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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丹宴将启
    静海禅师几乎逃也似的离开了柳元正的竹楼。

    她的脸色仍旧带着几分苍白。

    似是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山风仍旧凛冽。

    望着静海禅师仓促离去的身影,柳元正像是看到一朵莲花在寒风中凄苦、无力地摇曳着。

    站在窗前,柳元正抿着嘴,又翻出禅师描绘的净世莲花法相图,沉默着观瞧了好长时间。

    静海禅师自是极其灵醒的。

    柳元正相信,她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柳元正也相信,她前来道谢的心意是真的,离去时的悲伤也是真的。

    并非因为自己别样的“威胁”,而是透过柳元正的话,想明白了白阳禅宗真正的境遇。

    她承认白莲是道莲。

    可惜白阳禅宗之中,有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而透过禅师描画的图卷,透过禅师最后苍白的反应,柳元正也确定了一些藏在心中的谜团。

    那日破碎九尾玄狐幻身时,落在自己卧房中的半盏佛灯,其上勾勒的佛陀之相,所端坐的是白莲的一种。

    这样的发现也让更多昔日的困惑变得明朗起来。

    为何此次瑶台丹宴中会有白阳禅宗参加;为何一介妖修能过得两界山;为何失火的会是白阳禅宗;为何这一年以来白阳禅宗两度曾有弟子殒命。

    看来是玄门诸宗的冷眼,让一些人开始怀恋古玄门时的鼎盛气象。

    或许从禅宗建立起来的那一天,有一些人就只依靠着往昔的回忆存活着。

    这些人或许只是欲念蠢蠢欲动,却震荡着许多人紧绷的神念。

    直至静海禅师的身影消失在柳元正的视线之中,少年伸出手,将窗户掩起大半。

    今日山间的寒风果然是凛冽的。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但愿我也能这般,渡尽劫波。”

    一念至此,柳元正翻手收起了图录,坐在竹椅上,缓缓地闭上双眼。

    少年的神识沉进泥丸宫之内,涌入玄霄秘策。

    细细地翻看着心窍玲珑篇与琳琅简露篇,凝视着这些已经熟稔于心的文字,少年从中翻找着能克制一些佛门妙法与禅宗道术的左道秘法与法器。

    术与器皆是为护身、护道,是渡劫法。

    左道修士向来多劫难,自然不缺此类渡劫法门。

    数日过去。

    依旧是柳元正的竹楼。

    少年与朱子同坐在暖路旁饮茶。

    朱子同放下玉碗,忽地一笑。

    “师兄,今日又有白阳禅宗弟子,托人邀你我二人去赴宴。”

    柳元正闻言,几乎不做思索,径直摇了摇头。

    “回绝了罢,仍是和前几天一样的说法,便说我在炼器,需师弟你以玉都雷神一脉法门相助,此事自是由我们分说,炼器嘛,谁说的准时日呢难保在丹宴之前,你我都忙于此事。”

    听闻柳元正之言,朱子同这里亦是咧嘴一笑,点点头,“师弟便是这般回复他们的,连面也未与他们见过,说来也奇,这几日白阳禅宗邀请了三次,每次还都是不同的禅师出面,倒是白阳禅宗此代首座弟子静海禅师,自从那日见了师兄一面后,就少有走动。”

    此亦是禅宗规制,所谓首座弟子,大约与亲传道子的地位相类,可以看做是白阳禅宗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姐。

    闻言,柳元正脸上未见表情变化,少年仍是品着茶,似乎陶醉于其中。

    “能不见面,还是不见的好。要知道诸般波折都是从妖狐一案衍生出来的,你我是亲历者,禅宗聪明人也多,恐怕你我只要赴宴,只要坐在那里开口,不论说了些什么,都能被他们拿来做文章。”

    “不止是师兄你,想来吾宗许多师兄师姐也都瞧出了端倪,我寻人探听了这几日白阳禅宗的宴会,便是玄青仙宗的师兄们都少有出席的,反而是太华仙宗不少道友去做客了。”

    “宴无好宴。”

    “是啊,只是如此一来,你我推托不出,有些人要着急了。”

    闻言,柳元正轻笑了几声。

    “无妨,长老们都看在眼中呢,正是要长辈们劳神的事情,你我不犯错就好。”

    “合该如此。”

    “就要起风了。”

    “嗯,快起风了。”

    光阴悄然流转。

    数日时间倏忽而过。

    柳元正收到了金章峰执事送来的玉简。

    玉简中记载着一门凝香引魂秘法。

    见得了玉简,也证明着瑶台丹宴就在眼前了。

    丹宴开在仙乡玄青域,凡尘修士虽能有幸参与,却并非真身赴宴,而是有类下界焚烧香表上书仙界之法。

    祭起庞大法坛,以玄门道香牵引着众修士的神魂念头升入仙乡之中,诸修以神念虚像参与丹宴。

    虽说天人之门万古以来始终洞开着。

    但不曾修行到境界,亲身入仙乡,得无量仙光照耀,只会有一种可能化生天人。

    此举无异于彻底断绝长生道途,往后只能以天人之姿,随侍在仙人身旁。

    是故才有了这等巧妙法门,使道香牵引着一缕念头升入仙乡,如此得仙凡同宴,又不伤凡尘修士道业。

    捧着玉简,柳元正自是认真仔细的将这凝香引魂秘法记下,以免赴宴时出了差池。

    这一日。

    四宗弟子齐聚岳霆峰。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柳元正抿着嘴,表情肃穆,身披碧蓝道袍,和一众金章院弟子站在一起。

    宗门祭炼了许久的法坛也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了真容。

    通体白玉铸成的法坛,几乎和岳霆峰主殿前庭一样大,平整的玉坛表面上,以龍纹风篆勾勒着玄奇的纹路,端看时,十分朴拙,又显得恢宏,再观瞧久些,便觉得这些纹路神异,甚至要顺着修士的念头蔓延,只教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柳元正也只是看了几眼,就顿觉不适,避开了目光。

    玉坛上,依各宗道袍禅衣主色,铺满了蒲团。

    玉坛正中央,立着一尊古铜大鼎,鼎中有法焰跳动,焚烧道香,早在众弟子抵达岳霆峰之前,整个法坛便已经被袅袅香烟笼罩。

    少年偏过头去,望向不远处的岳霆峰主殿。

    此刻宝殿门户洞开,安文子掌教与四宗许多长老都在其中,各依座次,端坐在法台上,似是闲聊着些什么,时而有朗朗笑声传出大殿。

    不多一会儿,岳霆峰上有道钟声响起。

    宝殿内亦传出安文子掌教的声音。

    “众弟子,登法坛,依次而坐”

    后山,承道峰,道殿。

    元道老真人端坐在道殿中央,另有九位苍老修士,依九宫位盘膝而坐,八人环绕元道老真人四方,另有一人,盘膝坐在元道老真人身后。

    这九人气机似是勾连到了一处,施展着秘法,无形无相的气机恍若化作巍峨高山,将元道老真人的精、气、神都镇封在原地,镇封在这具苍老的躯壳中。

    此时,岳霆峰上有道钟声传来。

    元道老真人忽地睁开眼,遥望着岳霆峰的方向,又转过头,仰望着宝殿的穹顶。

    良久。

    老真人长声叹息。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