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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章
    烟火盛典结束后,人潮逐渐散去,五条悟和夏油杰背倚着背坐在靠海的栏杆上。

    海风吹拂起两人的发,五条悟伸手把玩着夏油杰飘到他面前的发。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夏油杰先开口。

    五条悟倒是无所谓“随便吧,走一步看一步。”

    “你以后少吃一点糖,对身体不好。”

    “嗯。”

    “不要再任性了,好歹也是当老师的人了。”

    “嗯。”

    “告诉硝子,让她少抽烟,之前忘记说了。”

    “嗯。”

    之后不管夏油杰说什么,五条悟都只是一个字回答。好像是把夏油杰的话都听进去了,但作为挚友,夏油杰知道自己的话肯定是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或者连进都没有进。

    最后夏油杰无奈叹了一口气“我们回教室看看吧。”

    不是高专,而是教室。

    五条悟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好。”

    再次回到高专,夏油杰的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彷徨,自在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曾经的教室,五条悟想打开灯,被夏油杰阻止了,黑暗之中,两人呼吸交融。

    他伸出手,摸上五条悟的眉眼。六眼即使在最深的夜晚也蕴着微光。

    夏油杰回忆起十六岁的每天,每一节课。夜蛾在讲台前怒目而视,硝子大声咳嗽提醒,而因为一点小事互掐的夏五两人完全没发现,一幕幕的曾经,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梦醒的时候,好像五条悟还会坐在窗户边,给他丢一个糖果。

    不过

    “悟,我该走了。”夏油杰在五条悟耳边说道,吐出的气息化为白雾,触碰到五条悟的耳尖时,有点痒痒的感觉。

    五条悟没什么反应,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

    “你走啊,我不拦你。”

    可是夏油杰没动,只是透过黑暗看着五条悟。

    十六岁的那个自己说的对,作为心中满是大义的夏油杰,他不可能为五条悟停留。不然的话,当初就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夏油杰不后悔,直到此刻依然如此。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那么,这么死不悔改的夏油杰,又怎么会特地回来见五条悟,这个虽然让自己放不下,却是自己前进路上最大阻力的最强呢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明显的让夏油杰难以接受。

    五条悟诅咒了他

    可是,以五条悟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呢

    五条悟在这片沉默中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用另一只手将灯打开。

    黑暗在一瞬间被打破,光将教室填满,所有在阴暗中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这一刻被驱散。

    夏油杰眼睛适应了黑暗,突然遇到强光,刺激的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五条悟正定定的看着他。

    “夏油杰。”五条悟难得叫了他的全名,“对我认真一点。”

    “啊”夏油杰有些反应不过来。

    五条悟却是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半坐在课桌上,拉着夏油杰的衣领逼迫他弯下腰。

    “你是混蛋。”

    夏油杰不明所以,但还是附和道“嗯。”

    他觉得自己的确是混蛋,最起码对五条悟是这样,没什么好狡辩的。

    “你t不是人。”

    莫名奇妙换了一个物种的夏油杰眨巴眨巴眼睛,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反驳,不然容易被打“嗯。”

    “杰”五条悟顿了顿,“诅咒你的人不是我。”

    五条悟看着他,六眼仿佛可以直接看进他的内心。目光里有留恋,有不甘,又仿佛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真的太犯规了,这个家伙。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五条悟松开了握着夏油杰衣领的手,但夏油杰似乎没有改变姿势的意愿。

    他凝视着五条悟的眸子,眼中是无尽的茫然。

    看这人呆呆的模样,五条悟好像有点无奈,把人按到了曾经的座位上。然后抬腿踩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好,我是五条悟,请多指教。”

    时光猛然倒转,回到了刚来高专的第一天,那个与自己年龄相符的男生轻狂的自我介绍。

    我叫五条悟,本年级不,未来的有史以来,最强的咒术师,你的同学

    夏油杰,请多指教

    第一次的自我介绍,都给对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他觉得五条悟幼稚,五条悟觉得他古板。那时候的他们虽然不对付,但那的确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五条悟是个疯子,不管打架还是平常,总是异于常人。

    他把一颗赤诚的心交给夏油杰,所以也要求夏油杰同等的对待他。

    于是那时候年仅十五岁的夏油杰无奈许诺“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他还说,会陪五条悟去看曼哈顿岛的帝国大厦,茶卡湖的日落,千鸟渊的落樱

    他说了许多许多,也不知道五条悟当真了多少。

    其实最后大部分都实现了,除了第一个。

    我会陪你到最后

    当时年少的他无意许下的一个诺言,却成了现在挣脱不了的束缚。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忽然明白了。

    诅咒他的不是五条悟,拿的起却放不下的,从来不是五条悟。

    是夏油杰自己诅咒了自己。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十五岁的夏油杰诅咒了自己。

    诅咒一直都存在,只是直到二十七岁死去,诅咒才显现。

    那个纯粹的十五岁,满眼都是希望、阳光和五条悟的十五岁。没有大义,没有失去的十五岁。

    我会陪你到最后

    这句话像极了一个笑话,经过多年的沉淀,化成了可以插入骨髓的刀刃。

    他用三年的时间,向五条悟许诺了一生,然后五条悟再用十年去遗忘。

    那个放不下的人,不是五条悟,也不是现在的我,而是我们十五岁的回忆,是曾经满眼都是光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夏油杰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五条悟没有诧异,只是平静的说“杰,你该走了。”

    然后他靠近,轻轻碰了一下夏油杰的唇,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及收。

    “这是给那个时候的你的。”

    夏油杰张了张嘴,似乎再想说些什么,但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他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透明。

    “杰,你后悔吗”五条悟最后一次问他。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夏油杰慢慢消失了,但最后一句话还是传到了五条悟的耳朵里,他说“但我现在的确后悔了。”

    后悔着,却又依然决定继续走这条路。永远矛盾着,永远痛苦着。

    这就是夏油杰啊这个笨蛋。

    夏油杰离开后,五条悟终于有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不得不坐到了凳子上。

    有细细的冰纹在指尖浮现,有慢慢蔓延到手臂上的趋势。无限可以阻止一切外物的靠近,却不能阻止内里存在的。

    是那个叫里梅的咒灵在他体内种下的。

    当然,这一切基础是五条悟是故意的,五条悟故意漏出破绽,让它以为自己疲惫于应对宿傩而无力防备它。

    虎杖现在沉睡,主导那具躯壳的人是宿傩。但既然是沉睡,就始终有重新醒来与他夺回身体的可能,虽然以现在的情况,就算虎杖的意识苏醒了,也未必争的过宿傩,但依旧会对其产生不小的影响。

    所以宿傩需要一具新的躯壳。如果能把最强六眼的躯壳夺走,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宿傩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人类最强咒术师这一阻碍又没了,甚至可以收为己用,一石三鸟。

    而里梅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可惜他们低估了五条悟,任谁也想不到五条悟会故意接受里梅的偷袭。

    其实五条悟是经过思考的,如果和宿傩硬碰硬,结果不外乎是同归于尽,还会外加一个虎杖的性命。

    出于私心,他想让虎杖活下去,也不想让阿惠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自己的老师和朋友。至少得活一个人下来。

    而给宿傩可乘之机进入自己的体内,再一起死去,这是最优解。

    像五条悟这样同时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的,每四百年会出现一个。但同时领悟了反转术式的,典籍中却从未有过记载。

    如果连五条悟不解决宿傩,那么几十年后自己死了,宿傩就再无顾忌了。

    所以必须杀了他。

    五条悟握紧了自己的手,碎冰屑掉落到了地上。

    他向后仰去,让自己的头靠在后面的桌子上,轻轻吐出一口气,白色雾气逐渐飘远。意识慢慢模糊,困倦感向他袭来。

    我会陪你到最后

    骗子

    五条悟在半梦半醒间笑骂道。

    富士山上的樱花落了,你成了我永远的夏天。

    再次醒来时,“夏油杰”觉得头疼欲裂。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我们是最强的。”

    “这算谈恋爱。”

    “夏油杰,你t是混蛋。”

    “你该走了”

    “”

    无数的记忆在十六岁的夏油杰的脑海里纠缠不清,另一个世界的,属于自己的,好像在煮粥一样,把夏油杰的脑子快要煮爆了。他一身冷汗,好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五条悟正双手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那个还是二十八岁的那个。不过一个转眼的瞬间,五条悟又不见了。

    “你没事吧”焦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像是那个老头的。夏油杰不由的想翻一个白眼,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之前在太宰治那个世界的时候,把身体还给太宰治后,他还可以继续以灵魂状态存在。但在这个世界,他却失去了意识

    为什么他会拥有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

    他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剧烈的疼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每发出一个字,夏油杰就觉得自己连牙床都疼的发颤。

    不过大国主神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有些过意不去的回答了他。

    “这个嘛,因为你们本质是同一个人,所以灵魂可以相融,但因为你和他都没准备同时用这具躯壳,所以就导致一方没了意识。”

    “而你之所以会有另一个自己的记忆,是因为你们的灵魂有过融合,所以记忆夜发生了融合。不过,你还没有分不清自己是谁,说明也不是特别严重吧”

    回应他的是夏油杰沉默。

    他需要休息,不管是夏油杰自己还是大国主神都明白这一点。

    于是老人说这几天就让他好好休息,不用他出去了,然后就走了。

    夏油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很软,好像鹅绒一样。反正不会是当初见那老头的地方,那这儿究竟是哪里

    但没等他想个明白,他就被再次袭来的头疼弄得恨不得直接拿个棍子来把自己敲晕。

    属于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电影一样在眼前上演。

    那些错综复杂的记忆里,主要还是五条悟。

    五条悟趴在他身上,咬冰棍。

    五条悟从远处向他挥爪,笑的满脸灿烂。

    夜色中,五条悟被他摁在树干上接吻。

    五条悟眼睛上蒙着绷带,问他还有什么遗言。

    五条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震惊的看着他。

    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

    全部都是。

    “我爱你。”夏油杰看到另一个自己无声的用口型说着这句话,却只是看着五条悟的背影。

    别怂啊你,你上啊 ,告诉他有这么难吗

    夏油杰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又想想如果是自己的话敢不敢当面说,好吧,其实他也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怂着怂着,夏油杰的头感觉好了一些。

    艰难的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被汗水湿透的t恤衫。

    环视了一下四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古朴的雕柱立在两侧,床也是上好的沉香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熏香的味道,好闻也不刺鼻。

    他下了床,打开一旁的柜子,果然有衣服,不过都是宽大的和服。

    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一件还算贴身的黑色衣裳,上面有一只狐狸的图案,虽然夏油杰不喜欢花里胡哨,不过这件例外的还算讨他喜欢。

    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把他丢在这里之后去了哪里。

    他推开房门,顺着木质的楼梯下去,等走到一楼,他再回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刚刚下来的楼梯和房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一楼什么都没有,只一盏巨大的华丽吊灯在正上方,向下撒下璀璨的光辉。寂静的不像话,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这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大门口,刚准备推,就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人流之中。

    夜色中,路边挂满了灯笼,几泓楼内灯火通明。两边站满了卖灯,卖小玩意儿或者吃食的小摊。过往行人无不带了动物面具,有些还有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甚至还有几个嫌挤,直接化作飞鸟离去的。

    这是妖怪吗

    夏油杰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突然有人撞在了他身上,低头一看,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女孩抱着一只小熊娃娃,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夏油杰。

    “哥哥你不是妖怪吧”

    夏油杰刚好不了解现在这个地方的情况,于是蹲了下来温柔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成年的妖怪都会戴面具,可是你没有。”

    “嗯”夏油杰思考了一下,“这里的都是妖怪吗”

    “不是,也会有一些神仙来这里玩,毕竟仙界很无聊。”小女孩晃了晃脑袋,有理有据的说道。

    “大哥哥,如果不想被当异类,那就带个面具吧。”

    “那,这里买东西,需要什么呢”妖怪的话,应该不可能和人类一样用货币吧。

    “需要这个”女孩伸出手,手掌心有一颗剔透的蓝色晶石,“我们一般都用这个。”

    很遗憾,夏油杰并没有这个东西。

    女孩好像感觉到了夏油杰的贫困,好心的说道“不过津岛先生卖东西只看眼缘,不收费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夏油杰跟着蹦蹦跳跳的女孩向前挤去,不时有妖怪向这个不带面具的奇怪的男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女孩应该也是个爱说话的,一路上说个不停。

    “据说津岛先生是个神仙,而且是个特别好看的神仙。”

    “不过他性格虽然看上去好相处,但其实得到他认可的妖怪可不多。”

    “”

    女孩一边说,夏油杰一边听,分析着目前这个情况。

    “诺,就是这儿了。”

    夏油杰抬头,只见一个灯火通明的古朴高楼立在眼前。

    最高的楼顶上,一个蓝色和服的人卧在一张竹椅里,戴着一张狐狸面具。

    女孩招手大喊“津岛先生,来生意了。”

    懒洋洋的男人歪了歪脑袋,隔了一层面具,但夏油杰可以感受到那人漫不经心的打量。

    片刻后,男人拿扇子点了点,一只小狐狸凭空出现,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小狐狸就消失了。

    三秒后,古楼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灰衣的人走了出来“老板说,他与阁下一见如故,楼内物品,随意可拿。”

    小姑娘一听“不错嘛,这几百年,你是第一个得到这么大许可的人。”

    夏油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狐疑,那个老板有种熟悉的感觉。

    小姑娘不知道夏油杰在想些什么,自顾自的跑了进去。里面装饰的十分精致,珍贵的人鱼珠被用来当照明工具,墙壁里全是些琥珀钻石之类的。

    总之一看就是财大气粗。

    女孩兴奋的走到一处摆放面具的地方,这里的面具比外头的不知道精致了多少倍,连绳线都是用的上好的蚕丝。

    女孩左手一个猫咪面具,右手一个老虎面具,“大哥哥,你想要哪个”

    杰,你觉得哪个好看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温暖的灯光,绣着蜻蜓的和服,那人好看的眉眼,恍如昨日刚发生。

    夏油杰忽然觉得很难过 。

    可明明不是我的记忆啊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女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哭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然有一片湿润。

    他勉强弯了弯嘴角,“可能有人想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