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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020
    “诈尸”两个字让栗枝红了耳朵尖尖, 她后退一步,仔细看着手持拐杖的秦绍礼。

    她不是傻子,与秦绍礼对视一眼, 立刻反应过来。

    说什么“顺手捡一下”。

    呸。

    难怪从来不与她说话,难怪每次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事实就在眼前, 栗枝却仍旧有种不可置信的荒谬感

    骄傲如秦绍礼, 会做出这种事情么

    他还会这样好心肠地冒充“王助理”过来给她送午餐和晚餐

    还是说,以他的脾气, 那日日来与她送餐的其实另有其人

    栗枝说“能诈尸看来这棺材板质量不好。”

    她声音很冷静, 口罩往上移了移, 差点碰到眼睫毛, 又被她伸手往下拽了拽,

    因疫情所致,周围的住户久久没有搬来,风从连廊上吹来, 卷着春季特有的清新草木香,幽淡细致。

    风送涓涓香。

    曾经抵死纠缠过的两人, 如今站在对立面,中间隔着一道薄弱的夕阳光辉。

    秦绍礼脊背挺直,他长久注视着栗枝,说“你一个人在这儿,旁人放心不下。”

    栗枝轻轻“唔”了一声。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秦绍礼暗自里照顾她这么多日,多半是受了表哥的委托。

    她盯着秦绍礼的腿看

    右手握着这支通体黑色的拐杖,伤的应当是右腿。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仍旧站的笔直, 黑色的西装裤下,将所有看得到、看不到的伤口都遮盖住了。

    栗枝清楚秦绍礼不是那种会靠身体卖惨的人,他永远都是骄傲的,哪怕是现在伤了腿,仍旧会用规整、一丝不苟的衣服遮盖住。

    他的背永远是挺直的。

    出于吃了对方这么多饭的份上,栗枝仍旧客气地询问“腿怎么了”

    “没什么,摔了一下。”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栗枝想象不出他摔倒的画面,捧着那饭盒,像相交不深的朋友,与他作别“那你注意身体啊,再见。”

    秦绍礼“谢谢。”

    他转身要走,伤腿仍旧有些不灵便,走路时,右肩膀微微倾了一下。

    拐杖点到瓷砖上,有着沉静的笃笃声。

    眼看快要离开,栗枝忽然叫住他“秦绍礼。”

    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娇嗔的声音,她就这样自然地叫着他的名字,好似他的身份始终停留在“表哥好友”上。

    秦绍礼转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拐杖。

    “我觉着,既然已经分手了,”栗枝说,“咱们还是不要经常联系了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虽然说分手后还能做朋友,但我可能做不到。坦白来说,你现在这样对我好,只会加重我的心理负担,”栗枝笑了笑,口罩遮挡,只能看到她眼睛微弯,“既然已经认清楚了这是个死路,我不想再去撞一遍南墙。”

    秦绍礼不说话。

    他冷静地听,看着栗枝不卑不亢地表达着她自己。

    多好。

    他亲手教出来的人。

    他给予她选择权利,慢慢培养她的勇气。

    培养她离开他的勇气。

    荔枝如此优秀,他也该为她高兴。

    栗枝捧着那饭盒,认真地向他鞠了个躬。

    “很感谢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但是以后还是不要了。谢谢您,秦先生。”

    秦绍礼到达家中时,已经晚上八点。

    这个时间点,家里人已经吃过了晚饭。

    母亲顾随莹至今还保留着“三月一春赏南湖”的习惯,哪怕是疫情,也没有阻止她出门。

    现在正躺在廊下竹椅上,请来的护工阿姨挽着发髻,跪在地上,正拿牛骨制的小锤,一下一下地为她敲着腿。

    秦绍礼经过她身侧,听见顾随莹叫他“嘉阳。”

    嘉阳是他的字,在成年之后,顾随莹让人给他取的。

    他的生日在农历十月,十月又被称为“阳月”,才会有“嘉阳”这个字。

    不过也只有她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尤其是,不悦的时候。

    四合院中,方砖墁地。

    这宅子原本是顾随莹曾祖父那一代的祖宅,四进院落。当初大门之上还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横匾,行书,写着“进士第”三个字。

    只不过后来兜兜转转,到了秦绍礼父亲手中。

    顾随莹在这房子中住了十多年,作为女主人,这院子中所有植物都经由她手。

    院子里极少栽种植物,石榴、夹竹桃也都养在花盆中,唯一有绿意的是秦绍礼父亲坚持做的荷花池,蓄水养着锦鲤,荷花,旁侧栽种一丛竹子。

    顾随莹每每提起这一处,都会嘲讽秦绍礼父亲一介武父,品味烂俗。

    在她眼中,荷花也该养在荷花缸中。

    专门辟出一大块空地养荷花

    俗。

    秦绍礼停下步子。

    顾随莹闭着眼睛,手里捏着一本线订本的古史新证“这次把人藏的挺好,真当我找不出来”

    秦绍礼侧身看她,只说了一句话“动她一下试试。”

    他说的平静。

    顾随莹却睁开了眼睛,她半眯着眼睛,看到秦绍礼高大挺直的身材,浓深墨色。

    哪怕手中握着拐杖,仍旧气势逼人。

    “瞧瞧,”顾随莹示意跪在脚旁的人不用再捶腿,将书扣在旁侧石桌上,她说,“为了这样一个家庭的女孩子,竟然学会威胁自己老娘了。”

    她不急不缓地说“先前我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男人嘛,我知道,养这么久,养出感情不稀奇但你得分清事情轻重缓急。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但不是你爷爷唯一的孙子。要钱权,还是要美人,你心里得有杆秤。”

    秦绍礼摘下手套,他说“钱权我要,人,我也要。”

    他看着自己母亲“缺一不可。”

    说完这句话,他朝母亲稍稍颔首,拄着拐杖,阔步踏上青石砖。

    秦绍礼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

    爷爷病重床榻,如今遗嘱未定,剩下的人个个都悬着一颗心,吊着胆,唯恐出个什么意外。

    秦绍礼虽然不是长孙,但在堂兄弟这一辈人中,是担任要务的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至今未结婚的。

    为了能够增加“竞争力”,早在几年前,顾随莹就开始为他寻觅联姻对象。

    正如她本人的婚姻,为了利益结合,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可惜秦绍礼未能遂家人心愿。

    春脖子短。

    桃花松软杏花旧,一晃神,三月就结束了。

    2020年4月8日,武汉市全面解封。

    从武汉市往外省的航班恢复,火车高铁继续售票,载着共同抗疫三个多月的人,离开这个春又绿、草长莺飞的城市。

    早餐店重新开张,烧卖、蛋酒、鱼糊粉,都热热闹闹地重新售卖。

    瓷白的碗中,劲道的热干面冒着腾腾白汽,与麻酱、酸豆角、细细碎碎的小香葱末搅拌在一起,一口下去,满是充沛的芝麻香气。

    解封次日,龚承允从武汉回来,人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一大圈。

    但他精神不错,做了核酸检测后,一口回拒秦绍礼的邀约,表示要先回家中自我隔离一周。

    秦绍礼没有执意“也是,你也该好好休息。”

    通话刚刚结束,郑月白又主动给他打电话,要求见面。

    “秦先生,”郑月白如此称呼他,“关于投资的事情,我想和您好好谈谈。”

    事实上,打这通电话时,郑月白的底气并不算得上多么充足。

    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说辞假如秦绍礼拒绝他的话。

    但是并没有。

    秦绍礼只简短地问“什么时候”

    郑月白报了时间和地点。

    秦绍礼没拒绝“下周吧,这周我没时间。”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令郑月白心中有些不安。

    原本这事有些不太光彩

    当初无人愿意投资,在扯了秦绍礼落水后、在重新换衣服的空档中,郑月白借着喝下去的冬酿酒,直接向秦绍礼提出要求。

    投资他的游戏,他需要这笔钱。

    否则,他将会对栗枝展开猛烈的追求,求婚,乃至结婚。

    这种荒谬的说词,事后郑月白想起都是一身冷汗,而当时那种情况下,秦绍礼竟直接答应下来。

    郑月白忍不住暗中思忖,难道真是落水时栗枝的举动刺激到了秦绍礼

    且不论原因如何,郑月白和秦绍礼初步达成口头条约。

    秦绍礼同意注资,不过是以他个人名义。

    而郑月白,则放弃追求栗枝。

    这笔买卖,郑月白认为很划算。

    他现在需要钱,需要一大笔钱,一大笔能支撑到他游戏上市的钱。

    秦绍礼能帮他。

    不然,只靠郑月白自己,他需要什么时候才能成功筹集到这一部分资金

    现在他不必为资金发愁。

    如今游戏刚刚开始开放内测名额,投放了大概六千多个,资金渐渐不够了,郑月白需要尽快启动rea融资。

    与秦绍礼的见面地点在国贸大酒店79楼,曾经是帝都最高的餐厅,一直营业到深夜。

    隔着落地玻璃窗,外面就是帝都夜景,流光璀璨。

    餐厅主厨最擅长做的菜品是澳洲和牛牛排,火候掌控到位,牛肉品质堪称上乘。

    郑月白另开了红酒,拒绝侍者的要求,自己亲自为秦绍礼倒上。

    秦绍礼没有喝,墨色的拐杖放在座位旁侧。

    郑月白窥了一眼那拐杖,才微笑着说“秦先生,我上次说的事情,您考虑的如何”

    秦绍礼只切了一块牛排,五分熟,隐约可见少量血丝,他没有回答郑月白的话,不紧不慢地吃下,才擦拭嘴唇“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说这话时微微笑了一下,似有些高高在上的嘲讽。

    郑月白脸色稍稍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秦先生,我和您不一样。”

    “您命好,投胎也好,生下来什么都有了,”郑月白坦然地说,“我不行,我得靠自己。”

    秦绍礼说“恕我直言,令尊已经算是人中龙凤。”

    “不一样,”郑月白自嘲地笑了下,“我爸一年的流水,能赶得上秦先生您一个月入账的钱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也想更进一步。”

    秦绍礼唔了一声“所以你威胁我,要我必须为你投资”

    “这不是威胁,”郑月白身体后仰,坐在椅子上,直视秦绍礼的眼睛,“没人逼你,这是你自己选的。”

    秦绍礼问“女人在你眼中难道只是交易的筹码”

    郑月白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笑起来“秦先生,您得明白,我是成年人了,也是个商人。你见过哪个恋爱脑能做成大事的”

    后面这句话带了点讥讽。

    郑月白端起来旁边的红酒杯,一饮而尽“你为我投资,我放弃追求栗枝,咱们两全其美。”

    秦绍礼没有回应。

    他的视线越过郑月白的肩膀,从容不迫地微笑“荔枝,承允,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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