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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安护见他走到如此地步,心里自是可惜,如今二人重见,陈将军却依旧和从前一般无二,规矩谦逊,果然不似此前奏章所言那般,心里也是略略一定,双手扶起地上的陈将军,温言道:“陈将军无须客气,快快请起。”

    陈将军顺势起身,朝旁边的座位旁做了个请的姿势:“安将军果然好胆识,请上坐。”

    安护对他微微浅笑,倒是也未推辞,便是大步朝那边的位置上走了过去,董倚岚并一众近侍从则是自然的跟随在侧,安分的立在了安护的两侧。

    陈将军稍稍坐定,便神色还算镇定的开口了:“多日不见,安将军别来无恙。”

    安护闻言面色微微淡淡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颔首道:“一切还算安好,多谢将军关心,只是安某虽人在京城,却时常忆起当日在北胡与众位兄弟一起把酒言欢的事情,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与众兄弟以如此情形再见,当真是让安某深感痛心。”

    言毕便是意味深长的四下环顾了一周,果见在座的多位将军忙是撇开目光,垂眸不言,坐在对面的陈将军面上也是微微变幻,面上也颇有些尴尬的神色,略顿了顿,方才接口道:“安将军说的是,当日情形还历历在目,末将也未曾想到过,今日这般情形。”

    安护微微坐直身子,伸手轻抚了下袖口的浮尘,道:“既然将军与安某心思尚在一处,那么将军可否愿意,听安某一言。”

    陈将军闻言眉心微蹙,朝下面的各位将军环视了一眼,大家闻言也皆是神情紧张,陈将军则是点了点头,道:“将军请讲。”

    安护点了点头,道:“将军此番起兵至此,与驻军刀戈相向,皆是犯下大错,眼下在他人眼里各位将军已经沦为叛军,不知陈将军以为然否。”

    陈将军闻言面色严峻,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握着佩刀的右手,安护自是将他此刻的神情看在眼中,虽然眼前的陈将军并未多言,但安护此刻已经明了几分,一旁的董倚岚心思也是微微定了定。

    安护略顿了顿,见陈将军并无开口的意思,便是接着道:“此番大军长驱直入,逼近京城,但无论外界对诸位将军如何诋毁猜测,但安某始终相信,各位将军此番起兵,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陈将军闻言抿了抿嘴唇,缓缓抬起眼眸,朝安护这边定定的看了过来,良久方才点了点头,道:“安将军方才这番话,可是当真?”

    安护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镇定的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道:“自然当真。”

    陈将军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踱到安将军面前,沉思片刻之后,方才道:“安将军说的不错,末将走到今日这步田地,的确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

    安将军点了点头,言辞诚恳的道:“将军请讲,若是有安某做的到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

    陈将军微微拧紧眉头,半晌才终是下定决心,道:“当日我们一同抗击北胡之后,得皇上恩宠,亲自授予虎威将军封号,末将甚感欣慰,于是和兄弟们暗下决定,定然好好守卫北境,报销朝廷。”

    安护闻言也是微微动容:“将军忠义,安某从未看错。”

    陈将军说到此处,却是面色露出凄然,微微定了定神儿,方才转换话题,道:“可是没有想到,在末将从京城返回北境之后,却是觉得自己和兄弟们竟然处处受到掣肘,末将起初并不知道原因,故而一直忍让。”

    安将军听到此处,也是站起身来,开口道:“还请将军明言。”

    陈将军摇摇头,鼻子里冷哼一声,环顾一下四周,便是道:“将军请看,眼下外面已经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将军从京城过来,已有数百里之遥,尚且是冰天雪地,难以出门,更别提这北境苦寒之地了,可是末将属下的兄弟们,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不曾到手。”

    安将军和董倚岚闻言都是吃了一惊,忙是朝四面坐着的将军们身上看了过去,虽然大家外面都是穿着铠甲,但细看之下,方才发现,确如陈将军所言,帐中各位将军,竟然皆是衣着单薄,董倚岚也是心里微微一颤。

    安将军眉心皱紧:“北境眼下乃是皇上的重中之重,怎会如此亏待各位将军,今年的冬衣,朝廷早已颁发出去,距今已有几月时间了,何以各位将军竟然没有收到呢。”

    陈将军闻言苦笑道:“将军说的是,末将等也不相信此事是朝廷的主意,我们苦守边疆,朝廷便是再艰难困苦,眼下,毕竟和北胡关系紧张,不可能如此对待我等,故而末将只得安慰众位将士,一边暗暗派人去相近的各个营地打探情况。”

    安护闻言想了想,道:“既是如此的话,只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将军可去探访过其他营地的将士们,可曾是同等情况呢。”

    陈将军点了点头:“末将也如同将军一般,前去探听之下,这才发现有的营地和末将一般无二,正在挨冻受苦,可有的营地,却是供不应求,应有尽有。”

    安护便是想了想,方才开口道:“这么说,朝廷的御寒之物,的确是早已送达,是不是按照先后顺序,挨个派发呢。”

    陈将军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愤然的道:“末将也是如此想的,故而一边打探着,一边和将士们苦苦等候,没想到等了一月之久,却是始终不能等到应得的御寒之物。”

    安护点了点头:“这么说,这其中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将军可是探查清楚了。”

    陈将军点了点头,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起来:“自然是探查清楚了,说起来,实在是让我等寒心啊。”

    一旁的高将军,似乎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便是腾的站起身来,道:“末将高查,安将军,此事负责出去探听消息的,正是末将,此事,末将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安将军转过脸来,看着面色红彤彤的高将军,道:“高将军请讲。”

    高将军点了点头,目光沉沉的转向帘子外面,看着肆掠的狂风,目光似是回忆的道:“末将等日夜饱受寒风冷雪,实在是受不了了,手下将士冻伤冻死着,比比皆是,如此下去,不肖北胡来袭,我等定然会被活活冻死在大营之中,无奈之下,我等便和陈将军一起,前去军需官那里去理论此事。”

    安将军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他:“不知这军需官如何解释此事的呢。”

    高将军说道此处,面色更是愤然,脸上的肌肉因为气愤难耐,竟是微微颤抖起来,半晌方才略略平静下来,道:“那军需官的模样,末将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待末将说完此事,军需官便是阴阳怪气的说,这些御寒之物,的确早已到达,只是按需提供。”

    安将军闻言甚是糊涂:“按需提供,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将军等并不需要这些物资不成。”

    高将军冷笑一声,道:“哼,末将当时便说,眼下我们已经冷冻难耐,自然需要这批冬衣,却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安将军环顾四周,见众人脸上都是气恨。

    高将军接着道:“此人却是冷笑一声,告知虎威将军战功显赫,又得皇上亲自嘉奖,赏赐自是不计其数,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安将军闻言也是似乎明白过来,面上也是有了怒色:“这军需官的意思是,暗示虎威将军得了赏赐回营,未能主动孝敬与他,故而教训教训你们。”

    高将军点头道:“是,那人当日的确是这个意思,可眼下兄弟们到了这个地步,赏赐的事情,又非末将可以做主的,故而末将强忍下怒气,便是返回到大营之中,与陈将军商议此事。”

    安将军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陈将军。

    陈将军也是缓缓站起身来,面色狠狠的道:“末将得到的赏赐,是末将和众位兄弟拼死杀敌,用性命换来的,当日我等得到的赏赐,末将早已用于安抚了众位战死或伤残退守的兄弟们,手中早已所剩无几,可眼下这种情况,末将也是无可奈何。思量良久,终究还是决定,亲自前去商议。”

    安护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陈将军接着道:“当末将领着众位兄弟们,在此到了军需大人的府邸,大人竟然狮子大开口,让末将呈上白银五千两,方可做算。”

    “果然是狮子大开口。”安护久在京城,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陈将军却是苦笑摇头,便是道:“的确,末将和众兄弟们,全部赏赐,都不及这个数目,何况安抚完兄弟们之后,末将手中,早已所剩无意,这五千两,末将如何拿的出来。”

    安护顿了顿,便是道:“既是如此,将军何不派人送信与朝廷,将此事呈上来。”

    陈将军摇头道:“将军说的法子,末将自然试过,只可惜,派出去了几批人马,皆是未能出城,便已经被人擒住。”

    安护闻言便是凝眉,陈将军道:“无奈之下,末将便差人去军需大营里面,希望能够偷得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偷?”安护愕然,但是仅仅说了一个字,便是张口结舌,无法再言,人非身临其境,又怎会知道他人疾苦。

    “那些人,早有准备,便是趁着这次机会,将营中将士,当场射杀,并且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提到此事,高将军便是眸色含泪,几度哽咽。

    安将军站起身来:“故而,是可忍孰不可忍,末将便是领着早已忍无可忍的兄弟们一拥而上,将军需官的府里杀了个片甲不留,与其留在营地冻饿至死,不如奋力一搏。”

    安护听到此处也是面色凄然:“将军的心意,安某明白了,可便是起因如此,后来将军因何攻城略地。”

    陈将军道:“攻城略地?!哼,原来此事传到朝廷的耳中,我们真的成了攻城略地的叛军了。”

    安护道:“但是安某却相信,将军此番做法,定是为了自保。”

    陈将军闻言动容,道:“此时此刻,难得安将军依旧信任末将,末将多谢安将军。”

    安护道:“将军的人品忠义,安某从未怀疑过,将军此番直捣京城,安某早已猜出将军的心思,将军只是为了求见皇上。”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便是鸦雀无声。

    陈,高二位将军听闻安将军如此一说,都是吃了一惊,二人对望一样,都是对眼前的安护拱手道:“安将军果然耳聪目明,明察秋毫,末将等的心思的确瞒不过安大人。”

    安护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凝眉道:“眼下,虽然安某也明白将军等起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将军眼下已经铸成大错,安某自会将今日所得启奏皇上,但是一切还需皇上定夺。”

    陈将军闻言便是对安护跪了下来,诚挚的恳请道:“安将军的意思,末将等自然明白,末将今日所犯之事,自知罪责难逃,只希望将军看在往日与将军相交一场,而且我等也是为了自保的份儿上,万望将军在皇上面前帮衬几句,一切罪责末将都愿一力承担,只希望不要降罪与其他兄弟们。”

    “陈将军也是为了营中的一众兄弟们,还请将军明察。”高将军言毕也是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安护见状忙是双手扶起他们,正要开口,却是听到外面忽然一阵喧嚣之声传来,几人都是一惊,陈将军和高将军对望一眼,忙是朝外面走了过去,几人出了营帐,却是发现外面早已云集了不少副将军士,大家见陈,高二位将军走了出来,忙是一齐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肤色黝黑,五大三粗的将军便是走上前来,满是敌意的看着随后而出的安护并一众侍卫,对陈将军拱拱手,粗声粗气的道:“陈将军,此人不过是在麻痹大人,拖延时间,只等他们援军一到,便会对趁机剿灭我们,将军切不可听信此人的鬼话,上了他们的当了。”

    陈将军见他如此一说,忙是变了脸色,严肃的道:“林将军休要胡说,安大人一向光明磊落,与本将又是故交,岂会陷本将于不义。”

    被呼做林将军的黝黑将军却是并不服气,只是对这安将军打量了几眼,鼻子里却是冷哼一声:“陈将军可不要忘却了,眼下他是兵,我等可都是贼,何来故交一说,将军还是小心为上。”

    陈将军还未答话,后面的几位将军便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的围了上来,纷纷道:“林将军说的是,陈将军,眼下兄弟们的生死可都是捏在您的手上了,将军可不能听信此人的三言两语,便是将我等置于死地。”

    安护见眼下局面如此骚动不安,心里不禁微微一紧,看来这件事情,只怕没有眼前看到的这般简单,怎么瞧着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挑唆,若是任由他们如此下去,只怕方才自己的一席话,便会前功尽弃。

    于是便是扒开人群,站了出来,朗声道:“各位将军请放心,安某乃是皇上亲派过来的,方才已于陈,高二位将军商议过,大家虽然起兵,但也是迫不得已,只要各位将军放下兵器,自愿投诚,安某自会奏明皇上,对各位从轻发落,请各位将军放心便是。”

    话音刚落,便是有人在人群之中高声喊道:“眼下,你口说无凭,从轻发落,是怎么个发落法,眼下我们若是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只怕根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此人挡在人群之后,安护未能看清此人,但此人此话一出,果然大家又是一阵骚动,站在前面的林将军已经呼的一声拔出随身的佩刀,道:“哼,小子,你说的倒是好听,你以为就凭你这区区几句好话,便能骗的我们交出兵器,若是兵器在我们手上,我们说起话来,还有几分底气,若是连手里的家伙都交出来了,那么只怕到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安护见大家皆是红着眼睛纷纷拔出佩刀,将几人团团围住,便是知道,场面只怕已经失控,便是稳了稳心神儿,便是道:“好,那么依照各位的意思,是当如何才能相信安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