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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离别之路
    此后的一周里, 一切平静无事。岩永琴子时不时地就去解决几个妖怪惹出来的问题,樱川九郎也乖乖地去大学里上课,rua带着两个新的小跟班付丧神不知跑哪儿去玩了, 只剩下伊吹光和像个澳大利亚国宝动物一样地天天睡觉。

    不过这期间, 伊吹光和也算是刷完了游戏《十日行商》的二周目。

    这一回, 她依旧没能完成原定的十日环游日本目标, 很遗憾地倒在了百米赛跑的终点线前——当游戏进入第十天时,她还在第九天计划中的爱媛县赶不出去, 于是游戏再次宣布“通关失败”。

    这次失败不能全部怪她,主要是没想到从北海道离开后, 第一次真正走南部路线返回故乡, 途径关东地区,被刷新出来的一大堆意外事件和新客户给绊住了脚跟, 连仿生人事后都不禁感慨东京这繁华都市真是个妖魔鬼怪之都……而这些都是在一周目时没有经历过的。

    不过没有关系,积累了两个周目经验的伊吹光和这次非常顺利地踏上了第三个周目的旅程!

    这一回, 她不仅抓捕了小陀、二号、老淳作为队友, 这一路上还多出了三个队友,分别是一口喋喋不休的平底锅(付丧神)、喜欢在空气里游泳的小水母、谈恋爱的猫猫情侣鞋。

    平底锅被伊吹光和挂在货箱边缘, 天天跟其他队友们唠嗑也不嫌累。无毒又好脾气的小水母像是一顶透明的帽子那样一会儿戴在二号的头上,一会儿又戴在小陀的熊熊圆耳朵上……最无语的是猫猫情侣鞋,由于被行商穿在脚上,因此每走一步, 情侣鞋之间都会发出一声只有玩家能够听见的微弱喵叫声进行秀恩爱,因此这一路上伊吹光和都是听着“喵喵喵喵”的声音前进的……

    这一趟旅行中, 伊吹光和与她的伙伴们在奈良公园喂鹿, 在屋久岛上欣赏朝阳, 在函馆山上赏雪和夜景, 在别府地狱泡温泉,在富士山上看樱花,在大阪城楼前穿着古装合影,在冲绳冲浪与潜水……

    此外,他们还偶遇了微服私访(出来玩)的当代幕府将军继国权胜,在东京的明治神宫外围遇见了留恋人间不肯离去的神官鬼魂,后来又误入镰仓鬼怪集市,被江户七大不可思议(怪异)轮流找麻烦赌斗,在海边遇见了平家怨灵,在东京坐深夜地狱电车并超度了诸多鬼物,被秋叶原的纸片人当成异世界英灵召唤去打了一场“圣战”……诸如此类种种,数不胜数,可谓是光怪陆离,奇特非常。

    这一路上,玩的事情都那么多,吃吃喝喝与各种手信伴手礼更是一个都不曾落下。刺身、寿喜烧锅、怀石料理、本膳料理、茶会、盖浇饭、拉面……伊吹光和觉得行商老头子的体重日益增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糟老头子都这样了,其他队友们更是被她养得白白嫩嫩——老淳邋遢的胡渣剃成了帅气模样,头发也剪短了;透明的空气小水母被养肥了好几倍大,到最后已经变成一顶普通成年人帽子的大小;小狐狸的毛发锃亮锃亮,行商给它买了毛发护养套装,很贵;平底锅身上的铁锈被擦干净,猫猫情侣鞋也洗刷掉表面的污渍,闪闪亮亮的。

    大家玩得都很开心,行商老爷子一路走走停停,拍了不少照片,也很开心。

    在这份开心的氛围下,随着三周目的旅行进展终于如同计划中那样稳步推进,这群奇奇怪怪的队友们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在北海道札幌动物园里,伊吹光和趁着夜色非法潜入其中(人家都到了闭馆休息时间了),费劲千辛万苦地将小陀送去与它的父母团聚。老头子一边潜入,一边忍受着满耳朵的“喵喵喵”叫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这声音)……

    是的,小陀是有父母的!还是一对原产地来自北海道山林的成年棕熊!

    只是在它很小的时候,因为某些人为原因导致它们一家天各一方。

    说实话,当来到札幌玩雪的小陀偶然得知自己的祖籍不是俄罗斯某地而是北海道时,整只小熊都傻了。

    几分钟后,它忽然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嫌弃自身的国籍问题,只是当初在那个它待着的动物园跟其他棕熊前辈学俄文时,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学会了一句酒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故乡找到亲人……就笨笨的,又很可怜。事实上,前辈倒真的是俄罗斯来的进口动物,看熊崽就跟看自家小孩儿一样,才会教它俄语的……

    队友们都慌了神,大家围着小陀一阵狂哄,伊吹光和更是把熊熊在怀里抱了一晚上才把它崩溃的情绪安抚好。

    但不管怎么说,老头子还是在大半夜地特意绕远路,放弃了一定的休息时间,把小陀偷渡进札幌动物园里让它跟家人团聚了。

    虽然很不舍队友的离开,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伊吹光和在临走的时候,熊崽咬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伏特加……”

    “原来你会说日文啊?”伊吹光和震惊了,但又习惯性地说道,“二号?”

    坐在仿生人肩膀上的小狐狸的耳朵猛地支棱起来,立刻充当翻译器:“小陀说,它走了,你的旅行怎么办?”

    “喔,别担心……”老人家伸出了苍老但又温暖的手掌,揉了揉小熊毛茸茸的脑袋,“大家不都还在陪着我吗。”

    “伏特加……”

    “小陀说,可是我们这些队友迟早也要离开你的吧?”二号翻译完后,气鼓鼓地翘起尾巴,“老头儿!放心,我肯定是要黏着你……的钱包的!”

    “谢谢,二号。”伊吹光和很客气,她习惯如此。

    二号得到行商的感谢后又得意起来,耀武扬威地甩着大尾巴,像是竖起了一面旗帜那样。至于其他队友则是被老淳带着,待在动物园外头没有一起进来道别,他们之前已经跟小陀道别过了。

    对比之下,小陀更加羞愧了,它觉得自己就是个跑步比赛中途退出的弃赛选手,又笨又没用……

    “没事的,小陀。你们愿意陪伴我这把老骨头,我当然很高兴。倘若无人陪伴,我也会独自前行……”伊吹光和这回笑着捏了捏它肉乎乎的耳朵,“因为,这就是人生啊。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和什么人相互结识、相互告别……你看,如今这一切不是很圆满吗?”

    “你找到了心心念念的家人,我得到了一段被你陪伴的美好的旅行回忆——我们两个都从旅行中学到了一些平日里学不到的事物。”

    “这样就够了。”

    小陀怔怔地看着他满是皱纹的笑脸,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涌现出了晶莹的泪水,顺着皮毛一滴一滴地滑下来。

    “……伏特加。”它轻声叫道。

    这次,不需要小狐狸的翻译,伊吹光和也觉得自己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已经足够了,我年轻的朋友。”行商扶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谢谢你,再见啦,小陀。”

    熊崽就这样神情落寞地坐在黑暗的园区中,隔着场馆的玻璃,看着那个苍老的行商背着箱子和那只昔日与自己打打闹闹的狐狸,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小陀的离开仿佛拉开了某种无形的离别序幕。

    不过由于在成为队友的一瞬间,它们身上的特异能力就“送”给了老头子,因此走路速度倒也不会下降分毫,甚至可以说,随着攻略的正确进行,伊吹光和每天都能获得“完成旅行计划的系统奖励”,走得越来越快,步履越来越稳。

    她坐在渡海的幽灵船上,在面朝太平洋的无际大海中放下了空气水母,目送着它与族群一起飞入高空,化作莹莹星火。

    她在秋叶原放生了两只喜欢秀恩爱的猫猫情侣鞋,并看见它们被一个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养猫的可爱小姐姐给捡走了,喜欢小姐姐会喜欢猫猫鞋们的秀恩爱日常叫声。

    她在和歌山县遇到了一个古董收藏家,收藏家一辈子收藏了那么多东西,却没见过一个付丧神……会说话的平底锅刚开始把他吓到了,但没过多久收藏家就喜欢上了这口风趣幽默的锅子,并邀请平底锅出道去当虚拟主播讲相声。

    怀揣着网络出道梦想的平底锅快快乐乐地跟老人与队友们道别了,希望它有朝一日梦想成真,让更多的世人能听到它的唠叨和喋喋不休。

    …………

    ……

    游戏的第十天清晨,众人回到了九州岛的最南端,也就是来到了鹿儿岛的土地上。这地方以前的领国名字是“萨摩藩国”,可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翻译一下就是“人才辈出”。

    这地方从古至今就盛产老练水手和各路海盗,向来有“长洲(藩)陆军,萨摩海军”的说法。进入新世纪后,“大政奉还”活动里有他们的身影,后来成立的新政府的海军大员几乎都是鹿儿岛人,包括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东乡平八郎等人……

    但是没有人料到,当踏入了这片土地那一瞬间,一路以来可靠淳朴的老淳就露出了恍惚的神色。

    他们在鹿儿岛上待了4个小时,当接待完最后一个客人时,二号才悄悄跟老人家说,老淳跑去海边的礁石滩上看海了。

    伊吹光和就背上货箱,带着小狐狸去找人。

    来到海滨,他们看见老淳孤零零地坐在一块漆黑的礁石上,海风吹拂得他的黑发乱舞,行商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惆怅忧伤的神情。

    “你想起什么了,老淳?”伊吹光和颤巍巍地爬上这块礁石,硬是一起挤过来坐着。

    老淳只好给她挪了半个屁股的位置,免得老人家和小狐狸摔下去。

    “我……给你讲个故事。”

    大个子的日语依旧不太流利,但比起七天前,已经进步了很多。

    在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子出生在中国江浙地区的某个富商家庭里,是家中的三子。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早产的关系,亦或者母亲怀孕时受到过一场意外惊吓,小孩子生来体弱,不能见风。因此直到快要五岁的时候,这孩子还是矮矮小小的跟两三岁的孩童差不多,极其容易生病,经常在生死线徘徊。

    那一年小孩生起从未有过的重病,吃什么药都退不了烧,家里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就由父亲带着他去拜访家族中一位已经出家的僧人兄弟。

    虽说出家人要斩断红尘因果,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带着病弱体虚的儿子上来求活路,是个正经寺庙就没法把人拦在门外。

    出家人是孩子亲缘上的叔父,他在佛前查看了小孩儿的身体,惊讶地发现男孩的背脊处有一处青色的莲花形状的胎记,由此得出了“此子与我佛有缘”的结论。

    说来也奇怪,自从去拜了那方庙宇,小孩子的身体就一天天好起来,生病这种事也渐渐远离了他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九岁那年,身强体壮的男孩重新入了寺庙,当起一个小沙弥。原因是要去“还愿”——当年叔父在佛前替他许下未来成为护佛卫法的宏愿,以换取佛祖保佑,如今也确实到了偿还当年所求之事的时候。

    青灯古寺,万千佛塔,在寂寞又悠长的岁月里,沙弥男孩成为了英武的少年,也到了可以还俗返乡的日子。

    是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长久地待在寺庙里,没编制的临时工合同到期了就该走人。毕竟受到当时的风俗影响,附近不少人家都会把孩子因为某些原因在寺庙里寄养上一段时间,等养大一点再接回来继承家业。

    告别了敬爱的高僧叔父与往日交好的同僚们,摸着稍微长出些许寸头的少年人返回故乡,迎接他的是满头白发的老夫与两位哥哥和其他弟弟妹妹们。

    由于家族里已经有两位哥哥了,因此继承家业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自己。恰好家族与外省开通了海运贸易线路,因此年轻人在家中坐不住、也没法像个真正的纨绔子弟那样享受纸醉金迷人生,便自告奋勇地去主持海运贸易线路了。

    他一见到大海就被这一望无际的蔚蓝迷住了,什么青灯古佛,什么平静人生,统统都一边去吧!少年人像个初次出海的海盗那样,兴奋地享受起接下来十年的风浪人生。

    在此期间,叔父也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高僧大德,屡屡受到了国外的邀请去传播佛法。但前面几次渡海都失败了,连国家都下达了禁止渡海的禁令。

    听闻此事后,年轻人想起幼年时对方的照顾与谆谆教诲,便去与父亲商议着,动用家族的资源去满足叔父的念想。刚开始父亲不同意,但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再加上看在三儿子这些年来为家族付出的份上,最终同意让老三为自己的兄弟出海尽一份力。

    那真是辛苦到不想再回忆第二次的旅途。

    在此后的四次渡海中,他们先后遇到了海怪,遇到了龙王,遇到了肆虐的深海邪神,以及无数难以想象的航海困难。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突如而来的飓风之中,一身袈.裟的叔父面无惧色地端坐在船头,面对邪神诵读高深经文压制对方的行动,而年轻人则是和水手们在风浪中嘶吼着杀开一条血路。

    但那次还是失败了,叔父的眼睛被溅入邪神之血,当场失明,船只被打得稀巴烂,最后还是年轻人抱住年迈的叔父和几个水手,一路拼命往外游才从路过的商船处获得救援。

    第七次渡海时,叔父已经成为了两国之间颇有名望的高僧名人,年轻人也如同幼时在佛前许下的诺言那样,以一己之力成为了真正的“佛门护法”。

    他们破破烂烂的船只最终抵达了鹿儿岛的海滩上,满脸是泪的遣唐使跪在沙滩上亲吻故国的砂砾,水手们与同行的僧侣们都在欢呼,只有叔父神情慈悲宁静地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异国的海风。

    “和正。”叔父闭目对他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淳于和正想说句“不辛苦”,或者“叔父才是”之类的话,但想了几秒,他还是双手合十,深深地说了一句话。

    “……我佛慈悲。”

    “南无阿弥陀佛。”叔父同样合掌回应道。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顺带一提,叔父的俗姓是“淳于”,法号“鉴真”。

    后世称其为“鉴真大师”,是大唐盛世里最有名的高僧之一。

    而年轻人,也不过是在别人波澜壮阔的人生里,像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那样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极致。

    …………

    ……

    “所以,老淳你现在都想起来了啊。”伊吹光和平静地听完这个来自千百年前的故事,早已波澜不惊。

    有什么好吃惊的?队友都不是人这种事不是早就很清楚了吗。

    “是啊……”老淳回答道——或许我们该叫他淳于和正才对,“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行商扭过头去,目光满是威严,如同神明般的直视着这个迷茫的大个子。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归去?”

    然而淳于和正却只是皱着眉头挠了挠后脑勺:“我不想去西天极乐。”

    伊吹光和:……

    “如果我没理解错,以你如今的功德而言,倘若去了佛国,起码一个‘阿罗汉’果位是逃不掉的。这你都不愿意吗?”

    事实上,仿生人觉得这一幕颇为奇妙,自己一个科学至上主义者的玩家居然一本正经地跟一个亡灵讨论立地成佛、正道因果之事……

    但是老淳依旧坚定而执着:“不愿意——我生前护佛,死后只想归家。”

    “回家啊。”

    “是的。”这样说着,老淳有点孩子气地露出了失落的表情,“自护送叔父大人抵达日本后,没有超过一个月,我便在京都病逝了。”

    “你的尸骨没回去?”

    “送回去了……鉴真大和尚发令了,当时的日本朝野谁敢不从呢……只是我的魂魄还被困在这片土地啊……”老淳苦恼地摸摸头顶,“当年我因故而迷离地徘徊在这片土地上,等好不容易折返招提寺,发现自己的尸骨送回故土都一年有余了……”

    【那是什么感觉呢?】

    仿生人想不太明白。

    但她知道,当时的淳于和正一定是很伤心的。哪怕是现在说起来,她也觉得身旁的这个大个子很伤心。

    为了弘扬佛法,为了守护亲族长辈,不惜四次跨海而来日本。这一路上克服了那么多的困难,斩妖除魔坚持到了终点,到了最后自己却孤零零地死在了异国的土地上,连魂魄都没来得及见到自己的家人最后一眼……

    在此后的千百年里,他不断地重复着失忆——回忆——再失忆的奇特轮回。

    无法离去,无法沉睡的无名英灵,迷茫地困顿于大洋之上的这个岛国中,大海阻隔着他返乡的道路。无人再知晓他的生平与喜好,也再没有永恒的安宁能降临其身。

    ——信仰一生的佛祖遗忘了他,最为崇拜的叔父并未及时注意到他的病逝与离魂征兆,身旁的异国之人也无法与他沟通心扉。

    也许在海的对面,在那些年里,淳于和正的妻儿与其他亲人依旧苦苦地等候在家里……等待着一个没办法再回来的人。

    【那到底是什么情感呢……为什么我的内心,会像是灌注了铁水一般沉重呢?】

    仿生人无法想明白,她无法用理性的名词给出一个精准无比的定位,但她知道自己也许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我明明只是个奸商而已】

    自诩从不做亏本生意的伊吹光和沉默地推了推老花镜,任由唏嘘的海风吹拂着自己二人一狐,镜片上关于客户的认证光芒越来越浓烈。

    “老夫明白了。”行商说。

    下一秒,老头儿从货箱里摸出了一枚色泽明润的龙形玉佩,直接将它砸在其他棱角锋利的礁石上。

    随着一声清响,玉石粉碎,连带着上面刻着的那行座机号码也碎了。

    “诶!”二号惊叫起来,淳于和正也呆住了,不知道老人家此举何意。

    不过下一秒,他们面前的海域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转动的旋涡,只见一条戴着顺轰快递帽子的龙就探出头来:“顺轰快递,为您服务——谁在用时空快递服务呢?有什么货要送啊?”

    伊吹光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大个子,通体铁灰色的神龙就飘起来,用一个坚固的纸箱把淳于和正打包进去,一边缠着胶带一边问:“时间?地点?”

    “公元755年正月,地点是当时的大唐江苏扬州,淳于家祖坟。”

    “收到!哪边付款?”

    伊吹光和想了想,“货到付.款。那边吧。”

    “好嘞!”神龙从鳞片下掏出一台打单机,打出了小票递给伊吹光和。然后这个快递员开始打包快递,在即将合上纸箱盖子前笑着问这位货品先生,“两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淳被这一连串麻利到令人发指的行为给震撼了,他呆呆地看向伊吹光和,后者也只是抱着小狐狸对自己微笑。

    “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这个铁打一样的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就红了。

    “玉佩……我、我还没付钱啊!老爷子!”他结结巴巴地大吼道。

    一起旅行七天,他当然也知道伊吹光和扣扣索索的本性。

    “这一回我请你啦。”行商老头儿咧开了嘴,漏风的牙齿看起来倒也有些可爱了,“谢谢你当年为这个国家做的一切事情,也谢谢你这段旅行来对我这把老骨头的照顾……老淳,永别了。”

    老淳依旧豪迈地大笑着,只是用手背不住地摸眼角,忽然将长臂一挥,一把修长的唐刀就被甩出来,在半空中舞成一团银光,倏然间直插在伊吹光和身侧的黑色礁石上。

    伊吹光和侧眼望去,刀柄处有狮子咬刀的刀镡作为装饰,莲花印记在雪亮的刀身上清晰可见,倒映出行商那平静柔和的眉眼。

    又听老淳肃然说:“君之大恩,无以为报。我身无长物……此刀跟随我多年,还值得一二钱,今日便赠于您老人家换酒喝了,切莫推辞!”

    “……太贵重了。这可是你的心爱之物!”伊吹光和连忙说道,想把刀扯出来还给人家,但是一来唐刀锋利无比,二来入木三分,一时间难以拔动出礁石。

    但是淳于和正只是笑着再度摇摇头:“……与归家之途相比,何物又能比得上这一抹乡愁呢?”

    说罢,他看向快递员:“麻烦这位阁下了。”

    “不客气不客气。到时候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哈。”快递神龙把纸箱关上,缠上了透明胶带,用尾巴拖动着巨大的纸箱朝着旋涡深处跳进去。

    伊吹光和与二号都听见了纸箱深处传来的古朴歌声,不再是用生疏不已的日文,而是用故土的方言高声哼唱。

    “薤上露!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

    “人死一去何时归?”

    顿了顿,那人又似是无限欢喜地在曲末最后唱道:“——归去兮,今日归期已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