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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生日
    昨晚虽然喝醉了, 但是还没有到完全失忆的程度。

    余渝现在坐在床上,依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昨晚的片段

    包括自己摔倒,傻笑

    他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把自己缓缓蜷缩成一颗球,用力埋进被子里。

    如果这里是一片荒地,那么他尴尬的脚趾已经可以抠出一座紫禁城。

    黑历史, 绝对的黑历史

    幸亏是大半夜, 外面没有几个行人, 应该没被别人看到吧

    至于廖先生他应该不是那种去外面乱讲的人。

    这么想着,他坚强地爬起来,扶着墙去洗漱。

    路过客厅时,眼角余光瞥见河马沙发。

    几乎是同时, 余渝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组画面

    身上满是泥水的自己搂着河马沙发, 哽咽道“廖先生, 你以后会很好的”

    余渝“”

    他痛苦地捂住滚烫的脸, 背靠墙壁,缓缓滑了下去。

    不要活了

    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余渝一边麻木地刷牙,一边想着

    或许我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可是当初写论文时, 我也喝过两听啤酒啊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喝的是奶啤。

    不行不行, 不想了

    余渝,要加油

    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洗完澡后,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拳,眼底流露出悲壮。

    果然, 喝酒误事

    不过,幸好礼物顺利送出去了。

    他正想着,就听有人敲门。

    “谁呀”

    “廖初。”

    昨晚惨烈的记忆卷土重来, 余渝面红耳赤僵在原地。

    几秒种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余老师”

    频率明显提高。

    余渝瞬间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过去开门。

    门外廖初的手刚举起来,显然正要第三次敲门。

    他的右手还提着一只保温桶,保温桶把手上挂着两个装小菜的盒子。

    “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早饭,”廖初把保温桶往前递了递,“小米粥,养胃的。”

    顿了顿,又语带笑意道“以后不要喝酒了。”

    余渝脸上热辣辣的,小声道“没经验而已”

    多喝几次就不会了。

    他下意识往对方身后看了眼,“果果呢”

    廖初有些无奈道“艾莎的定制衣服来了,她和倩倩都拿到了,两人现在在那边玩疯了”

    今天一大早,果果就开始披着床单练习“魔法”。

    可以说非常勤奋了。

    余渝想了下那个画面,扑哧笑出声。

    供暖的室内和屋外冷热对比鲜明,他见廖初的手都有些冻红了,忙让开一条门缝,“进来坐吧。”

    人家都来给自己送饭了,总不能连杯热水都混不上。

    廖初点头,“打扰了。”

    屋子主人应该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一点水汽。

    刚吹完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他就看见几撮头发随着主人的走动,跳啊跳。

    余渝自己好像也感觉到了,忙抬手用力往下压。

    几秒钟后,刚被压下去的头发再一次缓缓站了起来。

    “biu”

    缓慢,坚定。

    我是不会倒下去的

    廖初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余渝啪嗒啪嗒踩着拖鞋,去厨房翻出一只大碗。

    刚要往里倒,才发现碗底的标签还没撕,只好用指甲吭哧吭哧抠起来。

    话说标签为什么要贴在内壁啊

    就跟个别苹果上的标签一样,就很不合理

    而且为什么会这么黏

    廖初脱了外套,拖了椅子去他对面坐下,“还没用过”

    余渝有点不好意思,“以前一般都吃外卖,隔着袋子套上就行”

    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到底有没有标签。

    后来搬到这边,大部分时间都在廖记餐馆吃,自然就用不到自家餐具了。

    他以前倒也想过做饭。

    奈何实在没有这个天分。

    最终决定还是不浪费食材了。

    青年低着头,纤长的脖颈弯着,认真跟碗底的标签奋斗,脑袋上的呆毛一会儿就滑下来。

    他时不时腾出手,往后拨头发。

    可每每拨过去,要不了几秒钟,头发就又掉下来。

    余渝把自己气得不行

    就很气

    竟然不听话

    廖初低头,双肩因为憋笑而微微抖动。

    余渝又羞又气,“不许笑”

    廖初就叹了口气,把碗从他手中拿过来,“吹风机有没有”

    余渝点头,脑袋上抖出一片深棕色的波浪。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廖初用吹风机对着碗底加热几秒钟,轻轻松松撕掉了标签。

    余渝“”

    刚才差点把我逼疯的小东西,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廖初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样子,忽然就有了点诡异的成就感。

    莫名愉快。

    余渝终于能把小米粥倒出来。

    金灿灿的小米粥十分粘稠,倒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挂壁。

    说明米中油脂含量非常高,所以才会有这么纯正浓烈的香气。

    两样小菜

    一个辣白菜,一个对半切的咸鸭蛋。

    辣白菜腌的正是时候,不像完全发酵时那么刺激,稍微有一点酸味,最适合用来做开胃小菜。

    配肉配饭都好。

    鸭蛋也是廖初自己腌制的。

    切得很漂亮,青色的外壳边缘整齐而光滑,不难想象那刀会是多么锋利,持刀者的动作又是多么干脆果断。

    白色的蛋清,金色的蛋黄,配着青绿色的外壳,好像一幅极简的油画。

    蛋黄中微微透出一点莹润的红,筷子尖儿轻轻一压,就从粗砂一般的颗粒中缓缓沁出晶莹的油脂。

    余渝本来没觉得多饿,可一看到面前这简单却色彩缤纷的早餐,五脏六腑就唱起空城计来。

    “你不吃吗”好像是一个人的分量诶。

    廖初朝墙上的挂钟抬了抬下巴,郑重提醒,“余老师,快九点了。”

    现在面对他,余渝隐约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闻言哼哼道“周末嘛,睡个懒觉也很正常”

    廖初只是笑。

    不喝酒的其它周末,也没见你睡懒觉。

    说起来,该剪头发了,刘海都有些戳眼睛。

    余渝又吧嗒吧嗒跑回卧室,翻了根皮筋出来,在脑袋上扎了个小揪揪。

    很好

    现在不碍事了

    余渝开始认真吃饭。

    一口接一口,吃得特别香,特别有仪式感

    一口辣白菜,一口粥;

    一口咸鸭蛋,一口粥

    廖初一早就发现了,这人很有点孩子气。

    每当遇到可口的饭菜,就会眉飞色舞的,藏在桌子下的右脚脚尖也会偷偷打拍子

    周末了,天气又冷,好多人便都窝在家里睡懒觉,整片小区都没什么声响。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能听见挂钟一下又一下的咔嚓咔嚓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初开口

    “礼物,我打开看了。”

    余渝猛抬头,小揪揪上都透着紧张。

    喜欢吗

    廖初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谢谢,我很喜欢。”

    礼物确实出乎意料,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昨晚,他研究到半夜才弄懂使用方法。

    然后剩下的半夜失眠。

    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余渝就笑了,“那就好我就觉得星星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东西,所以想让你也看看。”

    我把最喜欢的星星跟你分享。

    廖初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所以你的账号就叫数星星的孩子”

    余渝嘿嘿笑着点头,“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看星星”

    总觉得有星星陪着,就不那么难过了。

    然后他现在长大了,就想成为别人的星星。

    “今天是你的生日,难得又是周末,你准备怎么过”他问。

    廖初沉默片刻。

    “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余渝吃饭的动作都顿住了。

    “呃,对不起”

    廖初摇头,“没什么。”

    其实在这之前,他本来就觉得生日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反正或许今年,或许明年,自己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过不过的也没什么分别。

    对他这种人而言,仪式感本就是奢侈品。

    但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可以活得更久,可以拥有更多计划。

    然后又有人突然告诉他

    你可以过生日,你的人生可以更圆满

    这种感觉很新奇。

    就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的糖果时的甜美。

    令人一触难忘。

    余渝歪头想了会儿,“那今晚我带你看星星吧”

    廖初尚未回神,就听自己说“好。”

    离开余渝家时,他的脚步异常轻快,甚至连凌冽的寒风也觉得不那么讨厌了。

    他是讨厌寒冬的。

    因为儿时的福利院供暖不足,也没有更多保暖的衣服,连想睡个好觉都是奢望。

    为了抵御严寒,大家的胃口会不自觉变大,但是也没有那么多食物。

    所以哪怕后来经济条件改善,在他的固有记忆中,冬天也总是代表着苦难。

    但现在,他终于窥见了白雪皑皑下隐藏的一点暖意。

    以至于去接果果时,柳溪盯着他满脸狐疑。

    “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廖初刚要习惯性说没什么,却无意中看到了落地镜中的自己

    好像嘴角确实微微有点上翘。

    他过生日了。

    有人要陪他过生日。

    他的心底好像多了一汪泉水,悄然流淌出甘浆;又像盛夏午后波光粼粼的湖泊,温润的湖水宁静又满足。

    但他却自私的,不太想与人分享。

    “果果呢”

    他生硬地岔开话题。

    “哦,”柳溪给他倒茶,“刚才拉着倩倩也不知嘀咕什么,两个小姑娘手拉手跑去外面,我太太不放心,偷偷跟着了。”

    于是廖初又下楼。

    半路上,就看见远处蹦蹦跳跳往这边走的小朋友。

    昨天的大雪下了一整夜。

    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等比例缩小定制的艾莎女王蓝色羊绒外套在雪白的背景中,分外显眼。

    霍太太先发现了他,弯腰对果果说了句什么。

    小姑娘猛地扭头往这边看,然后撒腿狂奔而来。

    她的手里擎着一朵玫瑰花,血红血红的,像冬日雪地里灼灼燃烧的火焰。

    “舅舅”

    果果用力撞进廖初怀中,把玫瑰花举起来,“生日快乐”

    昨晚她听到鱼鱼老师对舅舅说生日快乐啦。

    她也希望舅舅可以快乐。

    廖初惊讶地接过花,一把把她抱起来,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最亲爱的小姑娘呀

    他轻轻吻了吻果果的脸蛋,声音微微带着点哑,“谢谢果果。”

    果果搂着他的脖子,认真在面颊上印上一枚亲吻,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可是我把零用钱都用光啦,暂时不能养舅舅了。”

    廖初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没关系,舅舅可以等。”

    果果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指,“那我们说好了哦。”

    廖初嗯了声,认认真真和她拉钩。

    那边倩倩母女也走过来,先后道了句生日快乐。

    廖初慢慢平复下心情,“谢谢。”

    这一年,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中,他本该躺在病床上等死的这一年,收到了祝福。

    这么多祝福。

    原本听说晚上鱼鱼老师要来,果果兴奋地不得了,一下午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要给对方展示自己的艾莎衣服。

    谁知因为白天太亢奋,精力提前耗尽,天刚刚擦黑,小姑娘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廖初啼笑皆非道“困了就睡。”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说话间,果果就猛地往旁边栽去,半路又把自己晃醒。

    “不要”

    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廖初沉默片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小姑娘仰着脸,张着嘴巴,睡得天昏地暗。

    可每当廖初想把她抱到卧室去时,她又能精准地将眼睛撑起来一条缝,黏糊糊地问道“鱼鱼老师来了吗”

    艾莎女王已经困得不行了。

    廖初无奈,只好把被子拿出来,先给小姑娘在沙发上安个窝。

    “睡吧,来了就叫你。”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艾莎女王秒睡。

    等九点半,余渝拎着小蛋糕过来敲门时,果果的梦都不知做了多少段了。

    廖初看到他拎的小蛋糕,愣了下。

    余渝摸摸鼻子,小声道“吃蛋糕,吹蜡烛,才算过生日嘛。”

    他倒是也想做长寿面来着,奈何没本事。

    “鱼鱼老师来了吗”小姑娘的耳朵很尖,门一响,就本能地挣扎起来,努力挑开眼皮往那边看。

    余渝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果果还没睡嘛”

    果果揉了揉眼睛,从被子里爬起来,“要等鱼鱼老师。”

    说着,她就手脚并用从沙发上跳下来,歪歪斜斜走到客厅中间,半闭着眼睛,仰头问“鱼鱼老师,看我的艾莎衣服”

    这套定制衣服是羊绒的,其实很怕皱,可刚刚小姑娘死活不肯脱,这会儿几乎被揉搓成一个蛋。

    就连她的小辫子也被搓得东倒西歪,好几缕头发都散了

    女王的威风荡然无存。

    就算是女王,可能也是逃难范儿的。

    余渝心里又酸又软,“果果真好看。”

    果果半闭着眼睛嘿嘿发笑,没等笑完,就干脆利落地躺在地摊上,呼呼大睡起来。

    她给鱼鱼老师看过了

    满足了

    可以睡觉了

    廖初“”

    余渝“”

    这也太迅速了

    廖初啼笑皆非地把小朋友抱进去,又帮忙换了睡衣,这才拿着皱巴巴的小礼服走出来。

    他撑起挂烫机,先把衣服熨了一遍。

    这样就能随时穿了。

    那边余渝已经帮忙调试好了天文望远镜。

    见他忙完,余渝拼命朝他招手,压低嗓子道“看,月球”

    阳台是全封闭的,但是中间几扇大窗子可以打开。

    望远镜的镜头就从那里探出去。

    角度什么的他都已经调好了,廖初过去弯下腰,对着镜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无垠宇宙中的一颗巨大星球。

    今天不是满月,星球的一半隐藏在茫茫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边界。而剩下的另一半,却在散发着明亮的银光。

    它跟平时呈现在各大媒体上的形象截然不同,虽然发着光,但其实还是有些灰突突的,体表坑洼遍布。

    但是

    肉眼见到这种庞然巨物的冲击感,是无论再怎么凭空想象,也想不出的。

    或许人类天生就有种对宇宙的向往,看到月球的那一刻,廖初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

    真好。

    “你再往这边看,东南方,”余渝也凑过来,帮忙调整角度,“那边是猎户座,是不是整体是梯形但是中间有三颗很亮的星星,像腰带。猎户座是北半球冬半年最具辨识度的星座”

    两人凑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说话带出的气流。

    那气流甚至来不及变冷,就温柔地扑到面颊上。

    廖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自己。

    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对视。

    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一时间,都愣住了。

    气氛忽然滞涩。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悄然滋生。

    良久,也不知谁先回神,两人齐刷刷别开眼。

    心跳声清晰可闻。

    耳根热辣辣的。

    怪怪的。

    不太对劲。

    “还能看什么”

    过了会儿,廖初率先打破沉默。

    “啊,你看到猎户座的星云了吗”余渝暗骂自己,心虚什么

    接下来,他们又看了土星和它的卫星

    但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两个人都心不在焉。

    冷风从敞开的窗子灌入,源源不断,吹得五官发紧,鼻子尖儿都麻了。

    可心脏却砰砰直跳。

    廖初突然去关了窗子。

    余渝眨了眨眼。

    “起风了,先进去吧。”

    廖初说。

    这人昨晚刚在雪窝里打了滚,别再吹感冒了。

    余渝下意识照做,中途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看上去跟平时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也不是

    好像更柔和了。

    回到客厅的瞬间,好像重新过了一次春天。

    温暖干燥的空气将刚才的暧昧稍微冲散了点,只残留一点痕迹,淡得近乎错觉。

    余渝张了张嘴,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那个”

    我该走了。

    “你先坐,我去煮姜枣茶。”

    廖初道。

    很简单的话,可就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叫人本能地照做。

    反正余渝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乖乖坐在沙发上了。

    斜前方就是冰箱。

    里面放着他带来的小蛋糕。

    对哦。

    还没吹蜡烛呢。

    水是提前煮开的,重新沸腾只花了几秒钟。

    廖初站在灶台边,微微垂着眼帘,看水波中不断翻滚的红枣和姜片,不知在想什么。

    稍后他端着茶壶回客厅时,就见余渝正在弯腰点蜡烛。

    屋里很暖和,余渝脱了外面的大衣,身上只剩一件毛衣。

    此时弯腰,毛衣清晰地勾勒出脊背的弧度。

    脊背顶端,延伸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

    从侧面看过去,光影清晰地勾勒出他起伏的眉骨、鼻梁

    廖初极其缓慢地抖了下眼睑。

    再睁开时,就见对方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廖先生,吹蜡烛吧,许个愿”

    许愿

    自从开店以来,类似的话廖初听过不知多少次。

    但从来没自己做过。

    许什么愿

    他沉吟片刻,“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余渝卖力拍手,“许了什么愿”

    廖初看过去,一本正经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余渝“”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

    次日早上醒来时,廖初难得没有马上起床。

    他盯着房顶看了会儿,缓缓眨了眨眼,脑海中不断回放昨晚的片段。

    温柔,旖旎,像个不切实际的美梦。

    几分钟后,他眼底的睡意散尽,慢慢爬了起来。

    他改变了以往的路线,径直来到客厅。

    那里有台小冰箱,冷藏着昨夜残存的“碎片”。

    廖初走过去,打开冰箱,跟里面剩下的半个蛋糕对视。

    早上好。

    确实不是梦。

    红丝绒蛋糕胚,夹着两层酸奶慕斯,很柔和细腻的口感。

    酸酸甜甜的清爽,多吃几口也不会腻。

    说起来虽然是自己过生日,但好像余渝吃的更多点。

    被冰箱灯映出光亮的眼中泛起一抹笑意。

    他好像确实对甜食情有独钟。

    稍后甥舅俩下楼,在熟悉的路口习惯性停顿,向后看去时,就发现了一颗余渝球。

    厚底鞋,羽绒服,手套围巾帽子口罩

    果果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廖初“”

    某人是真的很卖力在过冬。

    余渝看着只穿一件羊绒大衣,头脸脖子都光秃秃的廖初,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都睁得溜圆

    “你不冷吗”

    从小一路冻过来的廖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提醒他,“距离冬天结束,还有两个月。”

    初冬就这样,以后可怎么过

    余渝噶吱嘎吱踩着雪过来,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喷着白汽道“我只是不适应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南方屋里屋外基本上一个温度,出门反而没什么感觉。

    但北方的集体供暖太香了,简直香过头,每次开门就要经历冰火两重天,巨大的温差着实令人崩溃。

    廖初摇了摇头,“早上想吃什么”

    余渝眼睛一亮,“可以随时点单吗”

    廖初诚实道“今天不能。”

    一般第二天要做什么,都会提前一天准备,临时点单很不现实。

    余渝眼里的小灯泡瞬间熄灭。

    逗人玩儿吗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廖初说。

    余渝就美滋滋的,“好啊”

    他实在很好哄。

    果果举起被手套裹得圆滚滚的小手,“果果想吃小饼干”

    廖初给予她比冬雪更冷列的一击,“早餐不可以点零食。”

    也不知是一夜未停还是临时起意,天上正密密撒着盐粒。

    细小的颗粒落在衣服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一连几天,食客们都发现老板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好像遇到了什么喜事一样。

    有人大着胆子借机点菜单上没有的菜品,竟然成了。

    池佳佳等人大呼不科学。

    宋大爷私下就嘿嘿笑“这是铁树开花啊”

    二十五六的人了,也该搞对象了。

    对面的李老爷子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也不看看自己满脸褶子,做这个表情怎么看怎么猥琐。

    说起搞对象

    好像也没见老板跟哪个姑娘特别亲近。

    大家就在之前拉的两个群里问来问去。

    然后就问到余渝头上。

    “余老师,你每天跟老板同出同进的,有没有内幕消息”

    哪里同进同出我们分明不一栋楼。

    余渝莫名心虚,不过还是装着没事儿人似的回复道“有吗我都没注意到。”

    池佳佳就道“嗨,白问了,你这是灯下黑”

    众人很快岔开话题,却不知道分明那盏灯就混在大家中间。

    不过,无论如何,老板心情好了,绝对是有百益而无害的好事。

    最近几天店里又多了不少新客人,其中最惹人眼球的就是戴小云。

    她最近的戏份不多,隔三差五便会过来。

    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消遣,或者换个地方用功,因为总带着剧本。

    有时是一个人,有时也带着几个脸熟的年轻演员。

    可到了后面,差不多就成了戴小云和另一个年轻姑娘的固定组合。

    好像也是个演员,20岁出头的样子,偶尔也会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找她要签名。

    两人一直很低调,来了就找个角落坐下,安安静静点餐吃饭,默默观察着来来去去的食客,也不打扰谁。

    看似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廖初却能清晰地感知戴小云的变化

    从她身上获取的感情果依旧是青红交加的紫色,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忧郁的蓝色越来越少,充满热情的红色越来越多,孕育出的感情果,也逐渐从浓郁纯粹的紫色转变为紫红色。

    就像是一棵日渐枯死的大树脚下,又多了一株稚嫩的绿苗,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种变化,是从那个叫芦笙的年轻演员开始固定跟她一起出入开始的。

    老戏骨和年轻演员,枯树和嫩苗

    传承总是令人欢喜的。

    而与此同时,不经常来的男女主角就慢慢传出恋爱中的消息。

    听说好多媒体和粉丝都挤到剧组的拍摄地和酒店去了,整天扎堆儿偷拍,把酒店大堂和两个路口堵得水泄不通,搞得附近不少居民烦不胜烦。

    有住在同一家酒店的网友半夜吐槽,“真是哔了汪,白天忙了一天,本想晚上好好睡个觉,结果某炒作艺人半夜下戏归来,一干粉丝跟嗑药了似的嗷嗷乱叫”

    有粉丝跑去掐,那个网友也刚,直接甩出两段视频

    “狗屁的蹭你家哥哥热度,老子不混娱乐圈,少拿饭圈那套恶心人”

    视频中的保姆车被层层叠叠的人群围住,伴随着各种尖叫疯狂往前扑,活像丧尸围城。

    两边很快掐得热火朝天,而两位当事人却集体眼瞎,仿佛没看见似的。

    等到第二天早上,热度发酵到一个高峰时,剧组和两名艺人的工作室才迟迟出来表态,呼吁理性追星什么的。

    半小时后,两个演员先后在tak上出了似是而非的公告,先是毫无诚意的道歉,说什么只是普通朋友,对给大家造成的困扰很抱歉云云。

    终究是没有义正词严的否认。

    按理说,如果想要避嫌,就该低调行事,可两天之后,两人就前后脚来了廖记餐馆,点了一大桌子菜。

    等结账时,关文静气得够呛,直接跑来跟廖初告状,“一桌菜就没动几口,太浪费了”

    如果饭菜真有什么问题也就罢了,你跟我们说呀。

    这不摆明了糟蹋人嘛。

    廖初平静道“把那两人拉黑,以后再来就说客满。”

    他可以接受只点一碗粥,却在店里坐一整天的食客,只要不剩一粒米。

    却唯独不能忍受这种浪费。

    几分钟后,tak最新热搜新鲜出炉

    某流量和某新晋小花因戏生情,被人拍到在某网红餐馆约会。

    下面自然是一群粉丝夹着专业水军嗷嗷乱叫。

    有送祝福的,有说要独美的,还有工作室专门雇佣来搅浑水的,愣是自己舞得呼呼带响。

    不过在那一干评论区中,有几条被点赞颇高的流言分外醒目

    “什么网红餐馆啊,人家廖记是被清江市官方承认的好嘛”

    “就是,麻烦炒作换专用地点,给我们这些职业吃货留一片白云蓝天,谢谢”

    “真的好烦啊,现在每天都有好多脑残c粉去打卡,根本不是来吃饭的,挤得好多食客都没地方坐”

    结果第二天,一直装死的“情侣”就突然齐齐发声,号召粉丝们不要打扰别人。

    余渝惊讶道“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这几天真的好吵,弄得他都想打包回家吃了。

    廖初看着角落里的戴小云,若有所思。

    稍后结账时,廖初亲自过去,“今天这顿免单。”

    芦笙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戴小云却看着廖初笑起来。

    “廖先生,请坐。”

    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廖初也没急着走,“您有话不妨直说。”

    戴小云真就说了,“我想邀请您和您的餐厅参加一档节目”

    她的先生是知名导演祈安,从去年就开始策划一档饮食节目。

    说是节目,其实就是纪录片的形式。

    不过,作为历史悠久的饮食大国,国内有关美食的节目不在少数,想要脱颖而出,难度很大。

    祈安的本意是想每一期都选择一家有代表性的特色餐厅,不光拍美食,还要进一步挖掘美食中隐藏的故事。

    以情动人,才是文艺工作者的终极追求。

    眼下,他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

    符合他要求的餐厅太少了。

    之前戴小云来廖记餐馆,其实也是受了先生的影响。

    她想亲眼看看,这家被列入备选行列的新晋餐厅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毕竟比起同名单上的其他几家,廖记餐馆的资历实在太浅,而掌门人似乎也太过年轻了。

    作为老一辈艺术家,她自认早已脱离了衣食住行的束缚,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真的不一样。

    “这里有很浓的人情味,”戴小云看着店里低声谈笑的客人们,百感交集道,“这社会上好像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高消费往往与冷漠淡薄挂钩,这里真的很不一样。”

    她几乎能从每一位食客身上,感受到由衷的幸福。

    她从没想过一家能做出正宗开水白菜的餐馆里,会容纳这么多形形色色不同阶层的人。

    在这里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仿佛都带着不一样的故事。

    所以她喜欢来这儿,因为演员就是要体味百种人生。

    对面的芦笙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来这里的每一天,戴老师都会让自己仔细观察每一位食客,每一位工作人员。

    她说,那每一张脸后面都隐藏着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可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跌宕起伏,轰轰烈烈;也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到最后反而求之不得的宁静和恬淡。

    以前的她不懂,可几天下来,好像确实感受到了一点老师们口中的烟火气。

    “每个人都是烟火气孕育的孩子”

    哪怕不是电影爱好者,祈安的大名,廖初也是听过的。

    那是一位在国内外都拥有相当知名度的导演,拍摄的每一部作品都会在省台甚至央视上星播放。

    这样的橄榄枝对任何一家餐厅而言,都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请问拍摄周期会多久有没有详细的计划书”

    他需要对食客和这家餐厅负责。

    芦笙诧异地睁大眼睛

    那可是祈安导演呀

    他的一个特写镜头就值得七成以上的演员打破头。

    戴小云却好像早有预料,“每家餐厅的拍摄周期一般都在3到5天,再加上后期补拍也不会超过一周。至于详细的拍摄计划,稍后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如果对方什么都不问,就一口应下,她绝对会主动建议丈夫放弃这家餐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陆上笙菖蒲”客串青年演员芦笙,后面还有戏份哈恭喜“寂”客串导演“祈安”,鼓掌,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