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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二、一年又一年(完)
    关掉花洒, 骆静语擦干身体和头发,从淋浴间里走出来。

    他穿上衣裤,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 心里想到任导演说的事儿这张脸可能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还有欢欢,一整集呢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他还是顾虑重重,回到卧室,看到占喜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玩手机,礼物趴在她身边,霸占着他的位置。

    骆静语走过去爬上床, 小猫躲开了,却没下床, 还是黏在他身边。

    自从他俩开店后,礼物白天都是一个猫在家, 他俩回家后就变得很黏人, 都不挑了,连占喜都黏。他俩也习惯了礼物在床上和他们一起睡, 除非是做游戏时动静太大, 礼物不得不被赶走,小猫也不记仇, 等他们做完游戏又会巴巴地跳上床,贴到骆静语的那一边。

    占喜放下手机对骆静语打手语趴下, 我给你按摩一下。

    这几天在造物节上他很辛苦, 每天从早到晚伏案工作,肩颈的确不太吃得消。骆静语乖乖趴下, 占喜就帮他按摩起肩背上僵硬的肌肉来。

    他背对着她, 占喜自然不会说话。骆静语的脸颊贴在枕头上, 心里想了许多,琢磨着要不要和欢欢聊聊,又想这几天她也很累,不如先休息一晚再说还有,见到徐卿言后他就想到了上次和徐老师的谈话,那件事还一直没和欢欢说

    肩膀上的肌肉在逐渐放松,骆静语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这时,占喜拍了拍他的背,整个人压到了他背上,抱着他亲了下他的脸,骆静语笑着睁开眼睛,翻身看她,占喜笑嘻嘻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骆静语摇摇头坐起身来,靠在床背上看着她。

    礼物喜欢这样的氛围,自得其乐地趴到了骆静语腿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占喜盘腿而坐,歪着脑袋也眯了眯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骆静语指了一下她后打手语道累睡觉

    “不聊聊吗”占喜凑过去一些,学着小猫的姿势趴在他身上仰起脑袋,“我可能睡不着,白天太兴奋了。”

    其实骆静语也睡不着,从上海回来后一直有心事,只是因为筹备造物节的事,一个多月了也没想好怎么和占喜说。

    占喜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心有所思,只是他不说,她也猜不到具体内容。

    骆静语就是这么个人,很难随时随刻、无所顾虑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习惯把事情藏在心里。

    店里的员工刚和他接触时都以为他性格高冷,脾气虽好,却不易交心。只有占喜知道,这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就像他以前出门总是戴口罩、双手揣兜那样,他不善于和陌生人交往,只能用沉默的黑色来隐藏自己的情绪。

    实际上,他是个超级温暖又善良的人,仔细看看他的眼睛就会知道,那双眼睛里从无戾气,眼神清澈又温柔,如果没有保护色,占喜觉得骆老师能被任何人捏扁搓圆,还不会生气。

    她对他打手语聊聊吧,反正明天可以休息,我和岳奇说了我们明天不去店里,有事他会联系我。小鱼,今天见了任导演,你好像对她说的事不感兴趣

    骆静语问你觉得好

    占喜努努嘴我的想法是,可以考虑,还没想到坏处。

    骆静语抿着嘴唇看她,一会儿后才抬起双手比划欢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分手了怎么办

    占喜“”

    她真没看出来骆静语是个悲观主义者啊两个人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会想到分手

    占喜倒也没生气,耐心地问你的想法,和我说说我没想过分手。

    聊这么严肃的话题,骆静语不想再靠躺着,拍了拍占喜的胳膊示意她从他身上起来。

    礼物也被赶开了,不高兴地窝在一边“围观”两脚兽们的谈话。

    骆静语和占喜在床上面对面坐着,很认真地打手语我和你现在在一起,是很好,可以拍片。但是以后我们万一分手,这个片子它不会消失,我没关系,对你,很不好,这不是微信和微博。

    他指指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神都带着点儿悲意朋友圈可以设置时间,不让人看,微博也可以删除,我们的照片都能藏起来。两个人分开后可以消除掉所有在一起过的证明,只要自己不说,旁人不提,时间越久影响就会越小,就和你的哥哥一样,可以尝试新的感情。但是拍片子不是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片子它永远都在,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可能二十年后都还会有人找出来看。片子上我和你是恋人关系,这不是电视剧,你也不是演员,这是真的纪录片,如果我们分手呢你谈了新的男朋友,和他结婚了呢做妈妈了呢你的老公和小孩再看到这个片子,看到我,你老公的家人看到这个片子,他们会怎么想会不高兴没有人会高兴,如果因为这个片子让你的生活不幸福,我肯定不愿意拍。

    占喜和骆静语在一起一年半,对于他的手语表达习惯早就烂熟于心,现在的他们沟通上真的一点障碍都没有了,她可以看懂他所有的话,看完这一大串手语后不得不感慨,他想得可真长远啊。

    只是占喜满脑子都是困惑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分手我们都没有吵架,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谈新的男朋友,还和人结婚生小孩小鱼,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怎么会不想啊

    骆静语做梦都在想,但很多事真的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数次后才鼓足勇气比划道欢欢,我想和你结婚,但我不能自私,我可能做不了爸爸。你想想星星,星星很可爱,可是他听不见,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小孩听不见,只要他有一点点听不见的可能,我就不会去试。

    星星就是骆晓梅的孩子,已经半岁了,长相结合了骆晓梅和高元的这是个健康漂亮的小男孩,没人能猜到他其实耳朵听不见。

    占喜明白骆静语的顾虑,一直都明白,可是现阶段的她从没想过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和骆静语分开。他们走到一起那么不容易,连她的妈妈都同意了这段恋情,他怎么能如此悲观

    占喜的手语也打得重起来我说过,结婚不是非要生小孩还有,星星可以做人工耳蜗,医生说了,他能听到声音,能学会说话。

    骆静语不停地摇头就算星星做了人工耳蜗,和普通孩子还是不一样的,他说话,也不会像普通孩子那么好,他长大,很多工作还是做不了。

    他伸手摸了摸占喜的脸颊,眼神哀哀的,欢欢,你现在还年轻,觉得结婚了可以不要小孩,等再过几年,你的想法变了怎么办我姐姐和姐夫结婚时也说好了不要小孩,后来他们的想法就变了。我们家运气真的很不好,就跟被诅咒了一样。我爸爸其他的表兄弟姐妹,很多家庭都生了健康小孩,只有我们家,几十年了,从我奶奶,到我爸爸,到我和姐姐,又到星星,四代人了,全部是聋人,一个健康的小孩都没有我不可能去赌,还是用你的身体去赌,这件事我很坚持,永远都不会改变。

    占喜不知该怎么去说服他,这件事像是陷入了一个死结。看小鱼的意思,不解决孩子的问题,他就不会同意和她结婚。那要怎么解决孩子的问题她都说了愿意不要小孩,他又怕她反悔,不相信。

    她要怎么去让他相信嘴巴说说肯定不行,这本来就需要时间来证明。占喜还没满二十五岁,仔细思索,觉得骆静语的忧虑不无道理,她现在是可以接受不要孩子,可五年后,十年后呢

    占喜自己都说不准,心里只明确一件事,她爱骆静语,不能接受和他分开。

    她的男朋友不会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带着笑。

    在他身边,她特别特别安心,说话做事自由自在,心里想到他都能笑出来。

    占喜不知道别人谈恋爱的具体情况,罗欣然和皮皮虾分分合合,好的时候你侬我侬,吵起来就跟翻了天似的。

    而她和骆静语不一样,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他们从无猜忌,更无争吵,做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就算骆静语不在她身边,她都对他充满了信任,还有浓浓的思念。

    话题似乎有点跑偏,占喜决定抽丝剥茧,用手语问小鱼,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医院咨询一下,问问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到我们我知道姐姐也求助过医生,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光用姐姐的经验来做参考,必须要自己去问问。现在的医学技术很发达,也许会有别的办法。就算没有,我真的不是骗你,我爱你,可以不要小孩,我没想过和你分手。

    骆静语看了她好一会儿,回答徐老师和我说过一种可能。

    占喜问什么

    骆静语拿起手机打字给她看试管婴儿。

    占喜当然知道试管婴儿,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这种技术是为那些在自然受孕上有困难的夫妻服务的,一时也不明白试管婴儿技术能怎么帮到骆静语。

    她还抓到了一个重点徐老师对骆静语说的。

    这意味着骆静语和徐老师聊过这个话题,关于孩子和婚姻。怪不得从上海回来后,小鱼就有点儿古怪,在袁思晨的婚礼上会那样子看她,都不知道他想这事儿想了多久,一定很烦恼吧

    占喜释然了,夜已深,也不打算上网查查试管婴儿的事,对骆静语比划道既然是徐老师说的,总有道理,那我们过些天就去医院问问吧,我和你一起去。小鱼,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可其实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很多事,我愿意和你一起扛着,你不要压力太大,我以为,你都懂的。

    骆静语的确是懂的,只是他和占喜的立场不一样,当问题是出在他身上,还是基因上的问题,不是努努力就能解决,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让他沮丧。

    和占喜在一起时间越久,越觉得她好,越爱她,就越彷徨,越害怕,害怕失去她。

    骆静语点了点头,占喜回到话题最初那么,关于任导演的片子,我们要怎么答复她你还是不同意吗如果你不同意,没关系,我就去推掉,不能耽误她的工作。

    骆静语想不好,问占喜你真的不介意拍吗

    占喜笑起来,手语打得轻快我当然不介意啊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看过那个很有名的美食纪录片吗很多地方的小吃都因为这个片子火了,说不定烫花也可以,说不定禧鱼也会火哦

    骆静语还是丧丧的我没有想火。

    “现在是网络时代,新媒体时代。”占喜开口道,“实体店的生意不好做,我们开茶室,本来也不是想用茶室赚钱,只想把它作为一个平台,现在禧鱼做得还可以,以后也不好说。任导的纪录片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展示机会,小鱼,你要相信自己,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任导来找我们不是没有道理的,我都觉得我俩很贴她的选题,换我做导演,我也想拍你。”

    骆静语浓眉微蹙,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觉得我很普通,还听不见,我又不会演戏,都不懂她要怎么拍。

    “纪录片啊,怎么能是演戏越真实越走心,就越好看。”占喜又打起手语,你只要在镜头里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可以了。小鱼,你不要考虑以后结不结婚的事,我都没想过这个,我们就讲现在。我是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我完完全全地尊重你的决定。

    骆静语思考了好久好久,还是定不下来让我再想想。

    “嗯。”占喜抱住他亲了一下,“那我们先睡觉吧,这几天你都累坏了。”

    骆静语捏捏她的脸,眼神怜惜你也累。

    “我不累。”占喜微笑,“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从来不觉得累。”

    她铺开空调被盖在两人身上,关掉台灯,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占喜贴到骆静语身边,摸到他的手,很快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骆静语这一考虑就考虑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他和占喜还找出任虹之前拍的其他片子观摩。

    任虹是一个纪录片导演,也拍过一些小成本的文艺片,拍摄风格细腻又富有意境,擅长从琐碎平淡的生活里表现人的感情,没有大起大落的矛盾冲突,看完后能感受到百味人生,酸甜苦辣,让人体会到她的思想和用心。

    占喜又和任虹在电话里沟通了几次,把她的想法客观地告诉给骆静语。终于,骆静语同意了这件事,双方签订好合同,约定拍摄将从秋天开始,分阶段跟拍半年,一直到次年开春后结束,禧鱼茶室和1504将会是主要的拍摄场所。

    搞定这件事后,占喜真的陪着骆静语去了一家钱塘的三甲医院,挂生殖中心的号。骆静语带去了骆晓梅和星星的基因检测报告,向医生说明了自己的家族遗传病史,医生让他和占喜也做了基因检测。

    他俩还做了基础的生殖检查,骆静语需要检查精子质量,医生给了他一个小杯子,让他去取精室。

    骆静语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这么一个地方,小小的房间里没有窗,只有一张床,一个洗手台,配着除菌洗手液和纸巾,墙上还贴着一张男女不可描述海报

    骆静语看着这张海报,脸红得跟烧起来似的,坐在床边发了半天呆,才恍恍惚惚地去洗过手,拉下了裤子

    他没再看海报,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占喜的脸。他俩做游戏时非常和谐,彼此都很快乐,骆静语喜欢借着幽幽的灯光看她的表情,有时候还会好奇地去摸她的喉咙,想知道她是不是有在叫。

    只是,每次都会被占喜拍开手,再被她拧一下腰,那娇羞懊恼的样子骆静语也好爱,看多少次都看不够。

    他就这么想着她,想着她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脸也越来越热,终于到了某一刻,他死死地咬着牙才忍住没喊出声,完成了这桩大任务。

    从小黑屋出来后,骆静语把取精杯交给护士,见到占喜时,脸红得不像话。边上还有两对来做检查的男女,骆静语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们,偷偷瞄占喜,发现她居然在笑。

    骆静语“”

    然后,他又被医生告知了另一个消息,如果他们真要做试管婴儿,这样的取精流程,可能还要进行不止一次。

    骆静语卒。

    两天后,骆静语和占喜去医院拿结果,他俩的身体都很健康,骆静语的精子质量很好,占喜妇科检查也没问题,都是很适合受孕的年纪和状态。

    基因检测报告出来得最晚。

    没有意外,骆静语和骆晓梅一样,也有gjb2基因点位的杂合突变,是他先天性致聋的原因。好消息是,医生告诉他,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理论上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人工授精的胚胎可以进行基因检测,选择基因正常的胚胎植入母亲体内,很大概率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当然万事都有意外,占喜只听到医生说了好多次的“理论上”、“概率”,也听她说了很多匿名的成功案例和不成功案例,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骆静语的情况,他俩可以尝试试管婴儿,至于能不能受孕成功,成功了能不能怀到足月,孩子是不是一定哪哪儿都健康,医生也不能保证,需要风险自担。

    整个过程费用不算少,时间精力也要花很多,总之,他俩需要结婚后、做过更详细的身体检查,试了才知道。

    他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双方亲人,怕他们担心。

    不过这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给了骆静语一份希望,他是有可能拥有一个听力正常的小孩的,并且是在对占喜的身体伤害程度降至最小的前提下。她需要打针吃药促排卵,骆静语无法接受占喜怀孕到中期去流产,那真的是要剜了他的心。

    在经过几个月的接触后,占杰和绿豆糕姐姐确定了恋爱关系。

    绿豆糕姐姐叫沈怡,大家都没想到,她居然比占杰大三岁,已经三十九,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占杰说他一开始就知道,没觉得有问题,纯粹就是被她的气质吸引。

    沈怡的工作也很特别,早年玩金融,赚得差不多够财务自由就提前“退休”,目前是一个情感博主,还出过几本情感类畅销书。

    她谈过几次恋爱,却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占杰一开始自然是抱着想要结婚的念头,后来也想通了,论资产,他根本比不上沈怡,真结婚了搞不好还要做婚前财产公证,挺没劲的。

    现在这样挺好,两个人开开心心谈恋爱,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则分开。沈怡喜欢有私人空间,喜欢浪漫地约会,不愿意一起住,只偶尔去占杰家过夜,占杰偶尔也去她家过夜。

    她住的是一套价值千万的江景大平层,据说还有其他房产。占杰把这些事告诉给占喜和骆静语时,语气很不自信,生怕妹妹觉得他是在吃软饭。

    占喜没这么觉得,成年人的感情相对理智,沈怡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能分辨出占杰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连骆静语都认为占杰和沈怡挺合适的,说他俩开心就好。

    占杰没把沈怡的情况告诉给迟贵兰。

    沈怡很明确地告诉他,因为不涉及结婚,所以她不会去占杰的老家。如果他父母来钱塘玩,她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顿饭,陪着走走景点,叫一声“叔叔阿姨”,但是绝对不允许对方说到结婚,那是她的底线。

    占杰同意了。

    他自己都挺意外的,放在以前,他根本就理解不了这种男女关系。

    现在可能是受了占喜的影响,妹妹能大大方方地和骆静语在一起,他占杰就是谈个恋爱不结婚罢了,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禧鱼茶室的生意已经步上正轨,可以自负盈亏,骆静语别的业务也一直在接,占喜帮他控制着业务量,不想让他太辛劳。

    国庆节前,按照约定,任虹的拍摄团队来到钱塘,跟拍骆静语和占喜一周。

    一开始,骆静语面对镜头特别紧张,走路都要顺拐,表情严肃得叫摄像师都无奈了。于是任虹请占喜做手语翻译,和他沟通了好久,让他像平时那样自然就行,就当剧组人员都不存在,该干吗就干吗,该怎么和占喜相处就怎么相处。

    骆静语心想那怎么行平时和欢欢单独在一起,他俩总要亲亲抱抱的,难道还要当着镜头的面亲亲抱抱吗怎么可能嘛。

    这个“演员”很难“调教”,头几天拍得都不好,一直到第四天,骆静语才习惯走哪儿都有摄像师跟着,人也终于冷静下来,做烫花时手不抖了,脸也不红了,在家炒菜时还给人表演了一手颠锅。

    占喜都怕他把菜给颠到地上去,任虹却说这个素材不错,骆老师还蛮有意思的,清冷外表下有着小小的闷骚。

    占喜“”

    小猫礼物看着家里进来的这一大堆人,属于它的猫生盲点。骆静语抱着它出镜,握着它的爪爪向着镜头打招呼,占喜在边上介绍“这只猫叫礼物,快两岁了,是我和骆老师一起在圣诞节捡到的,算是我们的圣诞礼物吧那会儿它还是个很小的小奶猫。”

    任虹问“你俩当时在一起了吗”

    占喜和骆静语对视一眼,害羞得挽住他的胳膊“还没有,我俩那会儿搞暧昧呢他喜欢我,就是不说。”

    骆静语无奈地看着她,皱着眉连连摇头,任虹问“骆老师好像有不同意见”

    骆静语把礼物放下地,指指占喜,双手比了个爱心,再指指自己,神情透着小骄傲。

    任虹恍然大悟“噢是小占追的你”

    骆静语笑着点点头,占喜不乐意了,拍着他的胳膊抗议道“乱讲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

    骆静语不为所动,抿着唇笑得很坏,食指固执地指着她。

    占喜对着摄像机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最后气呼呼地说“呃,的确是我追的骆老师,主要吧我要是不追他,我俩就凉了,骆老师根本不会主动,胆儿就这么点大,和我家猫差不多胆量。”

    骆静语“”

    任虹快要笑死了,摄像师又把镜头对准了地上的礼物,小猫仰着脑袋“喵”一声叫,扭过屁股就跑走了。

    国庆以后,任虹的拍摄团队离开钱塘,去了另一个城市跟拍另一对拍档,和占喜约好入冬后再过来。

    占喜和骆静语忙完整个国庆档,暂时把茶室交给店员打理,和罗欣然、皮皮虾约好一块儿出去自驾游。

    他们选的目的地在外省,开车需要八个多小时,用的是皮皮虾的车。路上,皮皮虾和罗欣然换着开,到了一个服务区休息时,皮皮虾问占喜“小喜儿,一会儿你开一段”

    “没问题”占喜拍胸脯,“我开我哥的车在市里溜达好久了,手感特好。”

    骆静语有点担心,问她高速,你没开过,真的可以吗

    放心。占喜打开导航看路况,你看,很通畅的,我能开。

    四人休息完,占喜坐上驾驶座,按照规定,副驾坐上了皮皮虾,帮忙指导占喜。

    骆静语坐在后排一路提心吊胆,看占喜开得很稳才渐渐放下心来。

    罗欣然问占喜“喜儿,你什么时候买车呀驾照拿到也有三个月了吧”

    占喜一边开车一边回答“下个月就买,我家骆老师说了,生日礼物”

    “啧啧,排面”皮皮虾回头问,“骆老师,是买个保时捷还是法拉利啊”

    骆静语没看明白,罗欣然气道“闭嘴,别发神经”

    占喜笑个不停“大奔宝马都不买,就买辆十几万代步的。”

    骆静语弄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微微笑着。

    他的确想买一辆车送给占喜做生日礼物,他俩太需要一辆车了,出门会方便很多。他不能开车,只能辛苦占喜,幸好她说挺喜欢开车的,以后还能两个人自驾游。

    三个人轮流开车,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目的地,是一个山沟沟里。

    这一趟的行程很有意思,四个人先在镇上的小旅馆里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徒步进山,在山里露营一夜,出来后再开车去附近的一个旅游城市,住三晚酒店,最后回程。

    整个旅程六天五晚,算是骆静语和占喜这一年唯一的一次长途旅行,占喜期待了很久。

    在小旅馆休整一夜后,四个人把多余的行李放进车子后备箱,背起背包进了山。

    皮皮虾和罗欣然都有徒步露营经验,找的也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算是一条大众徒步路线,比较安全,沿途风景也很美,还有专门的露营地。

    骆静语体力不错,重的行李自然是归他背,占喜则背着一些吃的喝的和日用品。进山后的前两小时,占喜还不觉得累,再往后,她就不太行了,不过没叫唤,拄着登山杖咬着牙跟着另外三人。

    皮皮虾一马当先,骆静语走着走着回头看占喜,发现她早已满头大汗,他打手势让她停下,摘下她的背包,打算再拿几样小而重的东西塞进自己包里。

    占喜急忙拦着他,小鱼的背包已经很重了,她还没这么虚,骆静语蹲在地上抬头看她,担心地问真的可以坚持吗

    “可以。”占喜喘着气叉腰点头,“我让他俩,走慢点吧,要不然,我怕我,跟不上,我俩,走丢了”

    皮皮虾和罗欣然终于发现占喜体力不行,也就放慢了脚步,沿途多休息,看看风景吃吃喝喝,补充些体力。

    骆静语进山没带单反相机,拿出手机给占喜拍照,又一次拍到她哈趴狗的样子,笑得肩膀都抖起来。

    “你还笑”占喜坐在石头上脸色潮红地看着他,“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来爬山了真讨厌”

    一路说笑拍照,他们在下午4点抵达露营地。那是一块很大的空地,已经搭着好几个帐篷,有先到的驴友看到他们还友好地打招呼,说晚上生个火,可以一起玩狼人杀。

    占喜最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那就是搭帐篷

    她还没有在荒郊野外露营过,还是和小鱼一起,想想就很刺激,帐篷y什么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隔音吗这地儿也有十几个人呢,被听到可太不好意思了

    骆静语的帐篷、防潮垫和睡袋都是新买的,搭帐篷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皮皮虾和罗欣然一起搭,占喜问骆静语要不要帮忙,他摇手说不用,自己能搞定。

    他干起活来特别利索,没一会儿工夫就把一个双人帐篷搭好了,占喜等不及地脱掉鞋子钻进帐篷里,开心地打了一个滚“哇今晚就睡这儿,好好玩啊”

    骆静语半蹲在她身边从包里往外拿东西,这一次他们很偷懒,带的是自热米饭,没打算自己架锅做饭。占喜对这一点还挑剔了一下,说要是能煮水烧个方便面什么的,会更有趣。

    出来玩,她就跟个小孩似的,尤其是没体验过的事情,样样都好奇。骆静语喜欢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虽然一路走来很累,她也没抱怨,路上悄悄地告诉他,她脚趾头大概破皮了,有点疼。不过为了不拖后腿,她让骆静语不要告诉皮皮虾和罗欣然。

    骆静语从包里找出医药包,蹲在占喜面前帮她脱下袜子,占喜“嘶”了一声,骆静语才发现她两只脚的几个脚趾头都磨出了水泡,有几个水泡还破了,有点血淋淋得糊着袜子,肯定很疼,也亏她忍得住。

    真心疼啊,怎么会磨破成这样

    骆静语的眉头皱起来,想着这一天走了七、八个小时山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的确比欢欢平时走路的量要多得多。就算她穿着合脚的登山鞋,毕竟是个第一次徒步的菜鸟,这个路程对她来说挑战还是大了些。

    “没事,就看着有点可怕,其实不怎么疼。”占喜对骆静语说。

    骆静语看了她一眼,低头帮她处理伤口,消毒时,刚还说“不疼”的占喜立马疼得嗷嗷叫,骆静语听不见,强迫自己不抬头看她,实在看不得她龇牙咧嘴的表情。

    罗欣然在他们帐篷门口弯下腰“你俩好了吗出去转一圈吧听说那边有条小溪风景不错,可以拍拍照,回来我们就吃饭啦。”

    骆静语觉得占喜脚疼,并不想让她去,可占喜一听就说“去去去好不容易走到这儿,总得看看风景。”

    几人离开帐篷,其他驴友帮他们指点了一下方向,大概要走两、三百米,骆静语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把占喜背了起来。

    皮皮虾“”

    他立刻看向罗欣然“你别想不可能不要攀比”

    罗欣然嗤之以鼻,一甩头,第一个向着那边走去。

    占喜伏在骆静语的背上,双臂圈着他的脖子,双手在他面前打了句手语放下,可以走。

    骆静语只是摇头,弓着背、深一脚浅一脚地把她背到了小溪边。

    山里的风景真的很美,空气也清新,雨季刚过,溪水清澈见底,水量也很大。占喜站在溪边大呼小叫“哇有鱼啊可不可以抓来烤着吃”

    皮皮虾大笑“姑奶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自热米饭它不香吗”

    “哼。”占喜拉着骆静语的手让他看溪水,“小鱼小鱼,你看,里头都是小鱼”

    骆静语摸摸占喜的后脖,发现她出了汗,帮她把冲锋衣脱下来系在腰间,四人玩了一会儿后准备回程,占喜有点害臊“不要背了吧,我能走的。”

    骆静语没答应,一步都不想让她再走,还是背起她走了出去。

    皮皮虾和罗欣然跟在他俩后面,说着悄悄话。

    罗欣然问“你刚才和那些驴友说好了吗”

    皮皮虾“说好了,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

    罗欣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真没想到骆老师这么浪漫呢。”

    皮皮虾一脸义正言辞“罗小姐,请你不要攀比。”

    罗欣然“滚蛋”

    回到大本营,四个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自热米饭,骆静语还带了真空包装的卤鸡蛋,欢欢最爱吃鸡蛋,给她加点儿菜。

    吃过饭,天渐渐黑下来,山沟沟里一点灯光都没有,其他驴友在露营地中心生了一堆篝火用来照明,占喜看着周围的树影,听着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又好奇又紧张。

    “去火堆边坐坐吧。”罗欣然叫他们,十几个人便在篝火边坐下来,也没玩狼人杀,大家竟是开起了露天演唱会。

    皮皮虾一展歌喉,那歌声真不是盖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还有人起哄让他去参加男团选秀做voca担当,皮皮虾摇头叹气“早些年还能去试试,这都一把年纪了,老啦”

    占喜依偎在骆静语身边,他揽着她的肩,让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一会儿问她“冷吗”,一会儿问她“渴吗”,还说想上厕所就和他说,他陪她去。

    占喜觉得好窝心,跟着骆静语出门在外,她真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他实在是太体贴了。

    皮皮虾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就是最简单的抽牌,大家都没意见。

    骆静语没玩过,倒也不拒绝,只是抽了几次都没抽到他,就和占喜一起看别人受罚,看不明白的地方占喜用手语帮他翻译。

    嘻嘻哈哈地玩过几轮,皮皮虾又一次发牌,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塞了一张给骆静语,骆静语神色微变,把牌偷偷地藏在口袋里。

    一圈发下来,到占喜手里只剩最后一张。大家开牌,两张红心a一张在占喜手里,另一张呢

    占喜到处张望,骆静语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才把牌拿在手里给她看。

    “在你这儿”占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你出石头我出布,然后我选大冒险,和你亲个嘴就行了”

    骆静语“”

    怎么被安排得这么明明白白

    有人在起哄,占喜和骆静语石头剪刀布,占喜出了布,骆静语却没出石头,而是出了剪刀。

    占喜“”

    “行吧,那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占喜一点儿也不慌,就小鱼那个脑袋,能想出什么坏点子来呀。

    没想到,骆静语打手语说真心话。

    占喜“啊”

    篝火在燃烧,火苗抖动着,把众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罗欣然偷偷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们拍视频,连着那些陌生驴友这时候都停止了笑闹,一个个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骆静语转头看着占喜,眼神异常深邃,占喜终于感觉到不对劲,看看大家,再看看小鱼,问“怎么啦”

    不知是谁拿出了一支口琴,悠扬的琴音在开阔的山林间响起,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送别。

    占喜“”

    才吹了两句就被人打断“你有毛病啊这时候吹送别”

    “不是,我只会两首。”吹口琴的男人弱弱地说,“还有一首是欢乐颂。”

    “那就欢乐颂只会两首你还装逼”

    于是,送别就换成了欢乐颂,占喜跟着音乐都想唱歌了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骆静语听不见这样的小插曲,神情变幻莫测,占喜心里渐渐生出一种预感

    不会吧

    他他他、他要干吗呀

    这种时候,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是要求婚吗

    皮皮虾都看急了,就在这时,骆静语突然从席地而坐换了个姿势,一个翻身而起,很是帅气地单膝跪在了占喜面前,上身立得笔直。

    占喜吓傻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期待已久的观众们一个个尖叫鼓掌吹口哨,欢乐颂吹得更起劲了,一遍遍地重复着,为这浪漫的一刻增加一点背景音乐。

    骆静语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首饰盒,对着占喜打开盒盖,一枚钻石戒指就出现在她眼前。

    其实这不是他的计划,他没想到露营地会有这么多陌生人,到了以后还和皮皮虾沟通过,说要么算了,人太多,他难为情。皮皮虾说他都和那些人打过招呼了,大家都是年轻人,刚好人多好助兴,让骆静语不要紧张。

    骆静语哪能不紧张为了这一天,他又向高元学了一句话,是想亲口对欢欢说的,练习了很久很久。他的确要罗欣然拍下视频,可以当做纪念,可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好,要是说得很难听,会被人笑吧

    在收到皮皮虾那张红心a前,他都还在犹豫,可是当占喜眼睛亮晶晶地把另一张红心a给他看时,骆静语就下定了决心。

    他选择真心话,要问她一个问题。

    此时,占喜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耳朵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她单手捂嘴,震惊地看着骆静语,满眼满心都是他现在的样子。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只有火光为他们照明,她看到他手里的钻戒,看到他微微张了张嘴,听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欢欢,家,歌窝,蒿,吗”

    他说得很大声,很清晰,每个字的口型都表达到极致,一句话说完,他抿紧了唇,眼神忐忑地注视着她。

    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忐忑。

    他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难道她还会不答应吗

    观众们准备起哄,喊“答应他”,第一个人还没打头呢,也就是骆静语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占喜就重重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用手语回答我答应,小鱼,我嫁给你。

    大家都看不懂手语,不过看着他俩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猜到是什么结果占喜接过了骆静语的戒指,男人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幸好这里这么黑,没人看得到他的眼泪,他闭上眼睛与她接吻,舌尖也触到了她脸颊上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