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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吕祖殿的门开着,清晨的冷风灌了入内,飒飒清冷。

    高佑堂抬起袖子挡风。

    星河却站着没动,她看着高公子躲闪的模样,缓缓地吁了口气“平儿。”

    丫鬟从门外走进来,把手中提着的一个篮子放在桌上。

    高佑堂不知如何,抬头看了过去。

    平儿退后,容星河上前将篮子上的盖布掀开,里头却是两枚冻柿子,并一些金纸折成的元宝。

    星河将柿子跟元宝一一摆在供桌上,慢慢跪倒蒲团,合掌朝上“吕祖爷爷在上,小女清贫,并无丰厚之物可上供,只得两枚柿果,些许金纸元宝,吕祖爷爷应当知道小女诚心,莫要怪罪。”

    她向上磕了三个头,又再度道“小女已然来过三回,只求吕祖爷爷保佑我外婆快些病好,不要让老人家受那种病痛折磨。”

    高佑堂在旁望着她,见她合掌朝上礼拜,神情之中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圣洁,他不由也上前跪了下去。

    星河却在他跪倒的时候站了起来。

    高佑堂本想靠她近些,见状只得讪讪地磕了三个头便站起来。

    回头却见星河走到旁边破了半边的功德箱旁,半是无奈而惹人怜爱的“吕祖爷爷怕是会很失望的,香火这样的稀薄,想来上山的人多数都像是我一样有心无力的吧。”

    高佑堂心头一动,这自然是个在美人之前邀宠的好机会。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略一掂,当着星河的面儿放了进去“我替星河姑娘给吕祖爷爷添点香油钱吧。”

    这确实已算出手阔绰。

    星河嫣然一笑“高公子是有心有力的人。不过,先前答应我的那九转回春丹,不知是否带了”

    高佑堂正沉醉在她的笑容里,蓦地听她问起这个,脸色顿时不佳“这个”

    星河眉峰微蹙“怎么莫非有什么意外”

    高佑堂张了张口,终于道“星河姑娘,是我该死,我那九转回春丹我没得,没想到他们看得那么紧,而且数目都是记录的很清楚的,我实在”

    容星河转过身去,背对着高佑堂她缓缓地深呼吸。

    高佑堂走到她身后“星河姑娘,你、你生气了”

    “我、我怎么敢生气呢”星河没回头,声音里却透出几分悲戚“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高佑堂看她窄秀的肩头微微发抖,又怜又爱,忍不住地想去扶一把。

    就在此刻星河叫道“平儿”

    平儿从外头闻声进来,一看这个架势,顿时明白了。

    她转头看向高佑堂“高公子,你既然得不到那药,就不该红口白牙地骗人,你说过我们姑娘若答应陪你上三次吕祖殿,你就会把那九转回春金丹给她的,我们姑娘头次上山,脚都磨破了,今儿这么冷,你看她的手都冻坏了你这、你这是找我们寻开心么你也忒狠心了吧”

    高佑堂慌了“平儿星河姑娘,是我莽撞了,是我该死”

    平儿气愤“你口口声声说你该死,你这把年纪无病无灾的,说说罢了,可我们老太太若弄不好,便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大夫说了,一定要用上好的补药才能续命,所以才拼出颜面答应了你你就算存心戏耍人,也不能拿我们姑娘的孝心开玩笑,吕祖爷爷在这里看着,你亏心不亏心你要我们姑娘拿什么给老太太”

    丫鬟句句如刀,高佑堂急得冒汗“这样,星河姑娘你别生气别哭,我向你答应,就算拿不到那个,我拿别的补药给你好不好”

    容星河自始至终并未回头,但肩头微微颤动,仿佛在哭泣。

    看的高佑堂一阵心疼。

    平儿道“你又要骗人了是不是一次两次的,当我们好欺负么”

    “这次是真的,别的药终究不似九转回春金丹一样难得,我还是能做主的。我我今日就把最好的药叫人送去家里,好么星河妹妹”

    他眼巴巴地看着容星河。

    平儿道“你当真吗”

    高佑堂见星河没回头,有点失望,却点头道“我若说谎,就让吕祖爷爷显灵劈了我。”

    平儿松了口气“高公子,你若真的说到做到,救了我们老太太一命,也是你的功德,你要当着吕祖爷说谎,哼,那就是你自作孽了。”

    说了这句她道“你还不走不是说要去安排送药么”

    高佑堂见她让自己走,迟疑“好好,不过你们”

    平儿道“还要我们姑娘跟你一起回去吗你留一辆马车,我们自己回去就是了。等你把药送到了再说。”

    高佑堂松了口气“好,那我先走。”

    他又看了容星河一眼,转身往外就走,才抬脚迈步出门,便听到星河叫“高公子。”

    高佑堂忙回头。

    星河缓缓回眸,眼中是泪光摇曳,却向着他笑了笑“阶冷路滑,公子小心。”

    这简单的八个字,却好像叩中了高佑堂的心,而容星河含泪带笑,世间无双的绝色模样,这辈子只怕他都忘不了了。

    “知道了,星河妹妹”他魂不附体地答应了声,转身匆匆去了。

    平儿走到门口,看着高佑堂带着自己的小厮急急地离开了。

    “哼,这男人”平儿跺跺脚,回身走到星河身旁“姑娘,没金丹可怎么办好”

    容星河方才双眸含泪,悲伤难以自持的,但此时此刻,除了眼角微微湿润外,却是一脸的淡然无波“本就没指望他会拿出来,毕竟那是有限有数,要进献京城的。”

    平儿顿了顿“唉,希望他别食言,纵然没有金丹,有别的补药,老太太也能好过些了。也不辜负姑娘这三趟的辛苦。”

    星河抬头看着面前的吕祖像,语气很淡的问“平儿,你觉着这个人怎么样”

    “高公子人物生得还好,可惜像是绣花枕头没什么主见,性子软,”平儿回想着,忽然若有所觉“姑娘你怎么这么问”

    星河叹了口气“我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平儿睁大了双眼“姑娘你是说可是府里那边未必就会不管姑娘吧何必着急呢”

    星河冷笑“府里只怕早忘了咱们,谁也不能指望,我总要给自己找个出路这种小地方,他的出身也算看得过去的。”

    平儿有些黯然“姑娘,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的老太太跟老爷子”

    容星河没有回答“咱们也该回去了”

    她正要转身,忽然看见旁边的那功德箱“刚才他放了几块碎银子,你去捡一块大些的。”

    平儿吃了一惊“啊”

    星河漠然“家里得添炭火了,不然你我可以熬,老人家受不了啊。”

    若非存了这心,她刚才也不会当着高佑堂的面故意说什么香油钱,她早料定了高公子的性子。

    重又跪倒在蒲团上,星河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吕祖像“吕祖爷爷,他说这是替我进献的香油钱,我拿些回来原本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如今我容星河寥落颠倒,他日若是能够青云直上,必然会加倍孝敬,您曾是游戏人间的风尘奇侠,自然体恤这种无奈疾苦,请您别见怪吧。”

    星河认认真真地磕了头。

    平儿已经自功德箱内捡了一块三两左右的银子,却没有喜色,反而泪汪汪的“姑娘,真委屈你了。”

    星河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委屈的。若是什么也不做,一家子饿死了,才叫真委屈呢。”

    说完,她吩咐“去看看高佑堂走远了没有。”

    平儿答应着,提了篮子,揣了银子往外。

    容星河正要迈步出吕祖殿,却见门外有个道士闪了出来,嘴里震天响地叫“师弟,小师弟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星河心无旁骛,提裙出门,谁知那道士一眼看到她的黛眉秀目,顿时愣在原处,喉头蓦地动了动。

    这种光景,星河从小儿就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从道士身旁经过。

    那道士只觉一股冷香扑面,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竟舔了舔嘴唇。

    星河自顾自走开几步,正在打量平儿回来了没有,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道“叫什么,不是在这儿么。”

    这声音有些低沉雄浑的,令人心头一震。

    容星河蓦地回头,却见慢吞吞地,一道身影从吕祖殿内晃了出来。

    那是个身材尚显单薄的少年,穿一身黑色泛白的长道袍,白里泛灰的绑腿,灰黑相间的步云履。

    头发随便在头顶挽了个发髻,云头乌木发簪别着,因为挽的不利落,或者在哪里滚蹭过,显得乱糟糟地,还有些散发落在脸上。

    奇怪的是,纵然他从头到脚都看起来很不整洁,但当看见他的脸的时候,却又觉着他整个人干净清洁的简直不染凡尘。

    那是一张透着清冷的俊脸,如画入鬓的长眉,出色漠然的凤眼。

    因为不大清醒、或者是无精打采,眼皮儿是垂着的,因此更显得眼尾抹画似地上扬,又凌厉、又飘逸的弧度。

    他的鼻子很挺,唇是漂亮的菱角唇,微微地薄抿着,好像在对什么事表示无谓或者不耐烦。

    应该是被叫的心烦,他打了个哈欠“一大清早的叫人不得安生。”

    懒洋洋地声调,可声音却是跟他清冷纤弱的相貌不同,竟是异乎寻常的深沉浑厚,是那种属于男人的很纯粹很有力度的、令人不由自主去信服的嗓音。

    他自始至终没看过容星河一眼。

    但容星河却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

    容星河没法形容心头的惊悸。

    她记得吕祖殿并没有后门,而自己同高佑堂方才进去的时候也并没发现有其他人在内。

    这小道士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之前那呆看她的道士转过身“你你原来躲在这里面地怎么没扫”

    “干干净净,扫什么扫。”

    那道士盯着那小道清秀的眉眼,又想起容星河刚才独自从内出来,顿时狐疑起来,忙探头向殿内各处角落仔细打量,却瞧不出什么异状。

    于是便道“少说混话,赶紧去拿了扫帚给我扫地是叫你来修行的,不是叫你来玩乐受用的”

    大概是山上的风大,星河浑身发冷。

    看两个道士往旁边去了,她急忙转身折回吕祖殿。

    后面虽没有后门,但左右并无躲藏的地方,星河怀疑那小道士是刚才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才进殿内的。

    所以应该没听见自己跟平儿以及高佑堂的那些话。

    正当她自我安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目光落在地上的那靠近供桌的炭盆上。

    像是明白什么似的,星河冲过去把供桌下挡着的黄缎子一掀

    底下,放着简单的一床被褥,另外,是几枚吃剩下的枣子,跟一些枣核。

    噩梦果然给人看了好戏

    星河又恼又恨,心慌意乱,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吕祖殿的。

    平儿从前面跑出来“姑娘,可以走了”

    星河心神一震,对,可以走了,赶紧离开这儿吧,反正以后未必能来了,那小道士又面生,就算听见了他们的话又能如何。

    她加快步子,逃也似地往平儿身旁去。

    就在两人将走到台阶之时,只听之前的那道士大声叫道“好啊,桌子上的供品呢,李绝,你是不是又把供果吃了那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献给祖师爷的冬枣”

    那小道士很浑厚的声音低低地笑了几声,仍是懒洋洋似的“你那枣不新鲜了,祖师爷嫌弃不肯吃,还要迁怒你呢,我替他老人家吃了几个,省了你的大麻烦,下回孝敬点新鲜的比什么都强,比如金橘,雪梨,蜜柚,冻柿子之类。”

    星河不由自主地听着那声音,直到“冻柿子”三个字传入耳中,她的心头一恍惚,记起刚才仿佛瞥了眼,自己供奉的那两个柿子是不见了的。

    脚下几乎踩空,幸亏平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姑娘”

    星河定了定神,想回头看看那小道士,可竟没有勇气。

    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身后仿佛有人盯着自己,如芒刺背,她有点害怕回头的话,会对上那双已然将她看的里外通透的清冷凤眼。

    作者有话要说星河没有点演技都不好出来混

    弟弟嗯,一不小心弄了个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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