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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10
    110

    姜漫以为现实世界是一场大梦, 等她醒来,一切自然都会如往常一样。

    可她再次回来,面对的情况, 让她脑子里如同被雷轰了一般。

    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看到了“自己。”

    一动不动, 眼睛闭着, 睡得很安详。

    林见鹤紧紧抱着“她”,脸色苍白, 仿佛久不见天日。

    他们所躺的地方,是一处棺材。

    姜漫的心骤然仿佛被铁锤砸得稀烂。

    她就想起前世,她死后, 林见鹤带着她的尸体, 一路纵马疾驰,背上箭矢密密麻麻, 血都流尽了。

    到了崖边,他勒马低头,静静看着她的脸。

    然后便是她噩梦一样的一幕。

    林见鹤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眉眼脆弱,抱着她的尸体毫无犹豫跳下了悬崖。

    那样的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姜漫抹了抹眼睛, 心里害怕。她哭喊“林见鹤”

    林见鹤紧紧抱着另一具身体,眼睛阖上, 睡容安静冷漠。安静得, 就好像棺材里这两个人,都不是活人。

    姜漫伸手去拉,那处好像有什么, 将她弹开了。

    她执着地去拉林见鹤, 声嘶力竭“林见鹤, 你醒醒我回来了, 你看看我好不好不要睡了。”

    林见鹤仍没有反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跟睡着那个“自己”一模一样。

    她趴到林见鹤躺的棺材上,手伸不过去,她就趴在那里,一声一声唤“林见鹤,我回来了,你别睡了,快醒过来。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不知道唤了多久,姜漫眼前发昏,她喃喃“这是怎么了呢。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她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神志都有些模糊。

    倏地,林见鹤紧闭的眼睛睁开,目光中利刃如霜,眼底黑沉沉满是暴戾,直直向着姜漫的方向射来。

    姜漫感觉不到杀意与寒意,她抹了把眼睛“林见鹤”

    林见鹤眼神漠然平静,毫无波澜。

    他淡淡一扫,宽袖如云,呼啸之间,数柄利刃泛着寒光闪过,“咻”“咻”“咻”几声,接二连三的“砰”“砰”之声响起,利刃插进殿内大柱上,刀身完全没入,只留刀柄仍在颤动。

    然后,“哐当”一声,眼前棺盖阖上。

    姜漫疯了一样伸手去抓“林见鹤你做什么”

    她大骂“林见鹤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不许你死”

    就在她崩溃到绝望的时候,殿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一道光线刺入,刺得姜漫闭了闭眼睛。

    “快”陈公公煞白着脸,带着几个黑衣人进来。

    “将棺盖打开”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姜漫也伸手去推,即使知道可能没有用,但她想快些,再快些快些让林见鹤出来

    “哐当”

    棺盖掀开的一瞬间,一股杀意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姜漫忙看向里边看去。

    她看到一双平静的眼睛。

    什么情绪都没有。却平静得让人害怕。

    姜漫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拼命扑向林见鹤,满肚子撕心裂肺的情绪,满肚子害怕“林见鹤。”

    泪水不受控制,争先恐后涌出,打湿了脸颊,一滴一滴下雨一样掉落。

    林见鹤一怔,眼睛上方是他连续看了几日的大殿。

    什么都没有。

    他恹恹闭上眼睛,语气冷漠,嘴唇早已干裂得不成样子“滚出去。”

    话落,“吧嗒”,“吧嗒”两声。

    滴在他嘴角。润湿了干燥的唇,带着咸味。

    他目光倏地一利,猛地盯着上方。

    他抱紧怀中身体,那身体寒冷如冰,不管他怎么暖,都热不起来。他们说姜漫死了。他不信。

    姜漫跟别人不一样。她不会死的。

    姜漫说过,她死了以后也会跟着自己。她永远也不会离开。

    他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像蝴蝶羽翼,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是你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上方,声音嘶哑,仿佛纸张撕裂。

    “你没走对不对” 他愈加抱紧怀里的身躯,眼神里的黑暗阴郁更加浓烈。

    陈公公面色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出声“陛下,求求您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子。”

    “林见鹤。”姜漫情绪近乎崩溃,用尽全部力气向林见鹤扑过去,这一扑,她只觉得底下传来一股吸力,那力量极大,她脑中一阵扭曲,眼前一黑。

    她听见林见鹤在唤她。

    “林见鹤。”她挣扎着,用力想要抓住他。这一次,她切实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林见鹤身体蓦地僵住,他眼睛颤了一下,一点一点,缓慢转过头,视线落在姜漫身上。

    那双紧紧闭上的眼睛,动了。

    眼睑颤得厉害,仿佛在挣扎着,不甘心沉睡过去,挣扎着要醒过来。

    她嘴唇没有动,但是林见鹤听见了她的声音。她在呼唤自己。

    林见鹤猛地想要抱紧她,一瞬间却又顾虑似的,轻轻将手松开。

    他就保持着一个不接触她,却能随时抱住她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漫。盯着她的眼睛。

    像月亮一样。

    林见鹤心里想。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水润明亮,澄澈干净,轻轻的眨了一眨,将朦胧眨去,清明起来。

    “林见鹤。”姜漫猛地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不放,“林见鹤。”

    林见鹤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抱她,也不放松对她的桎梏。

    姜漫的呼吸喷在他脸庞,香香的,热热的。她的眼泪滴在他唇上,咸咸的。

    他抿唇,手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抱紧。

    好想。

    可是不行。

    他心里有些可惜。

    这次的梦太真实。真实得他不想打破。

    “嗯。”林见鹤回她。姜漫又唤了他一声。

    “我在。”他道。

    姜漫抱着林见鹤哭够了,心里的害怕彷徨心疼都哭出去,眼睛早已肿得核桃一般。

    陈公公也哭得稀里哗啦,老眼泛红,抹着眼泪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给陛下留了条活路。”

    “娘娘,快劝陛下出来罢。娘娘既然醒了,再待在棺材里不吉利。”

    姜漫这才想起他们还在棺材里躺着。

    “林见鹤。”她眼睛肿得有些模糊,忙用手揉了揉,道,“我们出去好不好”

    林见鹤盯着面前这张脸。比以往每一次做梦都真实。

    他的手忍不住想摸一摸,他忍住了。

    “好。”他道。

    姜漫于是扶着他一起起身。

    棺材很小,站起身后两个人快要挤不下,姜漫道“林见鹤你先出去,你抱我出来。”

    林见鹤深深看她一眼,拒绝“不行。一起出去。”

    姜漫看懂了他眼睛里的认真,道“好,一起。”

    她抓着林见鹤的胳膊,陈公公见势,忙让人在一旁备下矮凳,姜漫抓住林见鹤,两人一起踏着出去。

    “陛下和娘娘想必饿了,奴才早已备好了膳食,还请娘娘随奴才来。”陈公公实在担心姜漫和林见鹤的身体。

    自打姜漫七日前没有了气息,林见鹤便抱着她不吃不喝。

    三日前更是将自己和姜漫一起放进棺材。谁挡杀谁。

    陈公公没法子,暗自庆幸还好朝中之事有“三皇子”协助,陛下暂时只称病不出,朝中还未出乱子。

    想起几日来种种,真跟噩梦一样,让人眼前发黑。

    那日早上,殿下披着发,赤着脚,脸色白得纸一样,从殿内出来,声音沙哑,整个人笼着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暴躁“找太医。”

    迎上去的宫女太监俱被他掌风扫开,他目眦欲裂,几乎发狂“找太医来”

    陈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暗卫已去,陛下别急,太医马上到”

    话落,几十个暗卫,已将太医院太医都抓了来。

    “快进去看看娘娘”陈公公心慌得厉害。殿下这副样子,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陈公公也忙跟着进去。

    只见陛下抱着娘娘,一瞬不瞬盯着诊脉的太医“她睡着了,怎么还不醒来”

    太医跪在地上,手指一搭脉线,脸色霎时惨白,林见鹤话落,太医手抖得不成样子,只知跪在地上磕头。

    林见鹤拧了眉头,伸手一挥,将这没用的太医挥出殿去。

    他目光盯着另一个太医“没用的废物,你来诊。”

    那太医观姜漫一动不动的样子,再看王太医脸色,面色霎时灰白。被林见鹤点了,他跪到床前,刚要伸出手。那手在袖中抖得不成样子,手心里全是汗。

    “等下。”林见鹤突然出声。

    刘太医握紧手指,惊得一颤。

    林见鹤皱眉将一块帕子覆盖在姜漫伸出的手腕上,淡淡道“不用搭线了,听得清楚些。”

    刘太医愈发害怕。他伸出手,即使竭力控制,依旧在发抖。

    他在陛下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下,手指一贴脉象,脑子里轰然一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没想到是最糟糕的情况。

    “如何”林见鹤盯着太医,“娘娘为何还不醒来还不速写个方子。”

    刘太医声音发抖“陛,陛下娘娘她”

    林见鹤眼里怒气闪过,一掌将人挥出去“没用的废物。”

    他冷着脸,伸手一指另一个太医“你来诊。仔细些。”

    这次,他仔细将姜漫之前诊脉的那条手放回去,托了另一只手腕,一字一句道“若是连脉象都听不好,留在宫里还有何用处。”

    太医们早已看出他怀里那人毫无气息。虽看起来与活人无异,脸色也还红润,但他们深知,只消再过一盏茶功夫,死人终究是死人了。

    可是陛下已经似疯似魔,决计不肯承认娘娘早已断了气。

    他一口断定娘娘只是睡着,还要太医一个一个听脉象。

    “陛下节哀,娘娘她她已经仙去了”

    “轰”林见鹤一掌将这人挥到柱子上,大殿仿佛都震得颤抖。

    他目如阎罗,冷笑“敢诅咒娘娘,找死。”

    那太医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其余太医皆仓皇跪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林见鹤冷冷道“都滚。”

    他下旨“宫内太医都是废物,传朕的旨意,于民间广寻名医,若能医好娘娘之症,朕予他黄金万两。”

    陈公公已经没了主意。他看清了陛下已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认准了娘娘只是睡着。

    他红了眼眶,只得暂时哄着陛下,道“是,陛下,奴才这就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