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都被贝奚宁吓了一跳。
跟着她好几个月, 从来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贺悦骂人她不生气、乔邝瞧不上她她不生气、楚心蕊故意刁难她不生气、在雪山上差点连命都没了，她还是没生气……这次却被气到飚脏话。
丁白也很生气，但看着贝奚宁这样, 她都不敢说话。
贝奚宁进了电梯：“去叫程导、胡老师、秦律师一起到会议室开会。”
胡老师是那位监制, 秦律师是贝奚宁临时带上, 本来是担心景区那边会遇到问题，方便及时咨询, 没想到先在这时候用上了。
贝奚宁到会议室后, 大家差不多同时也到了。
这事闹这么大, 他们自然都已经知道，只是对怎么解决, 还没有一个答案。
秦律师只负责法律问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程君然看出贝奚宁很生气, 安慰她道：“竹尧伤得不重，只有一个小口子, 只是因为伤在脸上，所以才不得不去医院处理。”
他压根就没抓到重点，贝奚宁这会儿很生气，也懒得照顾他情绪：“所以你还想用他们？”
程君然一愣：“不用了吗？”
“怎么用？”贝奚宁连珠炮般问道, “你也说了，竹尧伤在脸上，他什么时候能恢复？会不会影响之后的拍摄？这事曝光了, 他俩的恋情怎么处理？是分还是合？分了, 观众看电影的时候会不会出戏？不分，你能保证两人之后合作中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吗？会不会再次在现场大打出手？这次是一个小口子, 下次呢？会不会是碗大的疤？”
程君然被问懵了, 呆呆地看着贝奚宁：“那, 那……”
“必须解约。”贝奚宁语气态度都很强势。
“可是，如果现在解约，要重新选男女主，进度势必会拖慢……”胡老师迟疑道，“要不，留下一个？”
贝奚宁还想说什么，有人敲门。
竹轻轻跑过去打开一看，来的是竹尧的经纪人。
“各位老师好。”竹尧经纪人走进来，忙不迭鞠躬道歉，“我家竹尧不懂事，我带着他来认错道歉了，竹尧……”
他举起手机，正在跟竹尧视频。
经纪人已经看出现场情况不对，拼命朝竹尧使眼色。
竹尧下颌包扎着纱布，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眼眶微红，很听话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控好自己的情绪，咳咳……给剧组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尽量不耽误拍摄……”
演技确实不错。
“没关系，你慢慢处理吧。”贝奚宁淡淡道，“你会有很多时间。”
经纪人一听不对，急忙跑到贝奚宁身边：“贝小姐，我们对这次的事情很抱歉，但竹尧他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贝奚宁冷笑一声，“撒谎的受害者？”
经纪人脸色微微一变，强撑着卖惨：“是，这事也是我们不对。但是说实话，我们真不想隐瞒恋情，是对方要求的。我不想说秦小姐不是，可没跟她相处过的人不知道，她脾气真的非常大，对竹尧动不动非打即骂。竹尧也是长期压抑，才会突然爆发。可是你们也看到了，竹尧不过是跟她吵了两句，她就拿刀砍人了……”
“我相信你们真不想隐瞒恋情，毕竟女方更红。”贝奚宁直白地道，经纪人脸色又是一变，贝奚宁不理他，继续道，“既然秦梨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憎，那竹尧喜欢她什么？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好几年，为什么之前能忍，当了男主这一天就忍不了了？”
经纪人想要解释，贝奚宁不给他机会：“渣就是渣，别找借口。”
经纪人急了，刚张开嘴，又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贝奚宁直接道。
这次来的是秦梨和她的经纪人。
看到竹尧经纪人先来，两人都有些紧张，秦梨经纪人马上道：“各位老师对不起，我们是来道歉的。”
“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错。”秦梨态度也好，“各位老师骂我吧，随便怎么骂。”
她经纪人还买了饮料，跑过来挨个分：“其实秦梨也很可怜，遇到渣男了，一时上头，她已经知道错了……”
“一时上头就可以拿刀砍人。”贝奚宁不接她的饮料，“那我怎么知道在工作中，她不会一时上头就杀人呢？”
“不不不，肯定不会。”秦梨经纪人尴尬赔笑，“我们……”
“跟律师谈解约的事吧。”贝奚宁打断她，“我们剧组庙小，容不下两尊大神。”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竹尧的声音忽然传来：“非要吵，非要作，现在满意了吧？”
秦梨这才注意到他在视频里，顿时也急了：“到底是谁非要吵的？”
两人就这么又吵了起来。
双方经纪人都快急死了，一个急忙去挂视频，一个去捂秦梨的嘴。
“滚出去吵！”贝奚宁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
这一下气势十足，所有人都被吓得呆住了。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生气吗？”贝奚宁顿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秦梨身边，说，“不是因为这事对剧组有多大的影响，电影还没开机，是你们违约在先，直接解约我们还能拿到违约金，对剧组损失不大。”
秦梨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她本来就是很嚣张的人，在贝奚宁面前，气势莫名矮了几分。
“你知道，有多少底层演员，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到一个角色吗？”贝奚宁问。
秦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我曾经当过底层演员，所以知道。”贝奚宁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红了，有粉丝基础，所以理直气壮？即便这部电影黄了，你也能接到下一部？可我问你，为什么你不敢承认恋情？”
秦梨低下了头。
“因为你知道，粉丝喜欢的是你包装出来的人设：有演技有颜值又敬业的独立女性。”贝奚宁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既然要拿人设当商品售卖，就麻烦保证质量无忧。下次不喜欢一个角色，麻烦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我没有。”秦梨急急道，“我很喜欢……”
“今天是进组第一天，如果你很喜欢这个角色，应该去跟男主讨论怎么撇开私人感情演好角色，而不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刀砍人。”贝奚宁打断她，“这不叫真性情，家暴不家暴也不关我的事，但你很不敬业……”
话还没说完，竹尧经纪人的手机响了，是竹尧的视频邀请。
经纪人刚想挂断，贝奚宁就说了句：“接。”
他犹豫一瞬，还是接了。
“挂我视频干什么？我……”竹尧一接通视频就开口，话说到一半看到还在会议室，又闭嘴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以前没红只是大家没眼光，还没发现你的好？”贝奚宁看着竹尧，“我实话告诉你吧，单演技来说，我们试镜的男主里，至少有七八个跟你不相上下，颜值比你高的更多，比你红的更是数不胜数。”
竹尧脸色这次是真的很难看了。
“之所以选择你，不是因为你够优秀，而是因为编剧老师是你的粉丝，她竭力推荐的你。”贝奚宁冷冰冰地说，“否则，还真轮不到你。”
竹尧张大嘴，一脸不敢置信。
贝奚宁其实原本很看好这两个年轻人的合作，她生气主要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操了多少心，而是想起了曾经自己渴望一个角色的日子。
所有看到他们不懂珍惜，就很难受，这时候没忍住，多了这一番嘴。
但两个人现在大概也听不进去，贝奚宁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谈解约吧。”
秦律师带着两方人马去了隔壁会议室，留下贝奚宁和程君然他们。
原本开开心心进组，结果遇到这一堆破事，所有计划都被打乱。
贝奚宁看了竹轻轻一眼，发现她情绪还好，这才开始商量正事。
好在《谜路》这部电影，其实有点偏群像，主要的五六个角色，都有独立戏份、完整故事，即便男女主不在，也有东西可以拍。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开机，一边拍配角的戏份，一边再试镜男女主。
试镜的消息发布出去后，贝奚宁本想回酒店消息，路过隔壁听到还在吵，没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解约肯定是演员方的错，本来按照合约处理就行，但其实走法律程序会比大家想象要麻烦，不到不得已，没人喜欢上法庭，最好还是私下解决。
两位演员方也因此想挣扎一番，在违约金上也想抵赖，各种找理由和借口，贝奚宁心情不好，干脆留下来和他们谈判。
解决完一切已经是深夜，程君然他们都没休息，一直陪着。
“可能是我有毒吧。”贝奚宁自嘲道，“每次进组，都会折腾一番。”
“不是你的错，是好事多磨。”程君然说。
“哟……”贝奚宁忍不住笑了下，“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今天跟乔导通电话了。”程君然有点不好意思，“《桃夭》那边不是早就杀青了吗？部分成片已经出来了，乔导给我看过片段，非常震撼。他说，都是你的功劳，他很感谢你当初那些坚持。”
“这话就假了，怎么可能都是我的功劳。”贝奚宁摇摇头，“一部作品……”
他们边说话边走出会议室，这时候刚到大门口，贝奚宁脚步倏地一顿。
这次的剧组在郊外，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对面的空地上突然爆出一串烟花，升空后全部变成大红的心心，最后汇聚成两个字：加油。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今天累了一整天，突然看到这一幕，就感觉跟天意一样，像是谁故意放给他们看的。
贝奚宁忽然有所感，转头找了下，这才看到侧面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爵穿着表白那天穿的那套黑色绸质衬衫，双手插兜，姿态悠闲地望着这边。月色在他身上笼下一层柔光，英俊的眉目如画，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
接收到贝奚宁的目光，他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笑容。
贝奚宁所有坏心情在一瞬间跑得干干净净，她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楼爵。
像一只愤怒的小鸟，看到属于自己的巢，就会收起张扬的羽毛和利爪，不顾一切地投入进去。
楼爵张开手臂，将他的小鸟揽进怀里。
“你怎么来了？”贝奚宁看着楼爵，脸上全是明媚的笑，“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刚到一会儿。”楼爵说。
贝奚宁却感觉到，他衣服有些潮，沾染了露气，想必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他不想打扰她工作，他相信她能处理好，他来只是为了告诉她，他在这里。
楼爵什么都不用说，贝奚宁已经感觉到他的心意了。
第一次，她觉得“心有灵犀”是真的存在。
“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浪费时间跟他们吵架了。”贝奚宁脸颊贴在楼爵心口，听他的心跳，有些懊恼。
“我只是出差。”楼爵摸摸她的脑袋，“路过。”
贝奚宁才不信，抬头有些迷恋地看他，眼神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深情。
“累吗？”楼爵问。
“嗯。”贝奚宁点头。
这一天事情太多，她真的累。
楼爵忽然转身，背对着贝奚宁蹲下来：“来，我背你回去休息。”
贝奚宁震惊地看着他脊背弯起的弧度，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楼爵搂着她站起身，说：“给我指路。”
贝奚宁抱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道：“欢迎使用贝奚宁语音导航，本次目的地……”
两人说笑着走远，只留下融合在一起的身影。
以及被狗粮撑饱，还被遗忘在原地的同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