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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官殿
    两辆来自省城方向的军用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朝九龙山下开来,沿途扬起一路灰尘。看那高速行驶的架势,不是因军情紧急,便是那车上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吉普车持续飞驶,直到看清挂有“兰溪专署保安团剿匪指挥部”牌牌的地方,后一辆车速才略有减缓。而前一辆车,仍保持原速不减地直逼哨卡跟前时,才嗤地一声急刹,直逼得惊慌失措的两位哨兵连连后退数步。

    车门开处,首先跳下车的是一位头戴船形军帽,身着翻领军服的国军女中尉。女军官身材高挑,面容俊美。她跳下车来,目光锐利地一扫周边环境,转而落在哨兵脸上;然后她双手插进裤袋,以一副趾高气扬、自负不凡的气势上前两步,道:

    “站哨的,你们俩进去一位,叫你们的团长出来——迎接我们的组座。快!”

    “是!”一哨兵举手敬礼。但他刚迈出两步,又回转身来问:“小姐——不,长官,请问你们组座多大的官?”

    女军官冷笑一下:“多大?少将军衔!”

    哨兵一怔:“妈呀!”

    “混蛋!”女军官健步向前,突然出手,啪地一掌打在哨兵的胖脸上:

    “浑蛋,谁是你妈了?!”

    “不不不,”哨兵摸着脸道,“长官误会,误会,小的不是叫您,不是哪个意思……”

    “袁狗子呀,怎么啦?来人是干什么的?”

    这是保安团指挥部前传来的声音。

    保安团的剿匪指挥部,临时占居的房屋叫三官殿。女军官自下车以后,早就从敞开的大门中看见里面人影卓卓,探头探脑。故尔刚才那一巴掌,实际就是打给里面人看的。

    叫作袁狗子的哨兵应道:“团副,快请团长出来见长官,大长官!”

    “问一下,哪里来的。”

    “长,长官,你们是哪里来的?”

    “军统!”

    袁狗子又吃惊地大声回答道:“军统,他们是军统,组座、少将哩!”

    稍停,三官殿大门里便出来了几位军官模样的人。说是“模样”,实际就是说这保安团从兵到官,的确与国军正规部队不堪一比。看他们的驻地的布防、警戒,以及军容军纪都给人一种不规范的拖沓与松散的感觉。很像正规国军败仗之后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赵红愈从后一辆车子下来了。他锃亮的黑皮鞋,白手套,一身笔挺的少将呢料军服衬得他仪表堂堂而又冷峻严肃。随他下车的两位,一个叫任七,一个叫巴谷,都是少校军衔。任七、巴谷分开左右地跟随在赵红愈身后,不紧不慢地,向迎面小跑而来的保安团长走去。

    途经女军官左云身边时,赵红愈赞许地点了一下头,低声道:

    “干的不错。”

    左云居然煞有其事,啪地一个立正,举手敬礼道:

    “谢长官!”

    左云礼毕转身一招手,另两位腹前配挂着美式冲锋枪的牛平和马天池,便分开左右地跟在左云身旁,他们前行中,与前面赵红愈等三人保持着相应的距离。这样,赵红愈一行六人,便走成了前后两组三角形的战斗队形。

    老远,一个矮胖子配有保安团长标志的人,带二三随从立正在道旁恭候着。这时,赵红愈镇静自如,他一边走,一边两眼犀利的,远距离盯着那胖子。直感告诉他,那狗儿的团长一脸横肉,应该属于泼皮大胆、敢于办坏事一类的家伙;同时这种人也多属头脑简单、利欲薰心的货色。他心有窃喜,暗自思谋着先发制人的对策。

    距离愈来愈近。赵红愈努力地端着架子,保持着警惕,当他一行走近时,矮胖子举手敬礼道:“报告长官,兰溪公署保安团团长侯小杰恭迎长官!”

    赵红愈举手示意式地回了一下礼,然后道:“好好,侯团长和弟兄们辛苦了。”

    “长官辛苦!”

    赵红愈近前时,慢慢从上衣袋中掏出证件,按军统素有的傲慢,这种情况下本可随便亮了一下证件即可,但他却一脸含笑地,直接将证件递给了侯小杰,并很随和地说道:

    “本人军统局本部的,邵从武。我们受戴老板派遣,日前飞抵江城,今特到此执行一项特殊任务,还望侯团长给以大力配合和支持!”

    侯小杰看看对方的装束与气派,手接证件时顿有一种受人尊重的快感。他看了看证件,再次看看赵红愈的长相,双手奉还证件后叭地一个立正道:“将军莅临指导,不甚荣幸,不甚荣幸!”

    赵红愈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我这人不喜欢听那些咬文嚼字的屁话,实际点好,实际点好。”

    “是是,谨听将军教诲。”侯小杰点头哈腰,“请问长官,援军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随后就到。那个时间嘛,今天傍晚,或者,最迟明天上午吧。”赵红愈说着,又脱下另一只白手套,一边用手套敲着另一只手掌,一边问道:“侯团长这里有多少弟兄?”

    “两千五百一十五人。”

    “不少嘛。”

    侯小杰露出一脸高兴道:“报告将军,我们正申报保安旅编制呢……”

    “知道,知道,”赵红愈一扬手套说,“侯团长不日荣升,有机会的话,邵某定来喝杯喜酒呵。”

    “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侯小杰有些受宠若惊,又忙以礼相请道:“将军请,请进指挥部。”

    赵红愈在侯小杰陪同下,一边向三官殿走去,一边严肃地问道:“侯团长,这里的围山情况怎么样?”

    “报告将军,我部已经团团包围龙头山寨多天了,水泄不通,水泄不通。料那帮土匪插翅难飞!”

    “不要大意嘛。据说这股子悍匪英勇善战,很是不一般咧,你可不能小看了他们。要记住,援军赶到之前,侯团长你责任重大呀。”赵红愈说着,环顾一下问道:“江仕航呢,他不在这里?”

    “在在。江专员亲自在此坐镇指挥哩。”

    赵红愈忽然停下脚步地惊讶道:“江专员?还他娘的坐镇指挥?我没听错吧,侯团长!你,难道你不知道,省政府已经革掉了江仕航的专员职务?他现在已经是个戴罪的平民一个,竟然还能在这里坐镇指挥?”

    “这这……我们不知道呀。”

    “不知道?荒唐!”赵红愈更严肃地瞪大了眼睛,“我刚才说过,援军到来之前,你侯团长责任重大是不?可你呢,居然在此听从一个罪人的指挥,这叫什么,这叫十足的玩忽职守,荒唐的很,荒唐的很嘛!只此一点,足够杀你的头!”

    “不不不,”侯小杰满头大汗,“长官,将军,我是真不知道专员他——不不,我真不知道江仕航已经被革了职啊!”

    赵红愈哼了一声,“你没电台?”

    “电台有,可是电台归专员——不,归江仕航掌、掌握呀。”

    “噢,这就难怪了。”赵红愈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然后很是气愤道:“看来,江仕航是蓄意隐瞒处分、抗命上峰,是有意识地架空你侯团长了!”

    侯小杰连连点头,道:“是是,肯定是!”

    赵红愈哼了一声说:“那,江仕航如此胆大胡来,他目的是什么,嗯?”

    “不,不知道呀。”

    赵红愈两眼突然一瞪:“我看他江仕航想造反!去,叫他立刻来见我,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