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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手术
    室内通明。

    三人围在案台上,彼此的脸上都流露着凝重。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即打开泥魃的腹腔,尝试着能否剔除寄生妖虫。

    可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李长安抓着柄巴掌长的短刀,刃口轻薄,在火盆上反复炙烤。

    浪迹江湖的日子里,开膛破肚的活计,他其实也没少做过,不管是妖还是人。

    可这一次不同。

    非为“杀”,而为“救”

    道士心里难得发虚。

    手术,可是门技术含量贼高的手艺。

    “道兄”

    犹疑中,旁边两人探寻的目光转过来。

    李长安微微颔首。

    眼下也没别人了,且勉力施为。

    好在他依稀记得自己看过一部剧,里面有关于开腔手术的镜头。一边努力回忆,一边照着记忆从泥魃胸口下沿用刀。

    刀锋才刺入皮肤,旁边的冯翀就急忙向着创口点洒符水,里头施加了“禁刀伤流血咒”。

    毕竟一台合格的手术,下得了刀,也得止得住血。

    医术不够道术来凑。

    但冯翀也坦言,这门术法是对人用的,落妖怪身上有几成效力实所不知。

    好在,创口开始时还血涌如泉,符水下去后,便渐渐不再流血。

    有用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道士便继续小心用刀,自两胸下沿,划出了一个v字型。

    只是这时,他却尴尬地想起,自己看的那部剧,好像是部悬疑推理剧。所以,那部分情节不是在做手术,而是在解剖尸体,要打开的更不是腹部,而是胸腔。

    呃妖怪的生命力应该比较顽强吧

    已经做到这一步,再想收手未免说不过去。

    道士一狠心,照着原来的设想,接着从v字尖端也就是剑突的位置下刀,一路切开皮肉,直抵肚脐。

    早说过,李长安对开膛破肚很有经验,这一刀抛却犹疑,是只切皮肉,不伤内脏,格外的干脆利落。

    事毕,收刀。

    李长安扒住创口两沿。

    “准备好了么”

    薄子瑜揉了把青白发麻的面皮,冯翀垂目念了声“无量天尊”。

    旋即。

    道士打开了泥魃腹腔。

    火把、灯盏、蜡烛,十余个光源高照,映得案台周遭炽亮如昼。

    光亮中央的案台上。

    泥魃如同婴孩一般小小的腹腔里,肝、胆、脾、肾、胃一览无余,随着轻柔的呼吸,在浓稠的血浆中缓缓颤动。

    寄生怪虫就取代了肠道系统,环节状的细长虫躯蛇盘其中,似乎不习惯暴露在空气里,像是冬眠初醒的蛇本能地蠕动颤栗。

    而定魄针就静静地落在“虫圈”的最中央。

    “术法一道当真玄奇,区区一枚短针,也能压住妖虫,不得暴起伤人。”

    薄子瑜曾经一路推着虫尸进衙门,想来也被恶心习惯了,眼下近在迟尺,竟也是面不改色,反倒对着刺入虫体的定魄针啧啧称奇。

    李长安老神在在,没有丁点儿被揭破的窘迫感。

    “小道尔,撑不了太久,还得劳烦冯道友设下禁制。”

    冯翀深深看了他一眼,可奈何某人脸皮够厚,只得哼哼了两声,提笔裹上朱砂,径直在虫身上绘下一道符箓。

    一道封镇妖虫的符箓。

    旋即。

    道士取下定魄针,并用短刀挑弄翻查妖虫。

    这虫子的头部接入泥魃的胃囊,尾部则连着泥魃的肛门,身躯环节间则探出细密的触须,如同根茎“生长”入泥魃的内脏当中。

    李长安尝试切断连接肾脏的触须,可刚下刀,那一片触须便猛地蜷缩,肾脏也立刻痉挛起来,渗出细密的血珠。

    看来切下触须的同时,恐怕也会毁掉肾脏。

    李长安只得把刀口转向虫躯。

    可这一次。

    妖虫所有的触须都同时蜷缩,那泥魃在剧痛之下,竟险些挣脱了封禁。

    这状况真如同刺猬,教李长安无处下手。

    旁观两人,薄子瑜瞧得直嘀咕,冯翀沉吟了一阵,忽而开口。

    “用刀不成,可否用药”

    “道友是想以毒攻毒”

    冯翀没急着回答,反倒先抛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道兄可知人面疮”

    巧了。

    这个人面疮李长安非但知道,还治过。确切来说,是跟着便宜师傅刘老道撞见过一回。

    那次初次穿越的旧事。

    师徒俩途经某个小城镇。

    里头有个商人胳膊上长了一个怪疮,疮口像是人脸,眼耳口鼻俱全,更奇异的是这个人面疮还能饮食,喝了酒之后,也会同人一样脸红。

    商人初时也求医问药,可左近的名医都对其束手无策,再加上不痛不痒,对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妨害,商人也就由他去了。

    可渐渐的。

    这疮从指头大小,涨到了巴掌大小,开始要喝美酒,要吃美食,一点不如意,就对周围人破口大骂,偏偏还能骂进人心底里最难堪的地方。许多次,累得商人差点吃官司。

    商人不堪其扰,只得又重金求医,恰巧刘老道带着李长安途经,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刘老道治这人面疤的方法很是简单。

    先拿好酒把它灌得烂醉,然后带进药铺,把药材一味一味往它嘴里塞。人面疤在烂醉中是来者不拒,唯独少见的几味药材则入口即吐。

    刘老道便把这几位药挑出来,熬了一碗苦汤给它灌下。

    只片刻。

    药到疮除。

    “确如道兄所言。”

    冯翀解释道。

    “这人面疮实则是人体内病气变妖。”并不是,我胡扯的

    “所以风寒所化的人面疮,不肯吃车前;痢疾所化,不肯吃黄连;金疳所化,不肯吃桔梗。”同上

    “也常听闻,有方士特意诱导病气变妖,来医治一些怪病。”

    薄子瑜听了眼前一亮。

    “冯道长是说,可用治理人面疮的法子,来收拾这妖虫”

    可立马他就皱起了眉头。

    “可人面疤是病,这妖物却是虫,两者能混为一谈么”

    冯翀笑而不答,只指着妖虫尾处。

    “两位且看。”

    道士细细看去,发现这截虫躯与别处颇有差异。虫躯偏白,此处偏红;虫躯光滑,此处褶皱,更像是一截肠子

    难不成

    李长安灵光一闪。

    不是虫子钻进身体,吃掉了肠子。而是妖疫把肠道变成了虫子

    “道友既然指出这一点。”道士望向冯翀,“想必已有妙法”

    冯翀微微颔首。

    “确有一法,只是稍有弄险,需得有一眼疾手快之人在旁护持。”

    李长安当仁不让。

    “我来。”

    冯翀点头又道。

    “再者,我的法子需得开口言语,妖虫有口无舌,且不能贸然放开禁制,还需得一人充当灵媒。”

    说着。

    两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一脸呆愕的薄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