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亭这边很少有人来，风燕便颇为放心的把曾瑶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丢给卢致风去审问。

    她不管卢致风想问什么，只要最后这个女人死在这里就行，这也是看在沈清竹面子上她才这么好说话的。

    风燕并不关心卢致风和曾瑶的往事，但她也没离开她的耳力范围，毕竟谁都不保证他们会不会说什么对天机阁有用的信息。

    她是习武之人，耳力不俗，但卢致风是不知道的，他看着主动走远的风燕，一时之间还觉得这姑娘挺懂事的。

    避开了风燕，卢致风才坐在曾瑶的旁边，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没有变化的女人，开口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他究竟是该问什么呢问她为什么假死为什么不找他们求助还是问她为什么走到这一步

    太多的问题，让卢致风很难开口。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的看向曾瑶。

    “清理门户是灵医谷做的决定，即便你已经被驱逐出谷，但不代表你能用师父教给你的本事毒害他人。”

    他将所有的问题都压了下去，到了这一步，什么问题都失去了意义，因为不管说什么，他作为灵医谷的人都不能放过曾瑶。

    “毒害他人”曾瑶冷笑，“师兄啊师兄，你敢说你的手是干净的你敢说你们几个人都是干净的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做过肮脏的事情，可是我们不一样，因为你们是名门之后，你们有人撑腰，不像我，只是个赌徒的女儿。”

    曾瑶的笑又变得有些癫狂，她看着卢致风，眼里是弄弄的嫉恨。

    “从小到大，从进入灵医谷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一样了。大师兄是内定的掌门人，二师兄卜术高超，你是最得师父宠爱的弟子，只有我，师父唯独不肯好好的看我一眼”曾瑶对着卢致风喊得尖利，“论天赋，我不比大师兄差，论努力，我又强于二师兄，可师父就是不看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什么都不是，因为我爹就是个赌徒，因为我就是那地上的泥巴，我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

    她的话让卢致风止不住的皱眉，他显然是不认同曾瑶的话。

    “你就是这么揣测师父的意思的你觉得他瞧不上你他若是瞧不上你，何苦收你为徒”卢致风反驳曾瑶，“师父教给我们的本事是一样的，我们的待遇也是一样的，你如今说师父不曾正眼瞧你，那当年师父费心为你准备的东西都喂了狗”

    “费心他废了什么心就用那些对他来说根本不值钱的东西打发了我，那也能叫做费心”曾瑶不认同卢致风的话，“他给你们的都是最好的，对你们永远比对我宽容，都一样是他的徒弟，为什么你们可以做，我做了就要被赶出去”

    “那是因为你做了错事，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我那也是被逼的师兄，我问你，债主拿着刀架在我爹脖子上跟我要钱，我除了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看着我爹去死吗”

    “难道你和我说，我不会帮你吗”卢致风气得站起来，他脸色发红，十分的激动，“你和我说，难道我会坐视不理吗，明明我们”

    “你要我怎么说你是天之骄子，家世好，又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我爹不赌，我都配不上你，你要我开口向你要钱吗”曾瑶笑出了些许哭腔，“师兄啊，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你觉得所谓真情能抵得了几两银子”

    曾瑶的话像是那刺破肌肤的匕首一般凌迟着卢致风，他脱力似的坐下，许久才吐出一口气。

    “所以你选择触犯门规，选择假死，选择死生不复相见”

    如果不是碰到沈清竹，卢致风根本不会搭理京城中这点事，更不会和赵仇对上。

    灵医谷是存在于江湖的，而卢致风根本不爱搭理这些事，所以按照原本的轨迹，他们应当是死生不复想见的。

    “是，因为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可你偏偏要趟这浑水，巴巴的往前面凑。”曾瑶不再看卢致风，“所以我就送你一个礼物，等你来见我的时候再杀掉你。”

    “师兄，如果当初你没有招惹我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了。”

    “师兄，我恨你啊。”

    天有些阴沉，似乎要有一场大雨。

    大雨好，能洗掉血腥味。

    “老爷子，这尸体你要吗”风燕用帕子擦着不小心沾在手上的鲜血，“你若是要，我就给你送回去，你若是不要，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前面说了一大堆，她听完就是那点老人家的往事，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倒不是没审问过，只是曾瑶咬死也不说，还是卢致风阻止了她。

    “她不想说，你有一千一万种方法也不行，她毕竟是灵医谷的出身。”

    灵医谷出身，再加上她这张年轻到诡异的脸，风燕便明白了卢致风的意思，给曾瑶一个痛快。

    曾瑶出生在什么时候风燕不知道，但她死在一个快要下雨的秋天。

    风燕看着卢致风独自离开的背影，她不明白曾瑶究竟在怨什么。

    按照卢致风的话，他们的师父不曾亏待过曾瑶，可她偏偏就是怨天怨地的，仿佛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她甚至因此恨上了曾经深爱的人。

    这种恨风燕不理解，在她看来，曾瑶就是没病找病。

    曾瑶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或许会有心情为风燕解答疑惑。

    像是风燕他们这样的人，从小没吃过苦，没过过没钱的日子，没有过吃不饱饭的时候。他们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对曾瑶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曾经的那段日子，曾瑶甚至觉得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踩着的尊严上的。

    从小身边的人都说曾瑶长得漂亮，他们让曾瑶有一种她不该在那种穷乡僻壤中生活的感觉，所以她从小就很勤奋很努力。

    曾瑶是真的有天赋，否则她也不能进入灵医谷，甚至与卢致风有过那块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日子。

    她以为她走到这一步就能摆脱掉过去，可直到她爹一遍又一遍的要钱，她才明白，原来过去永远摆脱不掉，不管她站得再高，也永远成不了那些人。

    如同曾瑶所说，卢致风那么师兄弟三人都有良好的家世，她家欠下的债务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她开口，三个师兄一定会帮她度过难关。

    可那之后呢她要如何在师兄面前抬得起头

    她抬不起来，所以她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走这条不归路，然后离她曾经的美好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