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浴室响动声传来，易潇安像是被烫了一下，手上一晃，险些把舒颜的手机摔了。
鬼使神差地，易潇安将手机放回了原处，甚至翻转了一下，还原了手机本来的样子。
浴室开门声传来，易潇安迅速转身上楼，像是慢一步就会被抓住被告诉一些不想听的事情，她等到最后几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易潇安“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心跳了很快，确定舒颜没在楼下叫她之后才平复下呼吸。
易潇安缓缓转身，靠在门背上。卧室里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柔的阳光，十二条精美流苏下垂荡漾着柔光的阴影，衣柜里第一件就是今晚的星空礼服裙。
易潇安靠着门背，一点点滑下去。
她不是第一次听说关于舒颜的八卦。
从她毕业即创业，创业即瞩目的那年起，舒颜周围的绯闻就没断过。最初的时候易潇安并没有在意过，她当时才15岁，她只知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谁也别妄想代替她。
更何况是舒家的人。
受了她出轨的父亲的嘱托，出于人道主义照顾她的人。
易潇安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她对这个父亲朋友的女儿是多么充满戒备与敌意，她话很少，只要她回来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的一切离她那么遥远陌生，她天生优越耀眼，仿佛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对大学、房地产、开公司也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不在乎她每天在做什么，更不在乎她又把哪个同学带回了家。
但两年的时间终究是太可怕了。
易潇安还记得舒颜大学毕业典礼那天，她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出柜时，易潇安以“妹妹”的身份坐在大礼堂的观众中看她，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心跳加快。
仿佛舒颜在上面宣布的是一个什么一只横在她自己心中的秘密，当舒颜说出口那一刻，易潇安反倒是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她本来就比同龄人敏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特征的变化，易潇安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姐姐了。
念头一旦在心中扎根便开始疯长，舒颜和她的距离永
远都是那么的微妙，她想踮起脚，但她够不着。她想说出口，但她没资格。
易潇安觉得这种暗恋对舒颜来说太不公平。
让她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她一直当成妹妹一样，用心照顾的人，对舒颜来说，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问题。
同样，将这份感情说出口的代价她也承受不起，至少现在，她承受不起。
宛如喝了一杯极品的酸葡萄佳酿，暗红的液体经过几道工序地酿造，盛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中，缓缓入口
全是酸涩。
一个从前和舒颜这么优秀的人喜欢过的女生，直到现在都能让舒颜为了她从美国赶回来。甚至拉上自己做女伴。
易潇安努力回忆起她刚来的那段日子，脑子里始终难以有一个那样的女生的印象
易潇安脑子很乱，正当她用双手环抱着膝盖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易潇安身体颤抖了一下，努力吸了口气平稳心情“怎么了”
“小安。”舒颜又扣了两下门。
易潇安又吸了口气，站起身将门打开。舒颜穿着黑色的丝绒吊带睡裙站在门口，头发还没擦干“小安有心事”
舒颜直接看着她的眼睛开口。
易潇安愣了一下，瞬间抬头而后赶紧闪躲了一下“为、为什么这么问”
她确定刚刚自己把手机放回原处了。
舒颜又盯了她一下，扬了扬嘴角，伸手把一杯水给她递过去“我看到桌子上拿出了蜂蜜，但水里没有。”
她刚刚跑上来太着急，忘记放了。
“啊、是我忘了。”易潇安略微低头，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杯蜂蜜水。
“小安，是不是今天太累了”舒颜又问。
易潇安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
小姑娘的情绪始终和刚刚回来时候不一样，舒颜微微蹙了下眉。易潇安转身将蜂蜜水放在桌子上，舒颜看着她的背影
“对了小安，下周六有事儿吗，姐姐有个大学同学结婚，一起去”
易潇安一失神，直接把刚放好的杯子打翻。
玻璃碎了一地，舒颜立刻放下杯子走过来，她几乎是用力把易潇安拉过来，急忙拉起她的两只手“伤到了吗”
“我不想去。”
停顿了一
下，易潇安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舒颜愣了一下，又检查了一遍她的两只手“确定没伤到”
易潇安垂着眼眸，没答话。
“好，那就不去。”舒颜没再多问，下楼找了纸袋，回来和易潇安一起把玻璃渣都收拾干净，包了几层后又用记号笔写上“小心划手”的字眼后才提到楼下。
“小安，早点休息。这周姐姐忙，基本都会住公司，不用等我。”这是舒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好。”
舒颜拿着水杯回到自己房中，头发已经基本都干了，她仰头喝了口水，站起来从衣篓里找到今天穿的衣服。
口袋里是一白色的精美盒子，打开盒子，是一枚闪着钻的镂空蝴蝶纹的戒指。
和送给易潇安的一套首饰配起来，刚好是一个系列。
舒颜摩挲了盒子一会儿，起身，将盒子放入了自己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她坐在来，微微蹙着眉头，易潇安情绪的变化她能感觉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明显，她自己也被这种情绪影响到了。
舒颜想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黄玥三条消息接连映入眼帘，舒颜看了一眼她自己揣测的那些内容，不由地嗤笑了一下
小安不去了。
会有我不敢承认的前女友么
舒颜破天荒地回了黄玥一句八卦，对面显然不信，又刨根问底追了几个“什么时候分手的”、“舒总该不会是你白月光吧”之类的问题。
黄秘最近准备跳槽当狗仔哪家公司，要不要我忙你看看合同
闭嘴闭嘴
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小安这边我自己操心，你抓紧时间安排工作。这个项目丢了柒宴就不用再继续了。
好的好的，我抓紧继续安排。舒总晚安，替我问小安安。
小安晚安。
等等。
听舒总指示
小安最近情绪好像不太稳定，你明天给她们班主任打电话查一下，如果是班里有人欺负她或者其他事情，先不要声张，我来解决。
有这种事儿我明天就问，谁敢欺负小安我也和她没完发怒发怒
舒颜不再回复，扔下手机
之后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是周日，易潇安在家写作业，舒颜照样一大早就去了公司，直到很晚才回来。一连三天都如此，易潇安总是只能在早晨走的时候在眼中落一个舒颜精致的形象。
还有一个她的专属笑容。
易潇安也扬扬嘴角，笑容从嘴角升高，眼神里却没有。
“画其所见、画其所知。光线的瞬间变化即写实绘画的最高成就”于言在上面讲课，一抬眼就看到易潇安明显在走神。
快到下课的时候，学生们坐姿散漫收拾东西的都有，易潇安没有，她在很认真地走神。
下课铃响起，于言用指关节敲了敲黑板“好了，今天讲得光线晚自习着重练习，下课。易潇安，你出来一下。”
易潇安被叫，回过神，放下东西后便跟着于言走了出去。
“潇安，你最近状态很不好，怎么回事”于言是她的班主任，一位三十多岁、身上总是香喷喷的女老师。
易潇安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走神，没和她对视“抱歉老师，我刚刚走神了。”
于言眉头蹙得更深“我是问你为什么走神。”
于言停顿了一下“班里同学相处的还好吧你是高二转班来的，和同学们难免远一些，但这些需要你去主动和同学们接触，主动克服的呀”
易潇安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神，于言一瞬间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
易潇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和同学没有矛盾，老师不用操心。”
于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狡辩，几乎是抽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眼睛随着转动了一下“说的轻巧不用我操心”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行了行了，反正有什么事儿你自己克服一下。寒假马上就要冬青赛了，易潇安你要知道，虽然你有天赋，但别人也每天都在进步。”
于言说完就挥了挥手里的书让她走吧，易潇安眼神都没多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丝毫没有情绪变化地转回身。
易潇安一转身，就看到杨明正好靠在走廊上看她“潇安，老师刚刚是批评你了”
易潇安懒得解释“嗯。”
她边走杨明边跟上来“潇安，我也觉得你最近
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压力太大晚上附近剧院有个音乐会，我有两张票，一起去”
杨明边说还边真的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两张票。
“班长晚上不用上自习么”易潇安停下脚步撇头看他。
杨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只要你愿意，请假不用你操心。”
他的手还往易潇安面前伸着，这个点儿学生基本都去吃饭了，整个走廊里也没几个人，易潇安一低头，就看到了杨明手腕上的一个发圈。
易潇安眼底掠过一抹奇妙的神色，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易潇安往前走，杨明又追了两步，自我感觉良好地伸手摸了一下头发“不是吧潇安，票都要到了，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易潇安停下脚步看着他，真诚发问。
“”
“我知道了，你最近总是走神，是不是因为玩累了”易潇安往前走，杨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玩累了”三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好像带了点格外的情感。
“你说什么”易潇安转身，冰冷地眼神定格在他脸上。
“周六那天，你是不是去了游乐园”
易潇安想起了那天从游乐园出来时候背后那种不舒服的目光感。
“犯法违规”
“去游乐园当然不犯法违规。”杨明边走过来边把两张票强行塞在易潇安手里“可是要看和谁去了。”
他低头凑近了些“潇安，班里最近有些很不好的谣言，我想帮你压压，但我也不知道真假，要不，咱们单独聊聊”
旁边有学生经过，杨明说完之后就抬起头，还顺便和旁边同学打了个招呼，迈着步子没事儿人一样大摇大摆往前走了。
易潇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她又看了一眼手里两张被揉皱的票，用两根手指把票面价值“1268”的纸张捏起来，仿佛对待两张包了嚼过的口香糖的废纸一样，抬手，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