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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飞蛾扑火
    那天在西餐厅,张智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得知了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事实,使他时隔四个多月又和苟夏青见面的那种内心的喜悦,一下子变成了压在他心头的沉重的心事。

    当苟夏青在他的逼问下,把意外发现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讲完,他们两人面对面就那么坐着,陷入了各自的迷茫之中。

    张智的猜测在得到验证的一刹那,他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大脑被各种不得不面临的现实问题一次一次地撞击着,让他一时无法理出任何头绪。

    他们不远处的餐桌上,厨师和服务员们已经结束了午餐的工作,围坐在一起开始闲聊。

    他俩无法再坐下去了。

    “我先送你回单位吧。”张智抬起头对苟夏青说道。

    苟夏青无声地点点头。

    他们从餐厅里出来,张智叫了辆出租车,把苟夏青送到单位门口的时候,他对准备下车的苟夏青说了句“照顾好自己”。看着苟夏青进了单位大门后,他带着一种苦辣酸甜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的心情回到了学校。

    张智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之后的几天里,他不管干什么,都觉得自己像被一层又一层的棉絮包裹着似的,只觉得心里闷得不行,他想象着要撕扯开这些裹挟着他的那些棉絮,可又总是感觉这种看不见的棉絮越扯越多,越扯越乱,就好像棉絮被他扯得在眼前乱飞,简直成了一团乱麻

    他的精力无法集中在他的开题报告上了,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产生一种深深的疲劳感,他心里清楚,这是身体在向他发出一种健康问题的信号。这些天来,他的思虑太重了,他知道,这样是会伤身的。

    可是,他没法不去想这件事,这件事可不是一般的事,他整个的生活可能都要因此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而他又是一个遇事要反反复复去思量的人。于是,他只好带着这种深深的疲劳感,就那么从早到晚赖在床上。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两个室友上课回来,见张智还在床上躺着,神情恍恍惚惚的,就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帮他把饭从食堂打回来。

    他苦笑着对室友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们出来进去不用那么轻手轻脚的,不好意思啊,害的你们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我真的没事。”

    听张智这么说,两个室友也就不再多问,然后一同出去到食堂买了午饭带回来,趴在床前的桌子上,边吃边聊着天。

    张智脸对着墙侧身躺着,手里拿着本书装着在看。不过,他心里哪看得进去啊。

    “今天我们老板好奇怪啊。”一个室友说。

    “怎么啦”另一个室友问。

    “今天,老板召集我们开会,课题上的事没说几句,倒是跟我们讲起了笑话。”

    “还挺有闲心的,一定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另一个室友说。

    “是啊,老板讲完走了,我们几个在那儿,把老板讲的这个笑话想了又想,也没想清老板到底是想说明什么”

    “讲的什么呀”

    先说话的那个室友突然笑了起来说“我们老板讲的是,说有一个中国人在英国,发现了一件他觉得特别奇怪的事情,他发现,在所有的灯泡包装纸上都印着一句话,意思是不要把灯泡放进嘴里。这个中国人就想,难道真有人会把这东西放进嘴里”

    另一个室友认真地听着。

    “有一天,这个中国人和一个印度朋友谈到这件事,这个印度人说,是啊,我们印度的小学课本里就讲过,灯泡放在嘴里会被卡住,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

    那个室友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我想,灯泡的表面那么光滑,如果能够放进嘴里,那应该也可以拿得出来。”另一个室友感兴趣地说。

    两个室友的对话,把张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他没法再集中思想想自己的心事,便仍躺着那儿,手里虽然还是拿着那本书,可耳朵里一边等着那个室友往下讲,一边在心里也认为,灯泡放进嘴里应该可以取出来。但是他又想,如果能够取出来的话,那室友说他导师讲的这个笑话,恐怕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一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就像自己眼前遇到的事情一样。

    “哈哈哈你和那个中国人想的一样。”先说话的那个室友开心地笑着,用自己的筷子点着另一个室友说。

    “是吗。”另一个室友被弄得有些尴尬,用眼神催促那个室友快讲。

    “这个中国人特别想弄明白。回到家,他拿起一个普通的灯泡看来看去,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取不出来,于是,他就想亲自验证一次。”

    “真行。”另一个室友说。

    “不过,他还是很小心的。他先去买了一小瓶食用油,他想,如果真卡住了,就用点油增加润滑度,我就不信取不出来。”

    那个室友讲得绘声绘色。

    “然后呢”另一个室友停住了往嘴里扒米饭的动作,静静地等待下文。

    张智躺在床上,支起耳朵也在等着。

    “然后,哈哈哈哈然后。”这个室友先让自己笑得讲不下去了。

    另一位室友只好陪着笑脸在那儿等着。

    那个室友终于憋住了笑,开始接着说“他真的就把那个灯泡放进了嘴里。哈哈哈心里还想着,你们这些白痴,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智慧和胆识吧。我们老板讲到这儿的时候,还这样带着动作。”

    那个室友说着,还把他导师做的手势学给另一个室友看。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准备把灯泡从嘴里取出来。”那个室友抹了一把自己笑出的眼泪又说,“结果,灯泡真的就被卡住了。他就想,我不是还有一瓶油吗,他就把一瓶油几乎都倒进了嘴里,然后,他用手再拉那个灯泡,灯泡还是一动不动。可是,倒进嘴里的油大部分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啊”另一个室友表情夸张地了啊了一声。

    “接下来更有意思。”

    那位室友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自己的脸和身子,都转向已经完全被他讲的事情吸引住了的室友。

    “这个人开始意识到,灯泡可能真的是取不出来了,就想打电话求救。可是当他按电话键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嘴里有个灯泡,根本就没法说话。”

    “就是啊。”听讲的室友着急地说。

    “没办法,他只好向邻居求助。他写了一张纸条去了邻居家,纸条上写着,请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送我到医院。”

    “然后呢”

    “然后,邻居看见他的样子和他写的纸条后,一边帮他叫车,一边在那儿狂笑了好长时间。一会儿,出租车来了,司机看到他的样子,也忍不住大笑,还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讲到这儿,那个室友自己已经笑得实在是讲不下去了,另外一个室友也跟着笑。

    好一会儿,那个室友才强忍住自己,又用手抹着笑出的眼泪继续讲。

    “你知道吗,那个司机对这个中国人说,可能是你的嘴太小了。哈哈哈那个司机说,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没问题。这个中国人就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司机的嘴,果然很大,但他好想提醒这个司机千万不要再试了,可他却说不了话。”

    “哈哈哈”这回大笑的,是那个听讲的室友发出的。

    “那个司机把他送到了医院,护士一看,把他骂了十几分钟,让他去排队。他排了两个半小时的队,身边的那些病人一个个看着他,都拼命地忍住笑。最后,医生把棉花放进他的腮帮子里,然后把灯泡打碎,再一片一片地取了出来。”

    讲到这儿,听讲的那个室友说“嗨,要真是有这事,也的确是够可笑的啦。你们老板讲这个笑话,肯定是有用意的。”

    “别急别急,还没讲完呢。”

    那个室友又接着说“灯泡被医生取出来以后,这个中国人从医院离开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窝囊,心里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愚蠢的生物了。接下来你猜怎么回事,这个中国人想着走着,到了医院门口,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一看,是刚才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这个司机的嘴里正和他刚才一样,也含着一个灯泡。”

    “哈哈哈哈哈哈”这回轮到另一个室友把眼泪笑了出来。

    等另一个室友笑完,那个室友说“你说说,我们老板讲这个笑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想不出,想不出。你们老板肯定是有用意的。你们老板真高”另一个室友还沉浸在对这个笑话的回味中。

    张智一直躺在床上,听到最后也忍不住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可笑完了,心里却是苦涩涩的。他也觉得这个室友的导师,一定是在用这个笑话想对自己的学生表达什么。

    但张智联想到的是自己。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就是那个吞灯泡的人吗或者更像那个出租车司机。可如果我仅仅是像他们吞了灯泡倒也好了,到医院里去处理一下就完了,可是我现在遇到的事,可不是吞灯泡这么简单呀

    他不知怎么突然又想到了涂荣的丈夫王建国。

    而且,一个成语这时也不怀好意地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飞蛾扑火。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一只不能逃离、也无法逃离,不得不准备扑火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