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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花翥(十一)
    隔日花翥以下属身份见钟平。

    那日在朝中受挫后她便去过一次, 不咸不淡与钟平聊了几句便收到温温柔柔的逐客令。

    今日去得也不算早。

    钟平下朝归来便已躺下,听用人通报花翥道后便披衣而出,满脸笑意,令下人看茶, 叮嘱今中午多备几个菜, 留花翥在家用中饭。

    花翥欣然接受。

    前几日她在陈中友家的喜宴中被陈中友刁难, 看似受尽委屈, 实则不然,她乘机传达给官员们各种信息

    花翥备受杨佑慈重用, 却依旧在宰相的家宴中受折辱。

    褚鸿影被赶出天靖城之事究竟是谁之过朝臣们心知肚明。褚鸿影从当年在覃山便追随杨佑慈, 依旧被宰相赶出天靖城。鹰羽卫统领还换成了陈中友的心腹。鹰羽卫做何事培养细作,监控天靖城, 一时间朝臣人人自危。

    加之花翥那日在朝中受挫时官员们便也为是否讨伐靖国分作两派。陈中友态度嚣张。

    宰相权势太大。

    朝中官员不少, 钟平也爱权。

    自不会容许陈中友独揽大权。

    褚鸿影更知晓即便自己示好却依旧可能被陈中友削减权力赶出天靖城。

    毕竟陈中友欲控制鹰羽卫,鹰羽卫的统领却成不了自己的女婿。且他还要担心眼前这个看似恭顺的鹰羽卫首领是否会因为婚事之事忽然反水。

    不如换掉。

    褚鸿影早已料到。

    那日他见花翥来势汹汹,将计就计与花翥打一架。

    去掉男女之别,以拳头决定胜负。

    这般行事既顺了花翥的心意,给了花翥踩着自己往上的机会在暴怒下打赢了鹰羽卫统领。此事传出,质疑花翥之能的人会越来越少。

    另一方,人们会道鹰羽卫统领连女人都打不过。

    褚鸿影给陈中友一个自己赶走的机会。

    果真,陈中友赶走他的一个理由是婚前与不干不净的女人纠缠。另一个理由便是身为男子,护卫京城, 却连女人都打不过

    男人打女人不算错, 甚至可彰显家中地位。

    男人打不过女人却是奇耻大辱。

    褚鸿影在天靖城中丢了脸

    自然。

    可陈中友从未料到, 令褚鸿影归来的玄机便藏在这番责备中。

    花翥聪慧,明白褚鸿影的用意后就势帮了一把。

    她要盟友,与她一起从死人堆中爬出且与宰相彻底决裂的鹰羽卫统领是极好的选择。

    帮他。

    帮自己。

    也帮阿柚出气。

    炭火噼啪一声响。天靖城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穿过窗棱在空中飘浮不定。

    身为太尉, 钟家的茶是下等,家中所用器物也不过寻常。杨佑慈要节俭,钟平便节俭。

    钟平如普通老者般盘腿与花翥坐在一处,吃着点心,喝着茶水。闲话家常。

    问的最多的还是北地之事。

    花翥上回前来拜见钟平却很快被礼貌请回,许多事来不及说。

    她与朱曦飞早已商定好,此番归来除去为女子讨公道,与杨佑慈协商通商,另一件要事便是索要更多的军费。她需要钱购置大量马匹发展骑兵。

    与蛮族交恶后阳啟只能从西域购买良马。西域马不比蛮族马差,但量极少。她上回与杨佑慈提过继续扩大与西域商贸之事,杨佑慈已应下。

    搁下茶盏打断花翥,钟平捻须,不回应花翥的请求,只笑吟吟道“花将军认为那日婚宴后阳啟与西域商贸之事会如何”

    花翥有几分尴尬。她也曾想过此事。“太尉大人也认为”

    “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那”

    “宰相大人日后会寻小将军的麻烦,毕竟他认定自己女儿的错全是你的教唆。”

    “可属下甚至未与那位小姐说过话”

    “他认为是,便是。世上之路,捷径不一定好。”

    花翥知晓,争辩也是无用。

    毕竟钟平所言也很有道理。

    这段时日他们从西域购买马匹最多的时候也就八九十匹。过去杨恩业在蛮族那处买马最少也可同时购入两三百匹。

    “下官受教了。”

    钟平笑吟吟道“老夫深信疾风将军定有妙招。军费之事小将军若有门路便可用。老夫也会帮你,但马要蛮族马。西域马虽好,终究不多,阳啟又无别的购马门路,他们便是可肆意抬价。故而疾风小将军不要总想着西域,要想如何与蛮族换马,否则,陈中友便会以此事弹劾你。”

    “谢太尉大人信任。”花翥冒出一身冷汗。道理她也懂,可而今与蛮族交恶,怎么会有蛮族卖马给他们

    她未在此事上耽搁。

    钟平的态度已很明确,他告知可能的后果,如何做,是她的事。

    花翥今日前来,首要之事是购买马匹,其次便是如何经营记别、紫炎二城。

    当年此处还被称作麒州时,记别城是紫炎关的附属城,起存放军粮,修整士兵之用。

    因紫炎关的护佑,记别城几乎没有任何军力。

    以至于蛮族入侵后记别几乎无力自保,几近被屠城。军士们虽有不少北地人,可更多是征兵。他们的家人大都不在这两城中,遇见蛮族围城,不少士兵逃走。

    而今司马元秋控制记别城,他虽有权势,兵力却不多。与司马枭决裂后司马元秋麾下原本属于司马枭的军队被带回,而今只有不到五千人。

    更多的士兵聚集在紫炎关下,与家人分离,心念故土。男人多,娼妇便不少。

    花翥有心将她们拉回正途,却总是受挫。

    她在北地时将此事说与牟齐儿,牟齐儿道女人与女人,终究也不相同,有人被男人摸了一把便上吊,也有人生性懒惰,认为分开双腿躺下便有酒有肉,自然不愿辛苦劳作。

    花翥只能苦思别的方法。

    一日与朱曦飞讨论军事,意识到记别到紫炎距离算不得远,虽有丘陵、沟壑,地势不如草原平旷,确多可用良田。

    “下官便与朱将军商量,我二人皆有意在两城中建立大大小小的军镇,出身北地的士兵们可将家人迁来北地,练兵,务农,男耕女织,生儿育女。

    “若再有蛮族南下之事,士兵们定会全力护佑家乡,此其一。其二,方便调兵。其三,家人前来,士兵心中有牵挂,娇妻幼子在身边,娼妇会少许多,欺辱别人家女人之事也会减少。”

    钟平眯着眼,吃着点心,诺诺称是。

    他这般,花翥心中反而没底。

    屋中静得可怕,花翥愁眉寻思自己何处错了。

    终于,钟平用丝绢抹了抹嘴,道“本官问你,土地如何划分军镇多少人”

    花翥胸有成竹“土地已丈量清楚,开春后依照家中人口与军功划分,奖励军功,战士们才会奋勇杀敌。一个军镇一百军,以百夫长为首。”

    “分地时如何考量土地肥瘦”

    “依照军功。”

    “军功那若有人之前立功之后又犯下滔天罪行岂不该收回土地,疾风将军欲将士兵的家人一道迁来北地,若土地被夺走,他们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又要如何从故地迁来若在路途中除了纰漏,是谁之错”

    花翥张口,出不了一言。

    “军镇如何建屋,难道要像蛮族那般搭帐篷可有具体布局如何留道路如何划分养马场何处种草养马何处耕种军阵间依靠何物传递消息烽火烽火一起必惊动所有军镇,难不成每一回都要调动所有军镇中的所有人难道不会搞得众人时刻担心受怕士兵的家人皆在自然会全力护卫家人,却也会生出不愿上场杀敌之心。军镇可建。如何建,得细想。”

    “谢大人提点,是下官考虑不周。”

    钟平裹紧旧棉袄,令下人添火,复又道“听闻疾风小将军虽是庶女但家境不差,也算养尊处优,可曾种地”

    “在覃山时种过。”

    “覃山本是村寨,本就有良田美池。小将军可曾细看、触摸过北地的土地可知泥土厚度土地,细微处皆有不同,有的地适合养草,有的适合耕种。分地建军镇之事可不是用笔沾墨在纸上画画就可做好之事。若不留心细微之处尽量做到公平,若不思考妥当全面,建军镇之初便会受到多方质问,届时若不能妥善解决,为将者将颜面不存。”

    花翥彻底无言。

    谁说钟平只会阿谀奉承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谁不是老狐狸

    “老夫当年也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浑身泥土,日日劳作。后考取功名,本是当年前三甲,却被高官贵胄子弟换了名次不过得了个九品芝麻官。终只能靠谄媚登高位。”

    “太尉大人手握重权却依旧心系百姓。下官佩服不已。”

    钟平笑,脸上的褶皱在温软的阳光下跌宕年月。“北地可还有其他事”

    花翥禀告的第三事便是男女俸禄、抚恤、功勋相同之事。上回在朝中被钟平顺口糊弄。今日前来,又见钟平无驱赶之意,便尝试与他商量。

    “小将军可知为何不同”

    “力气。可”

    “小将军听老夫一言。抚恤金同,易办。俸禄同,极难。除非你手中有切实有力的东西证明女人的确能做大事并以此堵住文官的口。别说女人,男人也是如此,从军者上万,封将者不过一两人。难道那些杀敌的就没功劳”

    花翥觉得钟平错了。

    钟平说的看似有理,实则满口糊弄,他说的是军功,她说的是俸禄。

    “老夫没错。”钟平捻须道,面色阴冷了几分,话音像在责备。

    秦芳之功为何求不得

    因秦芳是女子

    是。

    也不是。

    最大的缘由是秦芳不过做了火药袋,凭什么算军功所谓军功,闯入军中杀敌无数,设下计谋攻城破城,在那群文官心中,这般才算军功。

    花翥不争不吵,静心听着。

    钟平微微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说来,花小将军何不换个想法世上也不是唯有军功是功。世上不是封一人才是封赏。”

    花翥听得一头雾水。

    钟平却不愿解释。

    正好用人端来午饭,他盛情邀请花翥用饭,尽好地主之谊。

    端着饭碗,花翥仔细寻思钟平的话。

    不是唯有军功才是功

    不是封一人才是封赏

    “懂了”花翥眸光生辉,原来如此之前是她钻了牛角尖。“谢大人”

    “花小将军,尝尝这个。”钟平给花翥夹菜,复又漫不经心道自己儿子钟俊杰头脑不如花翥灵光,担心将来吃苦。

    “属下明白。”

    花翥替钟平添酒。

    钟平捻须,笑起来像个敦厚老者。

    归家已是午后。

    夏闲影与章叶媃坐在即将沉入山坳的暖阳中说笑绣花。夏闲影见花翥神采奕奕,惊喜问今日可顺风顺水

    “不,被责问得极惨。”花翥笑道。钟平既愿意指导她如何看管北地,站队便清清楚楚。

    何况她今日在钟平那处学了很多东西。

    筹备已完毕。

    下一番,定能翻盘。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不是废话章真的。本章与后面的情节关联很多,属于不能不写感谢在20210427 23:22:1420210428 21: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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