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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世事依然按照自有的程序运转。大约过了六七天的时间吧,这一天夜里,一场场的噩梦惊醒了许多沉睡中的人。

    公主殿下刚入睡,就就感觉到昏昏沉沉、飘飘荡荡,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醒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是失掉肉身的鬼混在地府之中游荡。这游荡,似断了线的风筝,没有半点自主性,全凭风的喜怒哀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迅疾、一会儿缓慢,一会儿远如云、一会儿近似影;一会儿心平如水、一会儿心惊若失……就这么在一片暗黑之中游弋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有一点忽明忽暗的鬼火在晃动,黑漆漆的四围,有了光亮,公主殿下便如同趋火的飞蛾一般,挣扎着,和风搏斗着,往亮处艰难地飘去。公主殿下快接近火光时,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跪在地上。公主殿下使出浑身的力气,逆着风,向那人飘去。近前,觉得那身影十分熟悉,似乎是多日不见的驸马。公主殿下想上前搭话,又怕认错了人闹出笑话。她想了想,将身子再往前再移一步,看看那人真是和驸马的身形无异,只是那人身着囚服,不像驸马平日的装束。公主殿下发声问道:

    “请问这位先生,这是何处?我迷了路,您可知驸马府该往什么方向走?”

    那跪地的人听言,转过脸来。火光虽然摇曳不定,但是公主殿下看的真真切切、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驸马、自己的夫君陈世美。

    公主殿下还没有来的及喊一声“驸马”。只见眼前忽然飞来一口宽大的铡刀刃,直奔驸马的脖子而去。公主殿下还没醒过神来,驸马的人头已经掉落在自己的脚下,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晃晃地放出两道绿光,一腔子火红火红的鲜血,从断了头的脖子中喷涌而出,污了公主的衣衫……

    秦香莲看着两个孩子入睡后,才上(了)床。刚躺下不久,就沉沉地睡去了。梦中,一切是那么地清晰,和醒时是完全相同的情景。梦中,开封府的人来告知说,陈世美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按照刑律,陈世美当判死罪,即将请出御赐铡刀,立即执行。梦中,秦香莲没有半点的喜悦,反而是重重的哀伤与痛心。梦中,秦香莲领着两个孩子,买了香烛纸钱,虽然夫妻间恩义已绝,但是,孩子的生命毕竟是陈世美给的,他可以无情无义,自己绝不能薄情寡恩。秦香莲要给自己孩子一个好的榜样、好的教育:陈世美丧尽天良,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是他给了你们生命,在他行刑之前,你们烧些纸钱给他,算是对父子情分的一个了结吧。梦中,秦香莲和孩子们拿着纸钱香烛往刑场走去。只见刑场人山人海,都是来看包拯如何惩处这忘恩负义之人的。众人见秦香莲领了孩子过来,自动地给她们母子让出了一条道。秦香莲领着两个孩子,让孩子们跪地,对着跪在虎头铡之前的陈世美烧了纸钱。听到“行刑”二字,秦香莲马上让两个孩子背过脸去,只听“咔嚓”一声,铡刀闭合时,人头已经落地,一股子热血从铡刀底下奔流而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梦中,秦香莲看得清楚,那滚落地面的人头,眼睛大睁,眼眶还挂着泪水。

    陈世美在牢房里,吃不好,睡不好,十分烦躁、非常焦虑。这天晚上,刚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先是死去的二老双亲哭着骂他“泯灭良知、没有人性”;接着又是韩琦拿着一口大刀,追着赶着要他还命;最后,又是秦香莲母子围着他,痛斥他的“无情无义”。陈世美见这一帮人都在找他清算夺命,他就是使劲往前跑,可是那两只脚一点也不听使唤。他越是挣扎,越是动弹不得,越是痛苦。正在挣扎的时候,忽然来了开封府的官差,将自己紧紧捆绑起来,这下,他也挣扎不得。忽然听得耳边有“行刑”的命令,陈世美闻声,看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自己眼前的地上滚动。他定睛一看,这血肉模糊的人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