当初还想着把你招揽过来没想到都是自家人。这样吧,你且在峘州呆上两日,让为兄再养一养身子。”

    李绝还未开口,旁边礼部袁侍郎道“话虽如此,可王爷要尽快呢,临行皇上曾吩咐,若是王爷不肯回京,自回封地亦可,总之可不能耽搁的。”

    燕王扬眉“这就是了。”

    当夜,李绝等人就在峘州的府衙里歇息。

    兵部卢大人直接跟李绝说道“三殿下,燕王殿下看着一点儿病都没有,那身体只怕比袁大人还强呢。他只是不想进京。真是奇了”

    礼部的袁侍郎给点了名,讪笑道“话不能说的太武断,也许他外头看着好,里头有毛病呢”

    吏部的张大人慢悠悠道“有恐怕也是心病吧。”

    卢侍郎哼了声“什么心病皇上没亏待他吧,今儿跟三殿下说的那些,指桑骂槐的是什么意思”

    袁大人也道“我听着也有些奇怪,倒像是吃醋皇上偏宠三殿下一样用得着么毕竟他才是皇上的咳恐怕燕王殿下是多心了。”

    “总之,我看着燕王殿下也不像是会立即回京的,”张大人啧了声,眼睛却看向李绝“三殿下,我们该怎么做就这么回去”

    袁大人道“不然呢如今这情形,咱们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似的,还是别戳这个马蜂窝,能好端端地回京就不错了。何况,若是硬得罪了燕王殿下,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将来他若是继了位,记起今日咱们得罪了他,岂不是无妄之灾”

    卢侍郎沉默片刻,愤愤不平道“可惜了孝安太子若是太子殿下还在,哪里轮得到”

    袁张两位大人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看不惯燕王那副犹如鲸吞虎猛的做派,但都无法,毕竟如今皇室这一根独苗,得罪未来的君主,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李绝发声“既然他让我们呆两日,那就两天为限,看看他到底什么打算,回去也可跟皇上复命。”

    当天晚上,李绝洗漱过后,借着灯光,看一本鬼谷子。

    室内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书页翻动,夹杂着外头炭炉里,炭火爆响的细微动静。

    李绝看了半晌,心里总不能安静,正要把书放下,却是戚紫石从外走了进来。

    “小三爷。”戚紫石的脸色有些忐忑地。

    李绝问道“什么事”

    戚紫石掀了掀唇,目光掠向旁边,是个明显避退的神色“呃,我总觉着,燕王殿下别有用心,如今咱们人在城中,人数又有限,若是他突然发难,咱们岂不是插翅难逃”

    “既然害怕,当初怎么还要跟着来”李绝起身走到炭炉旁边,拿起火筷子,轻轻地拨弄炭火。

    “哪里是害怕,”戚紫石忙一笑,又道“只是替小三爷担心。”

    “李振若想下手,真刀实枪的倒是痛快,我不耐烦跟他打哑谜。”李绝看着那红彤彤的炉火,口中突然泛出一点异样的甘甜。

    他记得火筷子上挑着冻冷的馍馍,给火烤的外焦里嫩,冒着白气的那情形。

    喉头动了动,李绝回头“京内有消息吗”

    炭火照着他秀美的脸,清冷的丹凤眼里难得地浮现了一丝暖色。

    戚紫石当然知道他特问的是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搪塞“这个没什么太大的事儿。”

    李绝眉峰微蹙,把火筷子丢下“你含含糊糊的,是不是又有事瞒着”

    给他的目光一瞪,戚紫石莫名心虚“不不,我没有只是,只是才得了一个消息,一件小事。”

    李绝拧眉“什么”

    戚紫石咽了口唾沫“小三爷还记得,咱们临行前那天晚上吧就是庾二夫人、咳,是容姑娘遇刺的那天”

    “怎么了”李绝的眼神微变。

    这慑人的气息戚紫石很想后退离他远点儿,又不敢动“刚才有人来报说,原来、原来容姑娘当时是受了伤的。”

    最后几个字,戚紫石的声音压得很低,声若蚊呐。

    “你说什么”李绝却如闻惊雷,勃然色变“这怎么可能,是在我们离开后发生的”

    他问了这句,又自己否认“不对,庾凤臣已经赶到了,又怎会再出事”

    “是当时就伤着了的,”戚紫石为难地,慢慢地说“据说是背上被箭掠了一下”

    人影晃动,李绝已经掠到了跟前,戚紫石急忙叫道“小三爷您别急,伤势不算很重。”

    “你的消息是不是有误,”李绝瞪着戚紫石,胸口起伏不定“这不可能我明明亲眼”

    戚紫石望着他。

    目光相对,李绝的心头一沉。

    离京的那天,两个字忙乱。

    先是信王太妃出事,李绝匆匆地护卫冷华枫在贤良祠落脚。

    天色将晚,皇帝命让王太妃移进宫内。

    李绝前脚才进皇宫,戚紫石便飞奔而至,告诉他,星河遇刺的消息。

    李绝当即撇下王太妃,出宫赶往事发之地。

    他来的很快,当时庾约还未到场。

    不过幸而,跟随马车的侍卫已经将刺客的冷箭挡下,现场已经戒严。

    李绝掠向那辆被人重重围住的马车。

    猛然推开车门,他抬头看先星河抱着佑儿坐在里间。

    车厢内没有点灯,她的脸雾里看花般有些模糊,但双眸却明澈依旧,微微有光。

    李绝看见她好好地坐着,先松了口气。

    佑儿也看清了李绝,顿时叫道“叔叔”

    这一刻,李绝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她。

    正要入内,却听星河柔声道“小绝我没事。”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里透出几分熨帖而坚韧的温柔。

    李绝猛地止住。

    四目相对,他看不清星河眸中是何意味,却瞧见她唇角微微挑起的笑意。

    李绝突然想起,自己是要跟她“一刀两断”的。

    先前在宫内,也做的很好,如今这唐突地闯过来,被她看在眼里,是不是以为他又来“搅扰”,而嘲笑他的出尔反尔、自打嘴巴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耳畔听到有人连声地唤道“庾军司”

    眼前,是抱着佑儿的星河,身后,是靠近的庾约。

    李绝连连咽了两口气,终于转身,轻轻跃下。

    庾约已经下马靠近。

    两个人逐渐地面对面,庾凤臣一反常态地肃然沉默,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便纵身跃上了马车。

    李绝站在车下,只听到车厢里佑儿大声叫道“父亲”

    然后是庾约的声音“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没”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李绝心里想着佑儿的那声“叔叔”,如今的这声“父亲”。

    他的心突然不能跳,竭力地吸气呼气,逼着自己镇定,脚步挪动离开了车马旁边。

    当天晚上,李绝返回了宫内。次日一早启程。

    他以为自己的担心跟着急是多余的,不该的,却没想到,星河真的受了伤。

    但是她竟然瞒着自己,藏的那样好

    李绝的双手攥紧“她、她”

    他没法想象,被箭伤了,那种钻心刻骨的痛,星河又是怎么若无其事、冲着自己笑出来的。

    戚紫石叹了口气“小三爷,您还是别多心吧,我想容姑娘,只是不想让您更为她担心而已。”

    李绝闭了闭双眼,还未出声,突然感觉不对。

    本能地一抬头,瞥见窗户外极淡的影子鬼魅般掠过。

    容不得迟疑,李绝抬手在戚紫石的肩头一拍,将他震退出去。

    与此同时,嗖嗖,几支冷箭射穿窗户掠了进来正自两人先前所站的方向穿过。

    外头数声惨叫,旋即是兵器相交发出的响声。

    戚紫石惊心屏息,若不是给李绝推开,这会儿那几支箭只怕就在他身上了。

    此刻李绝已退到了窗户旁,他脸色冷峻地,拎起旁边的一把沉重的紫檀木太师椅,猛向着窗户砸去

    窗户被砸开,数支冷箭纷纷射向那把椅子,太师椅还未落地,一道人影已闪电般随之掠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努力更早点,让大家早点安心睡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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