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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我小时候, 玄苍有一个祭司,”符渊说,“他家世代是祭司, 服侍我们银狸王族很多年, 可是轮到他那一代, 起了反心。

    “他起兵造反, 带着叛军偷袭玄苍王宫,和我父亲恶战一场, 最后打不过我父亲,孤注一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碎了整座凌霄岛。”

    符渊沉思了片刻。

    “我如今的大梵天功练到第十一阶, 天下没人能超过我,可我还是不能把这样一整座岛撕成碎片。当年那个祭司的功力远不如现在的我,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符渊停了一会儿, 才继续说“我父亲当时苦战到最后,和凌霄岛一起化成碎片。”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安稚赶紧问。

    “我当时不在岛上,叛军突然杀到, 我父亲没有准备,就把我母亲、哥哥和我送走了。”

    安稚心中一动, 追问“送走送到哪里了”

    “父亲用我家家传的宝物,是一面镜子,把我们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是青翳镜吗”安稚问。

    “不是。那面镜子在岛碎时跟着一起碎了。”符渊说, “青翳镜是我后来做的,我一直想复原一面一样的镜子出来, 可惜始终做得没有那面镜子好。”

    他说被父亲送走, 让安稚想起那个变成小猫的梦。

    安稚试探着问, “那你妈妈呢”

    符渊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妈妈在传送前就受了非常重的伤,没法化成人形,也说不出话,她带着我和哥哥,好像去藏什么东西,后来遇到坏人,去世了。”

    和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安稚跟符渊坦白“陪你升级的那天晚上,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一只长得很像你的小猫,跟着妈妈和哥哥在雪地里走,后来被坏人捉住了”

    “我知道。”

    符渊答得很淡定。

    他说“过娑婆盒的第二关时,幻境是用你们几个心中所想造出来的,你造出了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情景,我就猜到你看到了我的记忆。”

    那天晚上安稚陪着他升阶,不知为什么,两人之间冒出了神奇的感应。

    安稚想起梦境里惨死的猫妈妈,心中恻然。

    “那你和你哥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符渊摇摇头,“我当时年纪太小,刺激太大,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等我回来以后,大家都说凌霄岛已经碎了。

    “我家世代是玄苍王族,受百姓爱戴,祭司杀了我父亲,碎了凌霄岛,却根本不能服众。他听说我回来了,就找到我,把我带回去,摆在王位上变成他的傀儡。”

    安稚望着他。

    被仇人捉住当成傀儡的一只孤儿小猫咪。

    这只猫的童年好像比小橘还惨。

    两个人边说边走,已经绕过一层层大殿,又路过一个湖,最后转进一座独立的精巧院落。

    这里并没有守卫,符渊推门而入,里面是小巧可人的假山和流水。

    安稚立刻知道符渊的那块石头“戮魂”,是从哪里来的了。

    潺潺流水下铺着一层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棕褐色,大小和形状都和戮魂相若。

    符渊知道她在看什么。

    “凌霄岛碎裂后,碎片落在下面的乾旋大陆上,等我长大一点后,让人在碎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块完整的石头。”

    安稚追问,“后来呢那个反叛的祭司又怎么样了”

    符渊简单地说“他没能开心几年,就被我杀了,我把玄苍重新夺了回来。”

    符渊顿了顿,陷入沉思。

    “可是我觉得,当年的事好像没那么简单。所以我在幻境中重建凌霄岛,总希望自己能多想什么。”

    院落中间的小楼也是两层,和洗魂阁有几分相似,符渊推开门。

    看清里面的情形,安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这样”

    小楼里整洁干净,仿佛主人刚走不久。

    几只铜炉都烧着,把里面烘得暖洋洋的,墙边是满架的书,靠窗立着放着各色玩器的多宝格,多宝格旁是个书案。

    书案上供着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支小莲蓬,旁边有个铜托盘,上面放着瓷杯,杯里满着清露。

    案前放着圈椅,椅子里铺着刺绣软垫,蓬松舒适。

    最关键的是,铜炉旁,书案上,圈椅里,或坐或卧着好几只美猫,各种颜色,长毛短毛,每一只都是国色天香。

    安稚的眼睛都亮了。

    “恭喜发财”的音乐又一次欢天喜地地轰然奏响。

    符渊“”

    “第三关的一部分考验就是贪婪,”符渊说,“可是正常人不是都应该梦想屋子里堆满金银财宝,或者功成名就,修为暴涨,美男成群么”

    符渊看安稚一眼,“你倒好,梦想吃饱了撸猫。”

    美猫在前,安稚根本就没注意他在说什么,早已经摸到一只睡成毛团的长毛白猫身边,试探地伸出魔爪。

    “这是只普通猫,不会变成人形吧”她回头问符渊。

    “不会。”符渊无奈答。

    安稚立刻肆无忌惮地捋了捋白猫猫的毛毛。

    白猫被吵醒了,半睁开眼睛,却没有躲。

    它软绵绵地伸了个懒腰,对安稚挤挤眼睛,亲昵地顺势把小爪爪搭在安稚的胳膊上。

    这是什么天堂。

    又有一只猫踱过来,吸引了安稚的注意力。

    它和掸子长得竟然一模一样。

    它仰起头,用蓝如宝石的眼睛望着安稚,喵了一声,然后举着粗得无与伦比的大尾巴,轻轻跳过安稚的脚面,顺便蹭了蹭她的小腿。

    然后慢悠悠地沿着楼梯上楼去了。

    “掸子”安稚惊喜地欢呼一声,赶紧三两步追上楼梯。

    符渊极度无语。

    符渊掸子掸子她的掸子不是正站在这里吗

    在满足她的贪欲的幻境中,冒出了和掸子一模一样的猫,符渊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符渊跟上楼,一间间找过去,找到自己小时候睡觉的房间。

    安稚正席地坐在床榻前厚厚的软毯上。

    她左腿边依偎着一只黄色虎斑猫,右腿边依偎着一只灰色短毛猫,肩膀上趴着一只长毛小白猫。

    最后,怀里还抱着那只和他的猫身长得一模一样的猫,正在眯着眼睛享受被她撸的特别待遇。

    符渊忽然觉得,这关其实是在考验忍耐力。他的。

    安稚也觉得自己在符渊面前这样左拥右抱,公然出轨,稍微有点不太合适。

    她讪讪地说“我一坐下,它们就全都主动凑过来了,它们那么可爱,总不能把人家推开,对吧。”

    真的不是她渣。

    符渊抿了抿嘴唇,“我觉得你最好出来。你的真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安稚

    “这里明天天亮时就要碎了,你要在岛碎之前找到门。”

    话音未落,外面轰隆一声巨响,遥遥地传来人们四处奔逃的纷乱脚步声,还有士兵们的呐喊。

    愉快的约会结束得如此秃然。

    安稚恋恋不舍地放下假掸子,又揉了揉它背上的长毛,才问“门会在哪”

    符渊淡淡答“我怎么知道”

    这只大猫不高兴了,不肯帮忙。

    他不帮忙,安稚就自己分析,“所以当初凌霄岛碎的时候,你并不在岛上。”

    门不是年幼版的符渊。

    “那你父亲在哪”安稚咨询。

    “他在城外的天上和人斗法,你现在没有云碟,上不去,再说就算能上去,也很危险,靠近了说不定会死。”

    “死了会重新再来一次吗”安稚小心地问。

    心中默默筹划,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可以先去酒楼再吃一顿,这次可以尝尝别的菜。

    符渊知道她在想什么,默了默,“第三关比第二关难多了,只能死三次,三次时还找不到门,就算失败。”

    这就有点头大了。

    这个岛快要碎了,换句话说,就算在岛碎之前安稚没死,也最多只能跟着岛碎三次。

    必须在岛碎之前找到门。

    身上的裙子突然换了曲风,兴奋地敲起急促的鼓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鼓点敲得安稚更加紧张。

    安稚没心思再撸一屋子美猫,在窗前焦躁地转过来转过去,整理思路。

    催命的鼓点声中,符渊同情地看了看安稚,忽然开口,“其实我可以给你个提示。”

    安稚心知肚明,大猫绝对不会主动帮她作弊,问“是兰盏他们让你给的对不对”

    符渊弯弯嘴角,“其他弟子一进第三关,面前就会显出提示,你既然有我跟着,就不忙着先告诉你。”

    早不说,非要拖到开始炸岛了才说,就知道有他在身边,这关只会更难。

    “所以提示是什么”

    符渊吐出几个字“先去守住宫门。”

    不早说。

    安稚立刻出门下楼。

    宫门很好找,离得最近的就是西边的宫门,那里喊杀声大作,宫门已经被突破了,门里的王宫守卫正在和门外源源不绝涌进来的叛军厮杀。

    门里门外的人都顶着一样的猫耳朵。

    明明都是同族的可爱小猫咪,却自相残杀,让人不忍,幕后黑手应该千刀万剐。

    不过安稚还是毫不犹豫地发了一连串破空隆。

    这里是磨炼弟子的幻境,想过关就得动手。

    好在关卡难度仍然是为新弟子设计的,叛军nc的等级都不算高,大概只有一阶二阶,有安稚这个六阶一插手,形势瞬间逆转。

    符渊一直跟着安稚,优哉游哉地看着她打架。

    安稚百忙之中回头看他一眼,“我在帮你家守大门,你都不帮忙的吗”

    符渊悠然答“你什么时候听说小宠物学打架,主人还要动手帮忙”

    守门的卫兵原本已经苦战到绝望,忽然来了安稚这样一个帮手,一片欢呼。

    带兵的将领觉得安稚脸生,摸不清来路,立刻过来,刚想问,就瞥见了符渊手中拎着的金牌,立刻对安稚施礼叫了声“大人”,转而跟着安稚一起往前推进。

    安稚的小裙子敲够了鼓点,忽然换了张碟。

    雄浑的交响乐轰然奏响,音量大到惊人,这次不像山寨机外放,更像是演唱会现场的大音箱。

    穿着音箱的安稚觉得自己要被震聋了。

    将士们都惊奇地望着安稚,突然明白,这是这位很厉害的大人的新奇法术,是给大家鼓舞士气用的。

    气势恢宏的交响乐声中,众猫猫士气高昂,没用多久就重新夺回了城门和城墙。

    安稚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向下发破空隆,效果翻倍。

    城墙外叛军如潮,城墙内吼声震天,带着猫猫打猫猫,这种经历前所未有。

    叛军终于被逼到几丈之外,城门也重新严实地合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该做的事做了,然后呢

    安稚下了城墙,就看见合好的宫门上缓缓浮现出一片红色的莲瓣。

    周围的nc似乎看不见莲瓣,并没有任何反应。

    上次过第二关时,红色的莲花就是开门的关键,安稚立刻走过去取了下来。

    符渊看了眼喜滋滋捧着莲瓣研究的安稚,提醒她,“还有东南北三扇宫门在等着你。”

    才完成了四分之一。

    时间拖得久了,外面进来的叛军越来越多,剩下的三扇宫门,一扇比一扇难守。

    安稚从白天打到晚上,从满天繁星打到曙光初现,发破空隆已经变成本能,整个人像被抽干耗尽了一般,精疲力竭。

    这才发现,第三关一点都不好玩。

    安稚向来能投机取巧就绝不花真力气,可是第三关就像专门对付她的一样,实打实考验真功夫,丝毫没有偷懒的余地。

    实在太可怕了。

    中间实在撑不住时,安稚像梦游一样走回符渊身边,倒在地上就睡着了。

    这么可怜巴巴的倒在他面前,他一定不会让战场上的流弹随便把她打死吧

    大概真的是唤起了大猫的同情心,安稚恍惚中觉得他也席地坐了下来,把她的头挪到他的腿上,让她枕着,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

    仿佛只迷糊了一瞬间,安稚又被喊杀声吵醒,心中毕竟惦记着宫门,爬起来打点精神再战。

    夺回最后一道宫门,拿到第四瓣红莲花瓣时,早晨的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来了。

    然而并不是休息的时候,安稚握着花瓣问符渊,“岛是什么时候碎的”

    符渊抬头看看太阳,吐出两个字“现在”

    安稚“”

    安稚转身就跑。

    这红莲花瓣该怎么用,安稚已经想出来了。

    安稚火速冲回符渊小时候住的那幢小楼,这次顾不上理那些大美喵,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窗前的书案。

    书案上供着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枝婴儿拳头大的小莲蓬。

    安稚把手里的红莲花瓣凑上去,花瓣马上像被磁石吸引一样,贴了上去。

    娑婆盒里找门的风格,一直都是直截了当地给出线索,绝不会藏着掖着,让人守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偌大的宫殿群无从找起。

    安稚就知道,符渊一开始不会平白无故带她来他小时候住的屋子。

    四片红莲瓣一片一片接了上去,最后一片花瓣连起来时,红光一闪,莲瓣倏然收拢。

    片刻之后,花苞重新绽放,中间不再是莲藕,而是一颗红色的珠子。

    符渊一直跟在安稚身后,这时越过安稚,伸手把珠子取了下来,微笑道“门准备好开启了。”

    和第二关时一样,要守完所有宫门,门才会准备好。

    安稚可是门准备好了有什么用门在哪,还是不知道。

    外面又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大地开始震颤摇晃,屋顶的灰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里要崩了。

    如果在岛碎之前找不到门,就得重新再来一次,安稚回想起刚刚苦战的那一夜,打死也不想再守一次宫门。

    门究竟会在哪呢

    安稚又重新看了一遍屋子里的东西,一眼就瞥见符渊眼中藏着的恶作剧的笑意。

    他很知道,他就是不说。

    大地震动中,安稚火速把进娑婆盒以来发生的每件事在脑中捋了一遍,毫无头绪。

    眼前的红莲还在开着,安稚突然想起刚刚符渊伸手取出珠子的情景。

    他,伸手,取出珠子。

    安稚转向符渊。

    第二关时,有冉野熊七他们几个在,以这只大猫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自己变成门,让他们撞上去。

    可是这关只有安稚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他把自己做成门的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大。

    进幻境后虽然也碰过他,刚刚甚至枕着他的腿睡了一小觉,但是那时候红莲花瓣还没有就位,门还没有被激活。

    安稚望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

    无事发生。

    又戳了戳他的胸膛。

    仍然无事发生。

    符渊不笑了,不动声色,默默地看着她。

    所以还是要像第一关对孟小汐那样,直接扑上去来个熊抱吗

    大猫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看她还打算干什么,外面山崩地裂的巨响一声紧似一声。

    没有时间了。死也不能再守一次宫门。

    不太好意思像抱孟小汐那样抱他,安稚厚起脸皮,整个人朝他撞了过去。

    安稚能感觉到,符渊僵了一下。

    腰上忽然多了一条胳膊,符渊主动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两个人一起静默。

    安稚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光影乱转,也没有传送,还是无事发生。

    更尴尬的是,悠长缠绵的萨克斯风声又响起来了,和窗外天崩地裂的轰鸣声很不搭调,却又奇怪地非常调和。

    安稚抬起头,看见淡淡的红晕正顺着符渊的耳根渐渐往上爬。

    他低着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安稚。

    安稚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门在哪,安稚已经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