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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长街救人
    天渐渐亮了。有幸的是丁三并未中枪,前方的白马不仅仍在奔驰,白马上的人也展开了回击,而且枪法明显盖过了黑胖子。又几十里路过去,又几个回合之后,黑胖子的挡风玻璃被丁三连连钻了两个孔,被钻的玻璃开出了放射性的大花朵。对方精准的枪法和车玻璃影响着的视线问题,迫使黑胖子减缓了车速。但他仅是减缓而已,实际仍然是穷追不舍。从黑胖子那咬牙切齿,两眼凶光的神情上看,赵红愈知道这家伙已经暴露出他非杀丁三不可的决心。

    太阳露脸时分,公路上这对车、马追逐中的撕杀,渐渐逼近了兰溪古城。或许正因为逼近了兰溪城,黑胖子的情绪变得更加急躁,他满头大汗中不断地换弹夹,近乎疯狂地持续发射。子弹像一群群黄蜂般在白马的左右呼啸,接二连三发出“啾——、啾——”的尖叫声。赵红愈知道这种尖叫声,是子弹扑空之后的反应,这尖叫声听得他人心发紧,令人无端中提心吊胆。

    马背上人很久没有还击了,显然是没有子弹了。这让黑胖子更加肆无忌惮,穷追中他一手控制着方向盘,一边把整个脑袋探于窗外,有恃无恐的射击着。这情景令赵红愈恨恨不已,恨自己力不从心,不能帮帮丁三,不能打死黑胖子。

    终于,一枚子弹击中了丁三的左肩下方,鲜血顿出,很快便染红了白马的腹部。

    丁三中枪之时,身躯明显地摇晃了一下,好险没有坠落马下。看情形,这或许是致命一击,因为此后他再无心、也无力回头探视,只是拼命策马以更快速度直赴古城东门。

    眼看城门在即,丁三或许自感生命快到尽头。突然,他挥动胳膊大声喊叫道:

    “捐款被劫!抗日捐款被人抢走了……”

    丁三的呼叫,令赵红愈震惊了:“天呐,他叫唤的是啥!捐款咋就被劫了呢?难道汪世武打输了?难道那后来的援军真的有问题……”

    丁三仍在一边挥手,一边拼命呼叫,声嘶力竭,那情那景,很像古戏中皇差策马呼叫着“八百里加急”。

    这时节,兰溪无战事,城门洞开。白马飞奔入城,黑胖子竟也嚣张地咬着白马屁股跟进,并似入无人之境般的连续开枪射击,大有不杀马上人誓不罢休之势。

    丁三狂奔中依旧在呼叫:“兰溪抗日捐款被劫,黄金银元被抢了”,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越来越短促。从其拼命急切的呼叫声中,是人都能听明白:兹事体大,非同小可。丁三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向兰溪百姓报信,在用自己生命履行他的某种使命。

    枪声与骑马人的呼喊声,早已惊动了城中百姓,惊动了巡街警察,此刻虽然时值清早,东大街沿街两旁,眨眼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只是事发突然,情景异常,人们一时惊恐、诧异,面对眼前情景,人人满脸疑惑,双双眼睛似乎都在询问:这是怎么了?

    不过人们很快看出了一些问题,前面被追者是兰溪本地人,甚至有人已经认出了他是兰溪保安团的丁三;可那追人的家伙,他是谁?他怎么敢于大街上公然开枪杀人?

    有人好像终于看清了,小汽车上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光头圆脑,满脸凶狠。看其神情与打扮,显然不是好货色,但从那辆气派的轿车上看,又明显不是土匪。

    正当人们疑惑不解,并为马上人担忧之时,小汽车上人终于一枪击中白马,击中了马的臀部。奔跑中的白马突发一声悲凉的嘶鸣,身躯顿时失去平衡地朝前一扑,两只后蹄欲弹未弹便噗地一声栽了下去。马上的丁三猝不及防,人被白马前扑时的弹力甩过马头,身体沉沉地被摔在了马前丈余远的地方。

    赵红愈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义愤填膺,情不自禁地擂了车皮一拳:“死胖狗儿的,你也忒没王法了!”

    白马中枪,丁三被摔,就在沿街百姓惊叫乍起中,黑胖子居然毫不犹豫,毫不减速地呼啸而上。当他的车轮即将擦过白马身体时,他那支乌黑的枪口顺势一摆,近距离地对准了地上挣扎着的丁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刹那间,已经屏住了呼吸的赵红愈,竟然意外地听到了一声大喝:

    “住手!”

    几乎就在喝叫声起的同时,一支飞镖凌空划过,拖起一绺耀眼的银线,那银光迅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以致赵红愈与百姓们均不知飞镖来自何方时,却看到了它直扑车窗外的胖脑袋。

    或许后备箱与驾驶室近距离的原因,赵红愈恍惚间听到了咔嚓一声响,飞镖不偏不倚,正中黑胖子那颗光头眉心,那咔嚓声自然是眉骨断裂声。

    这突来的瞬间变故,令赵红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时间还没容他转换面部表情时,即发现自己坐下失去控制的汽车、像匹脱缰野马般直向街的一侧撞去,向一幢加油站撞去。

    “乖乖,这下真完了!”

    这刹那,赵红愈眼前仿佛间腾起了一片熊熊火海,他人也摆好了一副等死的架式。

    可就在他正欲闭眼等死的那一刻,只见一位身着银灰色风衣的年轻汉子冲出人群,像枚流星般横穿街道,嗖地一声飞临车窗,单手搭上窗沿,只手迅速扑向方向盘,仅仅一把便扭转了汽车方向。这人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给赵红愈留下最初的印象只有那领飘起来的银灰色风衣。

    风衣人将汽车打正方向,并在随车奔跑中,像抓只棉花包似的拽下了黑胖子的尸体,然后他“甩身”进车,哧溜一个圆圈,很快便在街的中心调转了车头。当小车驶近仍瘫卧在地的丁三旁边时,他刹车探头窗外,两眼利剑般扫向人丛中的、早已惊慌失措的三五个巡街巡警,他最后盯住一位警察头目怒喝道:

    “朱队长发什么呆,赶快救人!”

    “……啊啊,救人救人……”

    答应救人者赵红愈认识,他是巡警小队长朱子奇,三十多岁,仪表不俗。其人官位不高,背景不小,平日里趾高气扬,顶头局长也不放在眼里,哪里接受过陌生人这般指令?可这会儿,或许他尚未从惊恐中完全返过神来,加上风衣人口气威严,不容分说,所以他犹豫间不知高深,只能连声答应。

    “赶快送人去医院,加强保护!”

    风衣人说罢突然加大油门,小汽车竟然原路返回,很快驶出城门——天哪,他居然又向九龙山方向驶去。

    赵红愈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都咋回事呀,我咋就这么倒霉呢!”一种被动的,被人当猪当狗般往返拉在这条路上跑,这种任人摆布的境遇不仅太窝囊太窝憋,也有损他神偷颜面呀。他不明白风衣人为什么急着要去九龙山,但自从丁三喊出捐款被劫,他自然而然感觉到了,那谜一样的九龙山是处凶险之地。师父说过为人处事要知道趋吉避凶,圣人也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这位风衣小哥他要干吗呢?

    他想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