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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8章雪乃与直政
    义银忽然发现,他能制衡足利义昭的手段很少。

    足利马回众是他自己交出去的,扶持足利义昭当将军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

    为了保持自己信守承诺的人设,义银不可能反悔。况且,他还要防着织田信长渗入幕府,需要成为将军后的足利义昭配合。

    当初选择拉拢足利义昭,就是为了提防织田信长。如果自己反悔,等于是把足利义昭往织田信长那边推。

    义银思来想去,只能郁闷的发现,手中似乎少了很多筹码,全怪自己之前给得太急。

    此时的义银,他的思维里存在一个盲区。那就是他以为织田信长是幕府的强敌,足利义昭当上将军,必然会与他联手对抗外敌。

    他的想当然,来源于对织田信长的极度警惕。甚至明智光秀都感到奇怪,义银为什么如此看重织田信长这个人,觉得她能颠覆幕府。

    义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世界的武家并不知道信长之野望这款游戏,不清楚织田信长的可怕。

    他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幕府,以为所有人和他的想法一致,会警惕织田信长这个未来的天下人。

    这个思维上的死角,将会让他狠狠跌一个跟头。

    其实在很多人心中,斯波义银的威胁,远远胜过尾张来的乡巴佬,织田信长。

    而现在的义银还没察觉到这一点,看出苗头的明智光秀又被他弃用,他是傻兮兮走在一厢情愿的错路上。

    等他将足利义昭这个看似宽厚仁和的前尼姑,扶上足利将军之位,就该为自己的错误判断,付出惨痛的代价。

    义银已经隐隐感觉局面在失控,但他还是勉强压住心中不安,坚持自己的做法。

    因为他的固执,让一心想要保护他的高田雪乃,未来晦暗不明。

    井伊直政端着一碗养神汤进来,看见高田雪乃正在为主君枕膝按摩,心中升起一阵变扭。

    她是义银的小姓出身,义银又不喜用侍男,这两年在关东,都是她贴身伺候。

    可高田雪乃来了之后,分走许多侍奉的工作,让她感觉不舒服,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压着心中的不爽感,井伊直政碎步上前,轻声说道。

    “御台所,喝一口养神汤吧”

    义银正被雪乃按得舒服,鼻子里嗯了一声。

    小妮子这两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手法,的确不错,御所剑室还教复健当个剑客,也蛮辛苦的嘛。

    见义银不想动弹,雪乃不客气得一伸手,看着井伊直政。

    井伊直政咬咬牙,仿佛被夺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甘心得递上了养神汤。

    雪乃接过汤碗,用勺子勾起汤水,放在唇下吹了吹,自己先抿了一口,这才往义银嘴里送去。

    井伊直政看得目瞪口呆,大喊道。

    “你在做什么”

    义银被她忽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向雪乃,雪乃是一脸无辜,说道。

    “给主君喂汤。”

    井伊直政指着雪乃,厉声呵斥道。

    “大胆你怎么可以自己先喝一口,再把汤勺往主君嘴里喂,这不是。。这不就是。。”

    井伊直政羞红了脸,讪讪说不出口。

    义银看了眼汤勺,又看看一脸莫名的雪乃,心里补上一句,这不就是间接接吻吗。

    当年在尾张,雪乃就是这么服侍自己的。

    那时候义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贫穷贵公子,还因为陪织田信长,坏了贞节名声。

    他自己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雪乃也就一直这么侍奉。可不到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斯波义银已经不是在尾张卖艺又卖身的破落户,他现在是河内源氏嫡流,将军的御台所,天下大义的化身。

    所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浪了。

    看着井伊直政一脸崩溃,就像是天崩地裂一般的震惊。义银不禁黯然,真是越过越没意思。

    原以为地位越高越惬意,谁能想到,躲在房里发个骚都不行。这种位高权重的日子,就是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过得也忒没意思了。

    比起义银的反应迅速,雪乃还没明白过来,她歪着脑袋问道。

    “怎么了”

    井伊直政跳脚道。

    “什么怎么了你怎么可以把你吃过的汤勺,往主君嘴里送

    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懂吗你这是僭越大罪”

    雪乃一脸懵逼,说道。

    “这不是防着外人下毒,替主君试毒吗而且,万一汤太烫,烫到主君怎么办”

    井伊直政怒道。

    “我给主君亲手拿的汤,怎么可能被下毒自然有试毒人先喝过

    我端过来之前,当然会控制温度你是觉得我不懂侍奉之道吗

    你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井伊直政这些天眼看雪乃围着主君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觉得自己的白菜地被外来的野猪拱了。

    这时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借机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

    她的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情情爱爱的道理。但小孩子的占有欲强烈,总觉得属于自己的主君,被眼前这只知道练剑的怪女人抢走了。

    她已经不爽很久了

    雪乃一脸无辜得看着义银,说道。

    “这都是主君跟我说的。”

    井伊直政的气势瞬间凝滞,她呃呃呃了三声,蒙在当场。然后缓缓转头,小心翼翼看向主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冲撞了主君。

    义银哭笑不得。

    这都是当初,他在尾张忽悠雪乃的话术。什么外面人要害我,雪乃先尝一口,我再吃比较安全。

    挑逗小丫头的玩法,上不得台面。谁知道一向傻兮兮的雪乃,这种事记得倒是很清楚啊

    义银尴尬一笑,咳嗽一声,解释道。

    “尾张那会儿,的确是危机四伏,不得不处处小心。”

    他只是敷衍一句,没想到井伊直政却是眼圈一红,跪倒在地作土下座。

    “非常对不起是我让您为难了”

    斯波宗家在尾张被灭门,斯波义银上洛复兴家业的故事,在武家之间流传日久。

    他复兴斯波家的传奇,再创家业的功绩,确实值得大书特书。

    井伊直政听过的版本,当然是最光伟正的类型。谁也不敢在这个较真的小孩子面前,说起那些个桃色的荤段子。

    所以,义银一解释,井伊直政马上脑补一出十面埋伏的场景,一下子就红了眼。

    义银对这个较真的小丫头也是无奈,他揉了揉额角,说道。

    “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你起来吧。”

    井伊直政却是一脸认真,抬头说道。

    “御台所,请您放心。

    这里不是尾张,有同心众在,有我在,绝不会让人伤害到您

    所以,高田雪乃大人这些僭越的举动,以后能不能收敛一下”

    看着这半大孩子又开始直言不讳,秉忠进言,义银苦笑点头。

    “的确,这些以前的老办法,确实该收一收了。”

    一旁的雪乃却是满脸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撅着嘴说道。

    “我一直都是这么侍奉主君的,怎么就错了”

    井伊直政肃然道。

    “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怎么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根本不一样”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眼珠子瞪眼珠子,吵得义银头都大了。

    他喊道。

    “好了好了”

    义银一把取过雪乃手中的养神汤,一口吞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被微烫的汤水灌得倒吸冷气。

    “御台所”x2

    两姬紧张得看着他,义银摆摆手表示没事,捂着胸口缓了一缓,说道。

    “以后端来我自己喝,不用你们侍奉,不要为这点小事吵。”

    义银以为这办法不错,自己喝总行了吧。但他哪里知道,能侍奉他斟茶递水,正是两女想争着做的事。

    如今因为吵架,被义银一刀切。大家一拍两散全没得做,高田雪乃与井伊直政都感觉自己亏了。

    可义银表示不满,她们也不敢再闹,相互看了一眼,默默转开视线,越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

    义银看她们之间气氛不睦,也只能摇头苦笑。一大一小都是孩子脾气,真让他为难。

    不过,经过这一闹腾,刚才还心中抑郁的义银,好似没那么胸闷了。

    上洛之战已成定局,多思无益。之后,见招拆招吧。

    京都南郊,伏见城居馆。

    三好政康肃然对三好长逸说道。

    “情况不太对劲,御台所去了近幾斯波领动员,上洛之战不应该这么快展开。

    为什么织田信长会渡过濑田,与坂本城守军一齐进入大津地区”

    三好长逸心中已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皱着眉头说道。

    “也许是御台所那边有了新的动向,要求织田信长进军大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再从其他地方施展奇袭。。”

    三好政康打断道。

    “绝对不可能

    淀川一线都在我军控制下,水运远比陆运迅捷,御台所的任何军事行动都不可能比我们反应更快。

    除非。。”

    三好政康看了眼三好长逸,说出了两人心中最担忧的事。

    “淀城方向的通讯,已经断了两天。”

    三好长逸无力得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

    “加上今天,已经是三天了。

    岩成姬做事一向谨慎,绝不会延误三天,除非。。”

    两人正在说话,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三好政康厉声呵斥。

    “吵什么”

    拉门大开,一名亲信面色煞白,快步走入室内,喊道。

    “两位大人,大事不好

    刚才有使番沿着淀川骑马奔来,她说松永久秀大人突袭岩成友通大人的居所,淀城造反了”

    室内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对视一眼,竟然真是最坏的情况发生。

    三好长逸握住颤抖的双手,故作镇定问道。

    “使番人呢叫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亲信咽了口唾沫,说道。

    “她身受重创,勉强说完就死了。我认识她,是岩成友通大人的旗本姬武士。

    她断气之前说,岩成友通大人已经遭遇不幸,临死让她的旗本全部拼死突围,一定要赶来伏见城报信。”

    三好长逸痛苦得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

    那亲信迟疑不动,三好政康叹道。

    “出去吧,我与老大人有话要说。”

    “嗨”

    亲信出去之后,拉门被合上。三好政康看着三好长逸,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现在的情况已经明了,织田信长敢于越过边界,直插大津威胁伏见城,是因为松永久秀叛了。

    伏见城已是孤城一座,不可能抵挡织田家的上洛大军。更何况,战局糜烂到这份上,山城国的幕臣们必然会落井下石。

    因为岩成友通的使番冲来报信,淀城的消息被伏见城守军知晓,想封锁消息也晚了。

    三好三人众麾下人马,已经是人心惶惶,军心不稳,伏见城绝对是守不住的。

    三好政康望着三好长逸的脸,只见她潸然泪下。

    三好长逸年事已高,此时就像是又苍老了十岁,看得三好政康阵阵心酸。

    三好政康轻声劝道。

    “长逸老大人,我们还有机会的。岩成姬拼死派人来通知我们,让我们提前知道松永久秀的阴谋。

    只要我们集中兵力杀回淀城,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三好政康心里明白,京都肯定是守不住的,大津方向的织田军势不可阻挡。

    但趁着织田军还未发动攻势,伏见城的三好军完全可以弃城西走,去淀城攻打松永久秀,打开回归摄津国的道路。

    虽然这个战术有被腹背夹击的危险,但总好过原地等死。

    三好长逸却是摇摇头,看着三好政康说道。

    “我不是因为陷入绝境而悲伤,我是恨呀。

    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松永久秀此人的歹毒,还提携她上位,以为她能成为我们的有力外援。”

    三好政康叹了一声,摇头不语。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松永久秀在京都事变之时,利用三好义继的手令,强逼三好三人众攻入二条城,害死将军。

    这次御台所上洛,松永久秀为三好家出谋划策,本以为她是有心同舟共济,谁知道。。

    她应该是早有计划,铁了心要背叛三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