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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勘察现场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正当赵红愈觉得窝憋难受时,豹头冯九终于结束了他的勘察工作。冯九回到车边,看了看手表,似乎有种急迫感地登车启动,分秒都不耽误地按原路返回。

    临走,赵红愈心情颇为复杂,而又留恋地看了看自己险些丢了小命的昨日战场,再看看那些陈尸血泊中的押运队员们,一种曾经同是天涯人的伤感,不禁让他鼻子一阵发酸。

    冯九的车依然开的很快,一路下坡,弯道众多,车却快如流星般一路飞驰。逼得赵红愈一路心惊肉跳,不过他发觉,冯九的开车技术的确很高超,同时他也知道冯九在赶时间。冯九此行无疑是为取得第一手资料,资料到手必须抓紧返程,否则即有可能与前来收尸的警方相遇,那时便有可能产生诸多麻烦。

    可是世上事多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转过一道急弯,赵红愈和冯九几乎同时发现,弯道下面那条傍山直路上,突然出现了两辆汽车,看动静汽车也是刚刚停下的,其中一辆卡车上正往下跳人,人的着装都是清一色黑色警服。显然,怕出麻烦的麻烦终于出现了。

    处变不惊,冯九只嘟哝了一句“这么快”,便轻轻刹车,慢慢溜到一蓬灌木丛边停了下来。

    这里与目标直线距离只有二百余米,走弯道大约要乘二乘三,但这地方居高临下,借助路边灌木丛的掩护,下面的情况算得是一目了然,尽收眼底——隐约间,一个头儿模样的人,正指挥着一群黑狗子钻山、钻灌木丛,同时有司机打开了车头盖,装模作样地查故障。

    情况很明白了,对方只来两部汽车,车上载满了人,说明他们绝不是赶来收尸的,而是有专一目的。再从现状上看,对方明显是已经发觉了前方下山的车,修车是为了麻痹,钻山自然是为打伏击。

    限于这种情况,赵红愈不知道冯九有什么考虑,反正他觉得情况极不对头,那群人十有八九专冲豹子冯九来的。冯九大战东关街,夺车后直奔九龙山,当时可是有巡警在场的。捐款被劫是天大的事情,巡警不可能不汇报,汇报之时不可能不提到夺车人,而豹子冯九是敏感人物,是国民党通辑过的要犯,是当局时常都想除之而后快的宿敌,难保他们闻讯之后不动杀机。

    赵红愈想到这里惊恐不已,满头是汗。再想到他和冯九现在的处境,前有伏兵,后无退路;陷在如此绝境之中,除了弃车落荒而走,几乎再没有第二条求生之路。可是,如果冯九真的弃车而走,他赵红愈的下场可就是想出出不去,想跑跑不掉,待到黑狗子打开后备箱时,还不一顿乱枪把他当共产党办了?他想,自己这次是彻底玩完了。看来这真是人的命天注定,昨晚大难不死,也只是老天一时发善心,或者是老天狗儿的一时犯糊涂,让他赵红愈多活了六七个小时而已、而已。

    ——写到这里,为了转换镜头,作者只好暂且委屈一下倒霉的赵红愈,说个花开两朵,各表一支了。

    清早,当豹头冯九宛如一阵旋风似地夺车出城之后,朱子奇才从惊诧中返过神来,他摇摇头,揉揉眼,半是自言自语道:

    “这人他是谁呀?”

    “他,队座您不认识他?”

    朱子奇瞥一眼身边警员瘦猴张山道:“不认识。”

    “他就是豹头冯九呀。”

    “啊!”朱子奇惊叫道,“你他妈的咋不早说,早说,我早就一枪崩了他!”

    “您?”

    “咋,不是我还是你呀!”朱子奇怒视着对方。

    “不不,我不敢。您行您行!”

    瘦猴张山惊惧地倒退了一步,心里骂:“你他妈的就是个二!不等你掏枪,人家早就割了你的喉。”

    是的,朱子奇其人的确有些“二”,说话二行为二。可是他的狠毒和能力却不全是二。

    朱子奇刚到兰溪不久,不认识豹子冯九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是专员江仕航的远房亲戚,是专员特从外地调来的心腹。其人一到兰溪就进了警察局,而且委身在低层,目的就是个眼线,就是便于专员掌控警察局。这是官场惯例,但为了更隐蔽,江仕航要求朱子奇保密亲戚关系。可朱子奇由于二,上任三天全局尽知他是江仕航的表少爷。不过也没啥,大家见怪不怪罢了。

    这会儿,在场五位巡警们目送冯九驾车冲出城门后,才忽然想起丁三,才一齐围向地上的丁三。

    丁三显然是重伤,现在已经昏迷不醒。经验丰富的巡警们都能看出:丁三左背中的那一枪,距心脏不足一寸远,加之从马背上跌下的那一重创,更是雪上加霜,再不急救,恐怕其人很难熬过一时三刻。

    有巡警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正七嘴八舌议论如何把丁三送往医院时,丁三竟意外苏醒过来了。丁三醒后环顾了一下身边巡警,立即艰难急切地抓住朱子奇的手臂说:

    “快,快去告诉你们的孙司德孙副局长,捐款押运小分队在九龙山下全军覆没,抢,抢劫捐款的人是,是江……江公子……”

    “啥,你说啥?!”朱子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连连摇晃着又次昏厥了的丁三。

    “人又昏球喽。”瘦猴杵着枪杆,躬着腰说:“喂,你们听到没有,他说,抢劫捐款的人是江公子。”

    这下在场的巡警全都惊怔住了,好久才有人说:“不太可能吧,江,江公子他是啥人物,他能干下那种事?”

    李姓巡警撇撇嘴道:“哼哼,明明亲耳听到的话,能有假吗?这年头怪事天天有,怪得无奇不有,人说王母娘娘偷野汉子你信不?我看也说球不准,动了凡心呗……”

    在巡警们议论之时,朱子奇精明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看来,抗日捐款在押运途中被劫已经是事实了,这是天大的事,是巨款大案,更是政治事件。可丁三这家伙,舍生忘死不顾小命地逃回报信,难道只是为了报告最后这句话?难道真是江公子作的案?要不,丁三咋不说报告专署而是报告孙司德呢?

    兰溪人都知道,警察局副局长孙司德是条真汉子,他不仅为人精明正直,还与上头有关系;更加其人生性疾恶如仇,在当今政府中算是一位敢于硬碰硬的人物。所以近年由他经手的,兰溪破天荒地办了几桩棘手大案,一时颇得民心。由此可以想象,如果真是江公子犯下这桩惊天大案,再落到孙司德手里,那将是多么可怕的结果?

    想到此,朱子奇不由心惊肉跳地想:天哪,这事要不马上捂住,兰溪可就要天翻地覆了!

    “别他妈的穷叨咕了!”朱子奇突然向同事们瞪大了眼睛,“你们他妈的耳朵全有毛病呀,什么江公子,海公子?丁三说的是江公祠,是江公祠的人抢劫了捐款!”

    “啊?”

    “可是我们明明听到的是‘江公子’呀。”

    朱子奇腾地站了起来:“那你们说说是那位江公子?难不成是专员的少爷?”

    “除了他,还有谁呢。”

    “是啊,兰溪的江姓人家全都穷得叮当响,穷得都卵子打板凳了,还有哪个能配称‘公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