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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Chapter 68
    方旭在办公桌前翘起二郎腿, 和管如婕通电话。

    “你问她要证明,她怎么说”方旭问。

    “没回我。”管如婕问,“小方哥, 你说他们到底有没有留底啊你拍了照, 万一他们也拍了呢”

    “我怎么知道他们留没留底。”方旭冷笑, “聋子其实心思很深, 搞不好他们现在就是在钓你到底是谁,你藏着点儿, 打死别把大号供出来。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和他还没散伙, 和你还没合作呢。”

    管如婕撒娇道“你这是把我当枪使呢万一人家真的来告我怎么办啊”

    方旭说“如果他们有留底, 最多就是叫你把微博给删了, 婳裳不可能故意把事情搞大, 有什么好处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呗。你别自己吓自己, 聋子这人也不怎么爱找事, 倒是他那个女朋友牙尖嘴利的, 要防着点。”

    管如婕沉默片刻,问“那小方哥, 如果他们没留底呢我们要怎么做啊”

    方旭哈哈大笑“没留底那不就发财了吗问婳裳要钱呗,他们绝对会破财消灾的, 然后婳裳再去找聋子算账,这我们就不用管了,看热闹就行。”

    “如果婳裳给了我们钱,却不追究禧鱼的责任, 大事化小, 你也无所谓吗”管如婕哼哼唧唧的, “我又不是为了要钱, 搞不好小聋子对着婳裳卖卖惨,婳裳就放过他了,他照样做禧鱼,我们拿到钱也不能再挂他了呀,婳裳会气死的。”

    方旭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是觉得,如果婳裳放过了聋子,那我们暂时也就算了。婳裳多多少少会把消息透点儿出去,聋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后估计也不敢太嚣张,身上有黑料了呀,把柄一直在我们手里,什么时候看他不顺眼了再搞他也不迟。”

    “你甘心吗”管如婕嗲嗲地说,“这次完全能把他搞得翻不了身的,只要他没证据。小方哥,没了聋子,我们的生意会好做很多,徐卿言现在很少开仓了,别的几个都是小打小闹,在汉服圈,还是你这边的生意最好。”

    方旭点起一支烟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如,别把聋子逼太紧,这种残疾人发起疯来鬼知道是什么样的,万一跟我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我找谁说理去”

    话音未落,就听到办公室外一阵喧闹,客服晶晶在喊“哎哎,小鱼你”

    “卧槽,说曹操曹操到啊我先不和你说了。”方旭刚挂掉电话,办公室的门已经“砰”的一声被打开了,骆静语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客服,喊着“老老老板,他他他他要见你我们拦不住。”

    方旭有提醒过她们要拦住骆静语和占喜不准进他办公室,这时候挥挥手说“没事儿,你们出去吧。”

    两个客服出去了,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方旭打量着骆静语,他脸色惨白,眼睛发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幸好,双手空空,没拿什么武器。

    “你怎么来了”方旭笑着抽了一口烟,问,“最近生意好吗我看你都开仓了,东西做得不错,感觉比给我的那几个还漂亮,是藏着打算自己做的吧”

    骆静语打起一串手语,手势打得又快又重,能够显示出他的怒意。

    方旭乐了“你干吗呀明知道我看不懂手语,有什么话用手机,要么写下来。”他从打印机纸槽里抽出两张a4纸推到桌子前,又把一支笔丢过去,“亏得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和你慢慢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和你聊天了。”

    骆静语上前几步,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大大的三个字为什么

    他拿起来给方旭看,嘴唇颤抖着,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重重地指纸上那三个字,似乎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方旭还是悠闲地抽着烟,吐出一口烟气,“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鱼,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骆静语出离愤怒了,不想写字也不想手机打字,固执地打起手语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我帮你赚了这么多的钱从来没有害过你骗过你你说好聚好散,我同意了,你说我以前的设计都归你,我也同意了你要是想做婳裳的生意你拿去就行了,我也可以不要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我没有抄袭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抄袭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设计给别人去害我我只是想要好好做烫花我们可以公平竞争,我只是想靠做烫花吃一碗饭而已

    他太激动了,激动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打手语的过程中张开了嘴,喉咙里的声音随着他翻飞的手势一声声地冒出来“呃啊吧哦,呃吧啊呃,啊吧嗯哦呃”

    他的音量很大,音节含糊不清毫无意义,黏糊糊地从喉咙里咕噜出来,听得方旭后背都发毛了。

    他看不懂骆静语打的手语,更听不懂骆静语说的话,就跟看戏一样看他打完一大串手势后,把指间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皱着眉苦笑“骆静语,你大中午的跑我这儿发什么疯呢给我上手语课啊对不起,我看不懂,一句都看不懂。你是个聋哑人,我耳朵是好的,你要么给我写字要么给我打字,你这是搞哪出啊我没工夫陪你玩,马上要吃饭了,你赶紧走赶紧走,看到你我就闹心。”

    骆静语的脸色沉下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像是极力克制。他咬着牙,又一次拿起笔,在“为什么”的反面写下几个字我没有抄画上,鱼,莲花,你害我

    方旭“”

    他垂着眼眸看纸上的字,眼皮一掀,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骆静语再也忍不下去了,绕过办公桌扑到方旭身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上一提,方旭怒吼“你想干吗”

    骆静语想干吗

    还能想干吗想揍方旭

    可他还留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不能冲动,恨就恨在他不会说话,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只能怒视着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拿到他面前,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方旭扒拉开那张纸,眼睛里闪起兴奋的光,嘴型清晰地说“这么激动啊看来是没有证据了。”

    骆静语脑子里堪堪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崩得四分五裂。

    他“啊”地大叫一声,提起拳头重重的一拳就砸到了方旭脸上,把他连人带老板椅都给砸翻了。

    方旭没想到骆静语真会动手,在他的记忆里这人一直很软很温顺,就算有脾气也都是憋在心里。方旭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骆静语又扑了上去,攥紧拳头又是一拳落在他脸上。

    方旭都被打懵了,等骆静语第三拳挥过来时终于有了准备,翻身躲开后一骨碌爬起来,趁着骆静语一拳落空,狠狠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骆静语吃痛,嘴里哼出声来,方旭顺势也是一拳砸了过去。

    骆静语被打得趔趄了两步,回过头来看方旭,愤怒烧毁了他全部的理智,整个人像只野兽一样冲上去,“啊啊”大叫着和方旭扭打在一起。

    办公室外的几个女客服只听到里头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有重物的落地声,也有玻璃的碎裂声,还有男人的怒吼声。客服们一个个都吓坏了,你推我搡地过去开门,一眼就看到办公室里狼藉的场面。

    桌子歪了,椅子倒了,桌子上的东西大半被扫到了地上,包括电脑和打印机,书柜的门开着,门框上的玻璃已经都碎在地上,骆静语压在方旭身上,两人脸上身上都有血,鼻青脸肿,正互相钳制着对方僵持不下。

    晶晶尖叫“老板要报警吗”

    “报警”方旭怒吼,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丢过去,“找一个姓占的女的,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看看这人疯成了什么样”

    骆静语看懂了方旭的唇语,又“啊啊啊”地大吼起来,两人扭在一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晶晶吓得浑身哆嗦,抓起手机就溜了出去。

    这一次,换成方旭压在了骆静语身上,低头看他,方旭偏头啐了一口血沫子,啪啪拍了拍骆静语的脸,低声说“跟我斗小聋子,你还嫩着呢。”

    骆静语死死地瞪着他,方旭笑了一下,放缓语气说“骆静语,别这么看我,你知道么我最恶心你这么看我了,心里不知道把我骂成什么样呢,对吗别装得自己有多纯洁高尚,大家都是为了赚钱,我可以成就你,也可以毁了你,翅膀硬了就想飞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

    骆静语用尽全部力气一膝盖顶在了方旭小腹上,他一声惨叫,痛得滚到了一边。骆静语得空爬起来,摇摇摆摆地退了两步,重重地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方旭。

    方旭缓了缓疼痛,干脆倚着办公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骆静语,指指他的右手“你手受伤了,不要紧吗你可是靠它吃饭的。”

    骆静语这时才感觉到右手的刺痛,低头去看,手背上到无名指根处被玻璃划了一道大口子,整只手鲜血淋漓,指尖垂下,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这是他刚才打方旭时一拳落空,最后打在了书柜玻璃上的后果。

    警察和占喜前后脚赶到办公室,骆静语和方旭都受伤了,由民警陪着先去医院处理伤情,剩下一个民警在办公室里给客服们录口供。

    医院里,占喜一直陪在骆静语身边,医护人员帮他处理右手背的伤,伤口里居然还有细小的玻璃渣,用小镊子一点点地夹出来。

    万幸的是,这伤没有伤到骨头和经脉,医生说不会影响手的精细功能,不过要缝针,一定会留下伤疤。

    骆静语的神情始终是麻木的,疼痛仿佛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他很狼狈,头发乱蓬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左脸颊高高肿起,医生让他脱掉上衣,能看到身体上也有大片的淤青血痕。

    占喜没能忍住,握紧骆静语的左手,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看到她哭,骆静语才像是活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摇摇头,又捏一下她的手,微微张嘴,像是在叫她不要担心。

    占喜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更冷静一些,可她真的没这么厉害,骆静语越是这样平静,她越是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至于嚎啕大哭。

    方旭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身伤,两个成年男人打架并无章法,就是使着蛮力拳打脚踢。除了骆静语的手被玻璃划破,方旭的伤还更重些,两边脸颊肿得像馒头,一直在和民警诉苦,说肚子疼,背疼,腿疼

    两个人,只有一张嘴,方旭说是骆静语先动的手,事实也的确如此,处理完伤口,一行人全都去了派出所。

    骆静语没有给家人打电话,骆晓梅有身孕,父母年纪也大了,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骆静语的家人又不来,罗欣然觉得她们需要一个年长些的人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问过占喜意见后就打电话给占杰,占杰接到电话立刻赶了过来。

    罗欣然在派出所门外对占杰说了事情的经过,占杰沉着脸一直没吭声。

    事情处理完已过傍晚,方旭同意私了,让骆静语赔钱,不仅要赔他医药费、误工费、办公室里的财产损坏费,还要赔他精神损失费,开口就要五万块钱。

    “道歉就不用了。”方旭对民警说,“他是聋哑人,也不容易,可能就是受了点刺激,脑子一时糊涂吧。唉我也不和他计较,好歹合作过几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也不想逼人太甚。”

    说完这些话后,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占喜正盯着他看,方旭冲她一笑,冷冷地“哼”了一声。

    占杰去和方旭讨价还价。

    “医药费是明的,误工费也有规定,你办公室里的损耗,列个清单,该赔多少是多少。”占杰给方旭打了一根烟,“至于精神损失费方先生,你确定要吗我这么和你说吧,骆静语这小子今天过去找你,我妹妹可不知道。你把他逼急了,过后他还会不会再去找你,会不会做出别的冲动的事,我们可保证不了。”

    方旭对民警说“警察同志,他们威胁我”

    “谁威胁你了”占杰冷冷地说,“我妹要因为这事儿和骆静语分手,你想想,他会不会受刺激受了刺激要找谁算账那肯定不是我妹啊”

    方旭“”

    “差不多就得了,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占杰冷哼,“钱重要还是别的重要,你自己看着办。”

    民警也觉得方旭要的太多了,开口调解。

    最终,占杰提出两万块打包私了,方旭同意了。

    骆静语默默地在调解书上签了字。

    方旭独自一人离开派出所,坐上出租车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给管如婕打电话“我确定了,他们没有证据,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一辆小轿车在青雀佳苑小区门口停下,迟贵兰和妹妹走下车,背上大挎包,弯着腰对司机说“阿昌谢谢你啊,后天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再搭你的车回去。”

    这一趟,是她的妹妹迟贵仙来钱塘复查,刚好有个邻居要开车来钱塘办事,迟贵仙就搭他的车过来。迟贵兰知道后想着又有一个月没见女儿了,小孙子占凯威马上要开学上二年级,就也搭上了车,想到钱塘来看看孙子和儿女。

    小轿车开走了,迟贵仙说“二姐,你又不给欢欢打电话,她会不会生气啊”

    “我现在打嘛。”迟贵兰摸出手机,“我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我家老占都不知道呢。”

    迟贵仙笑着摇头“你啊,就是喜欢突然袭击,难怪欢欢不高兴,今晚还是住阿杰家吗”

    “住欢欢这儿吧,天热打地铺没关系。”迟贵兰一边说一边拨电话,“我现在想到阿杰就生气,离了个婚还怪我了,是我叫他离婚的吗”

    占喜正在占杰车上,看到母亲来电后头皮一炸,尽量心平气和地接起电话“喂,妈”

    “欢欢啊,你在哪儿呢”迟贵兰问。

    “我我在外面办事情。”车开着有声音,占喜知道瞒不过。

    迟贵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回哪个家”占喜没明白,“老家吗我最近没说要回家呀。”

    迟贵兰“什么老家我是说你租的那个房子。”

    占喜“我现在就在回家路上,怎么了”

    “没怎么,一会儿你到家再说吧。”迟贵兰笑呵呵地把电话挂掉了,对妹妹说,“欢欢马上回来,我们在小区里等她一会儿吧。”

    占杰的车上,除了占喜接到电话后出了声,再也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又沉默。

    罗欣然不放心,跟着他们回家,说陪一会儿占喜再走。她坐在副驾,占杰板着脸开车,一路往青雀佳苑驶去。

    骆静语和占喜坐在后排,他的右手缝了针,做过包扎,占喜一直牵着他的左手,没有放开过。

    可是他的精神始终没有恢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用手机打过字,也没打过手语,连民警问话时都不搭理,双目无神,只能任由方旭胡说八道。

    他是任性的,任性得不像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可是谁有立场去苛责他呢

    他什么都没做错,却有可能再也做不了烫花了,他心里有多恐惧多伤心,谁能体会呢

    车子到了青雀佳苑,一行四人下车,罗欣然很饿,知道骆静语和占喜都是一整天没吃过东西,就说由她去打包点饭菜,让占杰陪着他俩先上楼。

    骆静语一身血污,被占喜牵着手像个木偶一般往单元门走。

    占杰心烦意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觉得那个姓方的真不是人,又觉得自己妹妹和骆静语也是傻得要死。气归气,他暂时也想不出解决办法,这事儿是方旭蓄意陷害,没有这一次说不定也有下一次,他猜测方旭就是想逼得骆静语在烫花界混不下去。

    天已经黑了,三人走路时都心思复杂,没人留心路旁的情况,走到单元门口时,占杰和占喜同时听到路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杰,欢欢”

    占喜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噩梦,她转过头,就看到母亲的身影,边上还有一脸呆滞的小姨。

    占杰反应比她快,移了一步挡在骆静语身前,叫道“妈你怎么在这儿”

    迟贵兰看看他,又看看傻掉了的占喜,视线最后移到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身上被儿子挡住的那个年轻男人。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单元门上一个灯泡亮着幽幽的光。迟贵兰仔细看,这人像是被揍了一顿,满脸淤青红肿,白色t恤上都是深色干涸了的血渍,右手隐约缠着纱布,左手左手居然和她女儿的右手紧紧地牵在一起。

    迟贵兰像是被雷劈了一记,瞪大眼睛问占杰“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是谁”

    她的手指指向骆静语,占杰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儿子没回答,迟贵兰又看向占喜,指着骆静语问“欢欢,他是谁”

    经过这片刻时间,占喜已经冷静了一些,回答“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迟贵兰理解不了眼下的局面,转头看一眼妹妹,迟贵仙也很茫然。迟贵兰又问,“你们从哪儿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他哪儿人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的你俩谈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占喜什么都不想回答,她很饿,饿了一整天,中午以后连口水都没喝过,脑子是空白的。

    迟贵兰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向占杰,音调提高了几度,“阿杰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你妹妹有对象了你也不告诉我”

    她想要拉开占杰,想要与那个男人面对面,想要扯开他牵着女儿的手,这人模样太可怕了她的宝贝女儿怎么能找这么一个对象黑社会吗犯罪分子吗

    占杰拉住自己的母亲,厉声道“妈你先冷静点,今天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和小姨先去我那儿,我慢慢说给你听。”

    迟贵兰大声喊“你还叫我冷静你知道你妹妹找对象了不告诉我你还叫我冷静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你们两个给我说清楚”

    骆静语一直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两个老太太是谁

    为什么那么激动

    和占杰拉拉扯扯的在干吗

    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她也那么讨厌他吗

    连一个不认识的人都那么讨厌他吗

    为什么呀

    就因为他是个聋人吗

    周围有几个小区住户路过,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骆静语接触到他们的视线,不想留在这儿了,他只想回家,想静静地待着。

    他拉了拉占喜的手,想用右手打手语,才记起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他也没多想,张嘴“呃啊呃啊”地叫了几声,示意占喜跟他回家。

    这所有的一切,都落在迟贵兰和迟贵仙眼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迟贵兰尖叫起来,疯了一样地往前扑,嘴里破口大骂,占杰拦她都拦不住。当她一个耳光要扇到骆静语脸上时,占喜挡在了他面前,“啪”的一声响,迟贵兰的手掌甩在了她的脑袋上,用力之狠,直打得占喜差点摔倒。

    可迟贵兰还不停歇,又是一巴掌一巴掌劈头盖脑地甩过去,占喜被打得站不住了,耳边嗡嗡嗡地响着,根本听不清母亲在嘶叫什么。恍惚间,有个人抱住了她,一转身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做了她的盾牌。

    之后,她再也没有挨到打,只能感受到抱着她的这个人身体在一下下地晃动,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攻击,却始终都没放开她。

    占杰终于和小姨一起把迟贵兰给拉开了,迟贵兰已经泪流满面,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想不通她辛辛苦苦养育出来的女儿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男朋友,想不通她的儿子居然还是帮凶

    她哭得声泪俱下,人都要往地上滑,旁边还有人在看热闹,好啊看吧让你们看吧看看我们家这个不孝的女儿,居然找了个聋哑人做男朋友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占杰已经要崩溃了,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拖住母亲的身体一遍遍劝她“妈,你今天先跟我回去,回去了我跟你说,别在这儿闹了,小姨你帮我一下,先带我妈走”

    “哦哦。”迟贵仙都吓呆了,和占杰一左一右架住迟贵兰,往小区外走,迟贵兰不肯走,回头冲着占喜嘶吼“占喜你失心疯了吗为什么要找一个聋子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死都不会同意的”

    占杰拖着她走“妈,你别说了先跟我回家”

    迟贵兰还在哭闹“我死都不会同意的”

    骆静语一直抱着占喜,闭着眼睛什么都没听到。占喜听到了,那些话却是轻飘飘地从耳边经过,夹着一片不能停歇的“嗡嗡”声。

    她的头很疼,胃里一通翻江倒海,突然就干呕起来。

    她挣脱骆静语的怀抱冲到路边,蹲在地上不停地呕吐,却只是吐出一些酸水。

    吐完了,她想站起身,脑子里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双脚发虚,下一秒人就软软地栽了下去,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她听到他着急的声音,是熟悉的声音,他在叫她“欢欢”,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可是她能听懂。

    她想和他说自己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也可能是脑震荡,不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是她说不出来,看不见也说不出,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滴地消失。

    她的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也许是这怀抱太过温暖,终于,她闭上眼睛,彻底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