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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条头糕(一)
    下午廖初和余渝带着做好的鱼糕出门。

    两人来到小黑猫最常出没的绿化带边等着。

    “会不会来呀”余渝有点担心。

    那只猫咪的警惕心蛮高的,如果第一次失望而归,有可能短时间内就不再来了。

    廖初自己心里也没谱。

    他以前都没什么动物缘,根本猜不透那些小家伙们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今天中午大家都吃了烤肠,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味道,也算有备而来

    冬天日短,现在才四点多,太阳就已经快落到天边了。

    几分钟后,那冬青丛内突然出现了细微的抖动。

    两人都是一震来了

    果然,下一刻,里面就钻出来一颗毛茸茸的黑脑瓜。

    黑猫仰头审视了一番,发现除了上午的人类之外,还多了一名,一时间踟躇着不敢上前。

    微风刮过,黑猫顺势扬起脸,捕捉空气中的味道,细细分辨。

    嗯,两个人类身上都有相同的味道

    “喵”

    黑猫优雅地钻了出来。

    倒也不急着跳下去,反倒先坐在台阶上,抬起后腿,熟练地挠了挠耳后。

    挠完了,它又低头,往后腿中间舔了舔。

    余渝扑哧一声。

    没有蛋蛋

    舔了个寂寞

    加上这只小黑猫,小区内的野猫一共有三只,两公一母。

    为了防止泛滥,也为了保障业主们的居住体验,物业每天都兢兢业业地巡视,抓到一只绝育一只。

    虽说是野猫,但因为长期有人固定投喂,大家的习惯也改变很多。

    另外两只,一只是橘猫,一只是断了一条腿的白猫,基本上都在物业处花园里放置的猫窝安了家。

    如今,它们过着早睡晚起吃吃喝喝的日子,每天被业主和工作人员们撸来撸去,动都懒得动一下,都快变成猪了。

    因为过分堕落,那两只猫没有小黑这样的“编制”。

    木有固定工资的猫咪,只好依靠卖萌度日

    黑猫抬起金色的,圆溜溜的眼睛,冲余渝瞄了声。

    余渝赶紧收敛表情,“抱歉。”

    他实在不该嘲笑对方。

    黑猫好像满意了。

    它轻巧地跳下台阶,踱着猫步走过来,在两人面前端端正正坐好。

    “瞄”

    来吧。

    把美食给主子奉上。

    都说黑猫有灵性,以前廖初没接触过,对这个概念没有具体的认知。

    但此时此刻,他总觉得对面蹲了个小孩儿一样。

    虽然没说话,但它好像什么都懂。

    廖初把做好的鱼糕掏出来,放到黑猫面前。

    黑猫伸长了脖子嗅了嗅,歪头,带点儿疑惑和审视的瞅了他一眼

    这不是它之前闻到的香味。

    人类,你在驴我

    廖初“猫吃调味料不好。”

    “喵”

    廖初认真道“专家说的。”

    “喵”

    余渝默默掏出手机,拍下了一人一猫跨界交流的全过程。

    大约是觉察到这个高大的人类不容妥协的意志,黑猫终于底下了高贵的头颅,将香喷喷的鱼糕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之后,它舔了舔爪子,又过来逛麻花似的,在廖初和余渝四条腿之间绕了一圈儿,细长的黑尾巴轻轻扫过他们的裤腿。

    之后,便灵活地跃入冬青丛中消失了。

    余渝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真可爱啊。”

    之前他也曾远远看到过这只黑猫,当时就觉得有点眼熟。

    现在一看照片,懂了

    像廖初

    都是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内心住了个大可爱

    正说着,就见廖初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粘毛滚筒,沉默着将两人裤腿上的几根黑毛黏走。

    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便携式消毒喷雾,吭哧吭哧往裤子上喷了十多下。

    余渝“”

    你那是多啦a梦的魔法口袋吗

    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后天廖记餐馆就正式开业了,廖初就顺便过去检查一下。

    冬天太冷,许愿缸放在室外有可能被冻裂,廖初早就搬回家了。

    不过食客们对此颇有不满

    如今来吃饭的人们,谁兜里不揣几枚钢镚儿啊

    饭前饭后“来一局”,都成了固定流程了。

    万一下一个五百万就是我呢

    没有许愿缸的廖记餐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甚至因为这件事,连年前那段时间的食客满意值都下降很多。

    系统就苦口婆心地教育廖初,“你只是失去了一口缸,而顾客们,失去的可是希望啊”

    连这点儿心愿都不能满足,算什么好老板

    没奈何,廖初只好将一楼入口处增加了一道博古架一样的隔断。

    年后开业,就把许愿缸放在隔断到门口之间的空地处。

    这么一来,推门进来就能看到漂亮的睡莲,架子上也可以放置顾客们随身携带的大物,提高了空间利用率。

    而隔开之后,他也勉强能过动物不进餐厅的坎儿。

    廖初开门时,余渝就习惯性四处乱看。

    清江市本地的习俗是初六初八开门

    当然,那些大型连锁商场超市不管这些,赚钱要紧,除了大年三十儿当天,压根儿不休息。

    今天才初四,街上依旧冷冷清清空空荡荡的。

    所以偶尔一个两个人,就特别显眼。

    余渝忽然发现一个男人沿着街道疾走,虽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的步伐中就能推断出,很急。

    那边廖初已经开了门,见他站在外面不动,“看什么”

    余渝收回视线,摇头,跟了进去,“没什么。”

    已经数日没开火的餐馆里温度很低,廖初先去开了空调,又仔仔细细检查水电。

    余渝双手抄兜,笑眯眯看着他到处转在,最后定格在厨房里。

    年前整理好的锅碗瓢盆依旧整齐,幽幽放着雪白的光。

    就连墙角的抹布,也都根据颜色分门别类,规规矩矩叠放着。

    廖初一抬头,就发现余渝正举起手机,不由失笑,“有什么好拍的”

    余渝靠在门框上笑,“什么都好拍。”

    这个人只要一进厨房,气势就瞬间不同了。

    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余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中毒,怎么样都看不够。

    除了他们两个,偌大的餐馆里空无一人,只有空调机发出细微的声响。

    廖初朝他招招手。

    余渝走了进去,然后下一刻,就被卡在他和料理台之间。

    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余渝的心跳突然加快,有点紧张,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这算什么

    厨房y吗

    不,不对,他应该不会允许在这里发生这种事吧

    毕竟是个连被猫蹭过,都要喷消毒喷雾的人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瞎想了。

    吻细细密密落下,离开时,还会发出细微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拉扯声。

    余渝有点意乱神迷,抽空喘了几声,含糊不清道“廖先生唔,进步,进步神速”

    廖初发出低低的笑,声音有些沙哑,“继续努力。”

    余渝的胸膛都被带着微微震动,脸上的热度都快把自己烤晕了。

    继续努力

    都这样了,还努力什么

    这人看着正正经经的,可私底下,真是

    廖初的手指穿过余渝的头发,顺着一路往下,不轻不重地往他脖子上按了下。

    余渝一下子就软了。

    好像有电流迸发,顺着脊椎疯狂蔓延,一路流窜到四肢百骸。

    廖初刚要说话,却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声。

    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谁这个时候来

    廖初把余渝留在里面,自己往外走了两步,就见一个男人迟疑着推着门,有点不确定地向内张望。

    “请问,有人吗”

    “有什么事”

    廖初从厨房那边绕过来。

    来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衣服虽然皱巴巴的,但懂行的人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而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以分辨出一点旧年生活优渥的痕迹。

    只是帽子外面露出来的头发,竟已经白了。

    看见廖初后,那个男人明显松了口气,眼里突然迸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光芒。

    “请问,今天是营业了吗”

    廖初冲这位古怪的顾客摇头,“后天才开始。”

    那人眼中的光突然就暗淡了,好像被掐断电源的灯泡。

    他两只手不断地搓着,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浑身上下都在散发一种焦躁的,近乎崩溃的气息。

    听见两人对话的余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惊讶地发现,那就是刚才自己看到在街上狂奔的男人。

    刚才他是在寻找开业的店铺吗

    因为这一带的店门都关着,所以看到廖记餐馆之后就冒然闯了进来。

    那个男人狠狠咽了口唾沫,突然声音发颤地道“拜托,帮个忙,算我求您,帮个忙”

    他的膝盖甚至都弯了弯,好像随时都能折叠跪下去。

    廖初清晰地看见了他周身弥漫的情绪层

    漆黑,像暴风雨要到来之前完全黯淡的漆黑。

    代表绝望的苦涩疯狂蔓延,几乎到了呛人的程度。

    廖初本能地皱了皱眉。

    这种程度的绝望,他只在医院见过。

    廖初转身去烧水,“什么事”

    来人愣了下,反映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带着点儿震惊地张了张嘴,“我”

    这两天他几乎绝望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家

    “我,”他努力平复着情绪,可眼底还是慢慢泛红,声音嘶哑而颤抖,“我想买点条头糕”

    他眼巴巴看着廖初,刚刚暗淡过后的眼底,又隐约冒出一点微弱的光。

    好像绝望中的人抓住了一根蛛丝,虽然随时都可能断掉,却仍然不敢放弃。

    条头糕。

    廖初突然就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状态了。

    条头糕本来就不是北方的甜品,市面上几乎没有卖的,会做的人也寥寥无几。

    而偏偏又正逢春节,恐怕想网购都不行。

    廖初会做。

    但这种点心做起来有点麻烦,如果对方没有足够能说服他的理由,他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不然以后这个也来,那个也来,他就不用休息了。

    来人也知道自己的请求过于冒昧,可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

    “我儿子,”他艰难地张了张嘴,颤抖的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我儿子他病了,可能会”

    他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

    但他好像终于找到一点倾诉的闸口,自顾自说道

    “他一直很懂事,分明那么难受,还反过来安慰我”

    “前几天,我看见他偷偷哭了,他说自己想吃条头糕以前他妈妈在世的时候,就经常给他做的”

    他真的只是馋那口条头糕吗

    不,是怕,怕一旦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回忆妈妈味道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十一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