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见杜斯年突然不走了，愣了下，顺着杜斯年的目光看过去。



    距离他们十几步开外，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朝着他们迎面走来。



    虽然是个少年，但他个子很高，而且很胖，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他一只手拿着个破纸板挡住头，一只手拿着个手机正在打电话，嗓门大的很。



    “靠——你还是我亲表哥么？让你给点儿钱就那么难？给了五十了？五十块钱够干啥？连个皮肤都买不起……别废话，马上再转两百块过来，不然我现在就去你家堵你，你是想再挨一拳头是吧……”



    少年的话音止了，因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起头，就对上一双沉黑如墨却阴沉危险的眸子。



    少年一怔，不说话了，一张脸也瞬间煞白的一片。



    他去过很多次快递店，自然见过杜斯年。



    他印象中的杜斯年，深沉阴郁，沉默寡言，但是又极其危险。



    前几日东街言传吕虎带人去快递店闹事，结果被打的满地找牙，还不敢报警。



    那个打了吕虎，而且一对三的人，就算他没亲眼所见，也知道那是杜斯年。



    “妈……妈呀——”



    少年嚎叫了一声，丢了手里的旧纸板转身就跑。



    但杜斯年哪里可能让他跑，抬脚就要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恶人恶报，少年被自己丢下的旧纸板绊住，脚下一滑，整个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他胖，以至于那声儿不算小。



    摔的不轻，牙掉了一颗，抬起头来就嚎啕大哭，嘴里渗着血。



    可比起那些，他更怕的是身后的杜斯年。



    “别……你别过来……妈妈呀……救命啊……”



    杜斯年冷着一双眸子，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涌动，那温热的液体刺激着他的头脑，他的眼眸深处闪过陌生而危险的暗。



    他走上前，一把将少年扯了起来，拳头抬起，跟着就要挥下去——



    正在这时，身后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穿过雨幕急急传来，喊他：“杜斯年——”



    杜斯年心口一颤，捏成拳头的手指骨节微微收紧……



    他能感觉到胸腔中流动的温热液体在横冲直撞，能感觉到嗜血的渴望在头脑歇斯底里……



    他知道，只要一秒……只要再一秒，他拳头就会落下去，然后，他的眼睛会立马变色……



    而那个声音，如同迷雾中的灯塔，将他从迷失中瞬间拉了回来，他的眸中突然清亮的一片……



    他喘息着，拳头没有落下去，因为很快有一只柔软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杜斯年，你松开手……”阿玖着急的说。



    这附近就是派出所，在这儿打架，会很麻烦，明天周一，杜斯年还要上学，杜斯年不能被警察带走。



    杜斯年侧过眸子，盯着阿玖看了片刻。



    她刚才跑过来太急，伞都直接丢了，雨水和路灯的光将她白净的脸衬得的更加秀气柔软，漂**人。



    犹如开在深夜中带露的昙花，迷人眼，也醉人心。



    杜斯年指尖颤了下，松开了扯着少年的手，少年挣脱束缚，不敢耽搁，一边嚎哭着一边跑远了。



    阿玖一直不敢松手，一直看那少年跑出几十步开外，身影都被雨水涂抹的模糊，她才松一口气，松开了抓着杜斯年的手。



    她得去把伞捡回来……身上都被淋湿了。



    可没想到，在她松手的瞬间，手指却再次被人攥紧在了手里。



    那是一只温热的手掌，那滚烫的热度，让她的心都好像被烫了下，她再次抬起头，看向抓着她手的杜斯年。



    “你……”



    “你的手不冷了……”他秀气的眉头皱着，那双笼着烟云的眸子此时又被雨水朦胧。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凉意，问道：“为什么？”



    白日里就预谋要确定的事情，在今天晚上，总算确定了。



    虽然有点凉，但不是冷的，不是像上次那样，犹如冬日里被风吹过的那种冷。



    为什么？



    阿玖长长的睫毛颤了下，睫毛上沾染了水渍，湿漉漉的盖在漆黑的眼睛上。



    他们此时距离的这样近，远远的看着，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暧昧。



    “我……”阿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杜斯年解释。



    上一次，杜斯年应该感觉到她的手很凉了，她以为他不在意的。



    可如今这样问，说明这个事，他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他非常在意。



    “我……体质有点特别。”阿玖最终道。



    杜斯年眯着眼睛，若他想要寻根究底，下一个，就该问：“为什么特别？”“如何特别？”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少女被雨水湿了的白净脸颊，以及那颤抖着的长睫毛，甚至感受到她的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她在怕他。



    因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太咄咄逼人，以及可怕吗？



    浓重的夜色里，路灯昏黄，远处开来的车子照着湿漉漉的地面。



    脚下的积水落下两人斑驳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



    但阿玖还是在这种压抑里，嗅出了淡淡的清香味道……是桂花香。



    杜斯年最终松开了手，他没有再问，直接越过阿玖，捡起了几步开外翻倒在地上的那把伞。



    然后他折回来，将伞举过了她的头顶，语气恢复如初的淡漠：“走吧。”



    阿玖轻咬着唇，终是低低“哦”了一声，但那一刻她想，就这样了么？



    杜斯年不再问了么？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他们不熟？还是真的不在乎，无所谓？



    应该是前者吧……因为不熟，他觉得自己不该问。对么？



    可是如果他问了，她又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



    杜斯年今番的沉默，伤了她，却也，救了她。



    ……



    杜斯年将阿玖一直送到了租住房子的门口，那时候的雨已经小了很多。



    “进去吧。”杜斯年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一阵风吹来，卷来一片湿漉漉的桂花花瓣，落在了杜斯年的脚下。



    杜斯年突然回了头，阿玖站在那里，目光怔怔看着他。



    “那么白天的时候，你的手依旧是冷的，对么？”他问。



    阿玖目光柔软，淋了雨，但她身上的衣服挺厚，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



    衣服的长袖子将她的手指裹住，她的指尖轻轻扯了下袖摆，声音很轻的“恩”了一声。



    杜斯年略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夜色浓重，巷子里没有路灯，他的身影很快被夜色笼住，看不见了。



    但阿玖依旧在那站了很久，一直到又一阵风来，一片沾染着雨水的桂花花瓣打在她的手臂上，她才回神，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