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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录:少年意
    贾子敬默了须臾,转头看着赵重幻,眼中隐约几分伤感。



    “诗儿她们几个自小就入了府,跟着我一起长大!她们三个人里,诗儿最是温顺可人,为人又聪慧伶俐。她学甚都又快又好!写字好,她学一年写字,比我学了三年都要写得好!若是她出身能好一些,必定能是个闺秀!“



    ”她绣花也好,她绣的蔷薇花蝴蝶都会落上去的!而且她下棋也常常赢我,当然,她怕我生气,总是假装输给我!可是——”



    他彷佛陷入回忆的空蒙中,目光里满是邈邈幽邃之意。说到此处,他怜惜地一笑,平日里跋扈嚣张到教人厌憎的神色都遁而不见,倒还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俊秀来。



    “我怎么能看不出她是故意的呢!她一心只为我好,以前还小,犯错时,她总是挡在我父母的戒尺前,替我挨罚!甚至有一次,大冬天我淘气,不小心落到冰冷的水里,她竟也跳下去救我!她根本不擅水,几乎自己也溺毙了!”



    贾子敬蓦然自嘲道,“是不是觉得我如此一个人竟然会得一个女子这般真心以待,有些不可思议吧?”



    赵重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又想到适才贾子贤的一番热讽,不由默了须臾,继而摇摇头斟酌道:“高门望族子弟,性子里总难免有几分傲气!衙内不必如此自嘲,起码在下看来,衙内还是颇有真性情的!至于别人的评判不用太在意!不过只是一场过耳风罢了!”



    贾子敬目光一震,忍不住深深看了赵重幻一眼。眼前这个少年其貌不扬,但是却似乎有一种非凡的吸引力教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我才不在乎那些腌赞东西的鬼话!”贾子敬霍地笑骂,掩去眼底瞬间萌发的一丝失意,重又是那位跋扈嚣张为祸临安城的贾衙内,“哪个敢当本衙内面说,本衙内一马鞭抽死他!”



    “听说留郡夫人要将诗儿许给衙内做通房可有此事?”赵重幻沿着思路继续问。



    “我娘提过一次,但是后来又没了下文!我直接想要诗儿做姨娘,还去问过我娘可否,她道为了许亲时面子上好看些,让我等许了亲后再收诗儿做姨娘!”贾子敬眼底流露出几分阴郁,“我娘也是太小心了!”



    赵重幻又想起歌儿所言诗儿与贾子敬可能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便有点踌躇问:“不知衙内可与诗儿姑娘有——鱼水之亲?”



    不曾想贾子敬连莲摇头:“没名没份,我怎可那么对待诗儿,总要许了她姨娘身份了才好那般!”



    赵重幻一怔,心里不自禁啧啧称奇——



    这贾子敬确实对诗儿一番真心真意,居然尊重若斯!倒真不似他表面所展现的放荡无忌、纨绔漫浪。



    “诗儿在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她问。



    贾子敬沉思地皱皱眉头,过了顷刻道:“那些日子诗儿偶尔有些伤怀的模样,我以为是我娘暂时不提许她姨娘的名分让她难过了!所以我常常哄哄她,教她莫急,不要担心!然后她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不过,她有一次说给我留了个东西,我问是何,她也不肯明说!直到她失踪,我也没明白她给我留了何物!我还让曲儿、歌儿她们找过!“



    ”诗儿当时还笑着说就在我房里显眼处,就看我能找到否!但是我房中都是些古玩珍品,她能藏在何处呢?我开始还闹一闹想让她说实话,不过她那张小嘴,比河蚌还紧,死活不愿说,后来我也就忘记了这茬事了!”



    赵重幻脑中浮出那画屏上隐藏的文字,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



    “可是,她突然失踪了!噗——”贾子敬一脸茫然的绝望,“你知道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活生生地不见了,跟一缕烟似的,风一吹,便散了,我连找都没处找!”他眼底隐约现出一抹殷红。



    赵重幻没有出声,默默等着他的心绪平和下来。



    “衙内是何时提了曲儿姑娘做通房的?”过了顷刻,她才低低问道。



    “提曲儿做通房的事是我娘做主的,我并不在意!”贾子敬有些意兴阑珊,“没有诗儿,对我而言,谁都一样吧!”



    赵重幻一时无言,眼角轻移间却发现亭旁柳树下一个银红袅娜的身影闪过,然后拐入一侧的紫竹林内。



    她目光沉沉地瞄了那方向一眼,神色若常。“早晨我看曲儿姑娘也是满心担忧衙内,衙内确实好福气!”她不动声色道。



    贾子敬未搭话,只是淡淡一笑。



    “曲儿姑娘也挺喜欢蔷薇花的吧?”赵重幻又问。



    贾子敬耸耸肩,不明所以:“大概吧!她反正看诗儿喜欢什么也就觉得挺好的!我看诗儿有的衣裳罗裙,她也都有差不多的,有时她们还捉弄我,穿一样的让我错认了!”



    赵重幻微微颔首,对于案情,她脑中曾经惊鸿横渡的影子此刻越发明晰若缕。



    “衙内,可愿意说一说你那三次遇鬼的遭遇?“赵重幻终于转上正题,她正正地凝着他,眸底倒映一缕春光,湛若此刻十万里遥碧的天际,”或者你就讲讲第一次吧,毕竟,那次该是衙内最清楚的!“



    贾子敬浑身一颤,他惊诧地死死瞪着眼前少年,但是一瞬间,他却发现自己似被她那双眼中的光华给定住了,全然无法回避躲藏自己的心思。



    他嗫嚅着挣扎道:“你是何意?什么我最清楚?我哪里晓得鬼、鬼是怎么回事?“



    赵重幻神色未动,静待不语。



    贾子敬僵持了片刻,终究脸上还是裂开一丝慌乱的沮丧,缓缓地,他回避地低下头,呼吸的动静却渐渐响了起来。



    遽然,他抬起脸来:“你如何知道第一次,”他抿抿唇,“第一次是我自己设计的?”



    “因为我已经知道第二次是谁设计的,而第三次人为设计的痕迹我也寻到了!”赵重幻笃定道。



    贾子敬彻底惊呆了,一双眼使劲地眨了眨,完全不知所措了。



    “我就说你是真武帝君下了凡,真的就是!他们还不信,还不信——”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