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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几难求全
    绿枝见她不似在讹自己,便知自己闯祸了,赶紧假意要扶起她。



    宋灵枢不是那等记仇的人,并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只以为她是嘴上毒辣了些,也不是有意将她绊倒的。



    然而这绿枝扶到一半便看见那头走出来的嘉靖太子,赶紧收回了手,跪了下去:



    “奴婢冲撞了宋副院首,还请殿下赎罪!”



    裴钰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双眼都定在宋灵枢身上,见她平安无事,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裴钰本欲扶起她,可那伸出的大手立马又收了回来,他想起了傍晚十分,她说的那些混账话,心便凉了一半,狠下心来不肯看宋灵枢一眼,只冲身后的卫影吩咐道:



    “你,送她回去。”



    话罢便又走进了帐子,全程一句话也没有和宋灵枢说过,卫影将宋灵枢从地上扶了起来,恭敬的要护送她回去。



    宋灵枢知道裴钰这是真的和她生了气,或许是要与她形同陌路了吧。



    宋灵枢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其实她最一开始便是想等他厌烦自己后,便可全身而退。



    后来为何会动了真心呢?



    大概还是因为感动。



    世间男儿多薄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她从前根本不敢奢望的,只求有个知心的夫君待她好,她便知足了。



    可是太子殿下作为未来的天子,是这天下最不可能一心的人,却对她许下这样的誓言,她到底只是个女子,安能不心动?



    宋灵枢知道自己那些气话伤了他,可她已经示弱了,他依旧如此。



    他若是真的想放手,自己又何苦纠缠呢?



    宋灵枢只觉得心中十分怅然,然而她却不允许自己如此,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也不知是在问楚飞还是问自己:



    “太子殿下这次是真的恼了我,大抵以后也不想在见我了。”



    卫影正要开口劝她不要胡思乱想,宋灵枢却已然又开了口,倏然笑了出声,只见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罢了罢了,这世间事几难求全呢?”



    宋灵枢笑的爽朗,说的话却真是让人字字锥心。



    只见她笑着道: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唏,芳时歇,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卫影亦是读过些诗书识得字的人,宋灵枢这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然而卫影却插不上话,说到底这是太子殿下的事,殿下自己都不急,他又能如何?



    卫影将宋灵枢送回营帐后便返回复命,谁知裴钰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继续和诸位大人议事。



    卫影想起了宋灵枢的感叹,终究是摇了摇头。



    以宋大人的家世容貌和才情,应该也是不愁嫁的,便是太子殿下后悔了,她也不至于会如何,这样一想卫影便轻松多了。



    裴钰却在柳青城等人走了之后,毫无征兆的来了一句:



    “她如何了?”



    卫影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半响才明白他问的是谁,正要开口,裴钰已然等不及又重复了一遍。



    “孤问你宋灵枢如何了?可说了什么?”



    卫影想起宋灵枢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哪里敢让裴钰知晓,正打算胡乱搪塞他两句,裴钰却已然看穿了他的不自在,冷冷打断:



    “说实话,不许哄着孤。”



    卫影知道自己穿帮了,更何况东宫暗卫极多,卫影不敢保证宋灵枢的话有没有让同僚听见,他自知瞒不住裴钰,便一五一十讲与他听。



    裴钰听完之后,差点没掐死他,额上青筋直跳。



    好!好的很!



    他不过是一时气极,她倒好看这阵势真是打算与自己一刀两断了?



    宋灵枢,你欠孤一世。



    裴钰苦笑,在梦里,他等了她一世。



    有谁想知道那样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等着一个明明已经不会在回来的人的滋味?



    努力加餐勿念她?



    那好,你先将欠孤的还给孤。



    将你从孤这儿偷走的那颗心还回来!



    裴钰恨不得立刻冲出去问问宋灵枢,她到底有没有心,却终究作罢。



    最后只得自己一个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另一边宋灵枢也是彻夜难眠,若这人心真是简单的肯定或者否定那便好了,她虽然把话说的漂亮,也做的潇洒。



    可这其中苦痛滋味,也实非外人能领会的。



    到最后甚至咬了被子角哭了出来,若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来招惹她。



    两人如今走到如此田地,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



    然而宋灵枢只苦恼了这一夜,第二日便听闻陛下要提前回宫,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便让香薷等人打点行囊,自己又躲在帐子里研究起败毒的东西来。



    裴钰这两天却是寝食难安,多次派人打探宋灵枢的近况。



    那探查的人并不了解宋灵枢的心性,只以为她丝毫不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该用膳用膳,该歇息歇息。



    然而只有香薷知道,宋灵枢这几日也是不思饮食,辗转难眠。



    裴钰听到了这样的密报,不过是又给自己找气受罢了,可偏偏他就是犯贱,生怕她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宋灵枢已然计算好了,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在见到她,可她若是继续在皇城里面蹦跶,难免有撞见的时候。



    太子殿下虽然未曾自己开口,但想来也是不愿意在和她有什么瓜葛。



    她就自己识趣一些,待回宫便向陛下请辞。



    宋灵枢知道按照规矩自己是该写致辞折子呈给陛下,便斟酌着也像模像样写了一封递了上去。



    谁知这折子根本没送到御前,便被裴钰扣了下来。



    裴钰见她这辞呈写的漂亮,什么体弱多病到底女儿之身不宜抛头露面娓娓道来,倒让人觉得不让她致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然而裴钰心中明了,宋灵枢若在宫里,便难免和自己碰面,自己当初不也是为了这个让她进太医署的吗?



    一想到她的用心,费尽心思做的这些事,却都是为了与自己断的干干净净,裴钰的心口就疼的厉害,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将这折子驳了,又是一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