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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釜底抽薪(一)
    正说时,繁星之下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渐清晰,众人不知是敌是友,忙抄起兵器散落成形,这恐怕是本次围剿盘陀山宣义坊都卫最大的收获。

    转瞬间阵势结成,众人闻声向东沿大道眺望而去,但见七八人勒马驰骋,左右眺望,领头那身材瘦小之人张望之际,发现了众人这边的火堆,心切疾呼道“前方可是长安宣义坊都卫我乃宣义坊都司杜行如”

    “是小懒虫,慢放箭”看清了来人模样,邱定不禁道出宣义坊都卫们对杜行如的昵称。此前杜行如刚受李君羡之命,进入宣义坊为都司时,一众都卫见他年纪小,训练之余常常逗弄他,而杜行如却不怪罪,反而很快已自己的欢快方式,与众都卫打成一片,让作为副手的袁公瑜好生羡慕。

    有道是真心换真心,袁公瑜要是懂得这番道理,以其才干,也不会为众都卫排挤了。

    但见小懒虫听清了邱定熟悉的声音,老远下马,疾步近前,抱拳施礼“诸位兄长安好,可知明公现在何处”

    “有何急事”李君羡挤身近前,仔细打量,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经押送货物一事,原本看起来稚气未脱的杜行如,眼神举止,俨然有了成熟迹象,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见过明公”诚然施了一礼,缓过一口气,杜行如收拢匆匆神色,“明公已近洛阳城下,何不尽快入城张都督与一众洛阳权贵守候一日,不见明公抵达,现已悉数离去,唯张都督恐明公途中有误,特派行如出城沿途寻觅,好在明公与诸位兄长安好,还请与我速速入城。”

    闻言,阎婉强忍笑意,掩面道“你家明公是想拖延入城时辰,好看看洛阳究竟有几人欢迎自己。”

    “蛤”杜行如一脸的诧异,这事他还真是没想到过,此刻闻言,不禁回想起在定鼎门时,洛阳权贵成群,议论纷纷的场景。

    却听李君羡道“既是已然悉数离去,我等便就此入城吧”

    约行半里地,旖旎星月下,已是能远远望见洛阳城的轴线天道,外郭城的正门定鼎门

    定鼎门两侧的双阙与主城门楼呈一字型对称平行分布,这种一字阙的城门形势,不符合古代城池防御体系,在隋唐是个孤例,从而也间接表明,隋唐时期的洛阳城,已经失去了战略防御,只发挥他四通八达的经济作用。

    当然,这也是盛唐自信的一面,因为游牧民族根本无法触及大唐中心经济地带,又何须将城池修筑成防御态势。

    也是因此,待到唐末五代群雄纷乱时期,洛阳城池因无有防御功能,一度为铁骑蹂躏为废墟。

    而盛唐时期的定鼎门共有东、中、西三个门道,门道东西宽58米,南北进深各2104米,门道中部皆置单重扉,仅此面积已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与墩台、隔墙、飞廊、阙台、涵道、马道等共同组成巍峨的定鼎门,气势雄浑,夜色中让人望而生畏。

    刚近城墙马道,便听城楼前西飞廊有人喝声道“贵客到”

    一声过后,守卫在城门前的兵士窸窸窣窣沿东西飞廊列开阵势,飞廊下零零散散走出十余人,仔细端瞧,竟不见张亮人影,反倒是此前一起围剿过盘陀山的张亮义子张慎几,喜迎春风一般,疾步近前,拱手作礼道“哎呀,可算是将麾下盼来了”

    话音刚落,张慎几身后挤出一身材消瘦的中年,伏身拜道“明公安好,在下已尊听明公之命,与杜都司将货物押送至洛阳。”

    “辛苦袁先生了”

    李君羡说时,正欲扶起袁公瑜,其后又显现一浓眉大眼的澜衫青年,笑呵呵道“多多日不见,五郎安好”

    “崔登贤弟别来无恙”

    抱拳还礼之际,李君羡扫过眼前众人,除了已然见过礼的三人,余下多是此前押送货物先赶来洛阳的宣义坊都卫,以及洛阳府军中于盘陀山而相识的几位录军参事,再无其他相迎之人,果然如杜行如所言,等候不及,全都打道回府了。

    “看来五郎并不受洛阳人士欢迎啊”着了男装的阎婉直到此刻仍未被发现,那张慎几瞟了数眼,也只是以为这俊俏模样是李君羡的随从,直到阎婉开口,才知是女儿家,左右思量,定睛细瞧,忙伏身问礼,其身后众人这次看出阎婉真身,紧随伏身问礼。

    却听李君羡掩声道“有张都督与崔贤弟相迎足以”

    “那何以迟迟不见张都督人影呢”阎婉有些替李君羡担忧。洛阳权贵不知她这魏王的妃子前来,但自家阿耶曾飞书与殷文亮,拖其照看自己几日,而殷文亮已然卸任,无权在身,自会前去告知洛阳都督张亮,调遣护卫去延福坊。

    也正是如此,先前围剿盘陀山时,张亮才会紧急派出三千府兵前去驰援,如今虽有李君羡拖延一日,直至将近子时才抵达洛阳,枉负张亮一番相迎热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该视自己这个王妃如无物,只留下几个录军参事于定鼎门相迎,着实怪哉。

    而那张慎几似乎看出二人心思,寒暄之际,令众守卫摆开架势,再由崔登率人搬出十余坛荥阳土窟春和河东之干,俨然是要代替张亮意摆下喜迎贵客之礼。

    众护卫忙乱之际,李君羡拉过杜行如,侧耳问道“你出城寻觅本公时,张都督可还在定鼎门”

    “在”杜行如肯定道,“正是张都督于定鼎门亲口派我前去寻觅明公。”

    “那便怪了我等半里地赶来,只用不到两刻,张都督有何要事需急匆匆离去呢”思索间,李君羡也隐隐察觉不妙。

    “来,请五郎与麾下都卫吃了这碗酒,再行入城,此乃河南道迎宾之礼,还望五郎莫要推辞。”

    张慎几说时,亲自端过来一盆大的海碗,漫漫载了足有一斤荥阳土窟春美酒,递上前来,目不斜视,诚意非常。

    见状,任飞挺身近前,接过海碗,义正言辞道“张参事与张都督迎客之美意,我家明公心领了,只是日前我明公捉拿贼人时,不甚受伤,不宜饮酒,这一碗迎宾酒便由我代明公饮下,不知意下如何”

    “这”

    低头看了一眼李君羡右臂的伤势,张慎几与崔登面面相觑,哈哈一笑“无碍,无碍,既是五郎有伤,不饮也罢,眼下夜已入深,还请尽快入城,好作安顿。”

    见他二人也不多做为难,李君羡正要谢过,忽听黑洞洞的门道响起清脆的马蹄声,侧身望去,只见一身材高大,半甲半衣的汉子勒马疾驰而来,将欲冲入人群时,紧勒缰绳,嘶鸣中,翻身下马,张开双臂,箭步近前,一把拍在李君羡肩上,气喘吁吁道“可把五郎盼来了”

    务农出身的张亮膂力奇大,这一把拍地李君羡伤臂疼痛非常,不过这也让他感受到了张亮欢迎的真诚“君羡也是想念都督已久,今日终是见面,喜不自胜,喜不自胜矣”

    “听说五郎因连日阴雨,被困盘陀山十数日,且让我看看可有消瘦”

    话一脱口,张亮左手恰好摸到了李君羡受伤的右臂,低头一看,不禁嘶哈道“不是说只是受困十数日,怎臂膀又受伤了,我还想着盼来五郎,独享斫脍呢”

    张亮的热情,让在旁众人羡慕不已,却见李君羡仔细打量片刻,忧心忡忡道“一载不见,张都督消瘦了”

    “哪里就消瘦了”张亮敞开臂膀,自顾自量,不以为然,奈何在旁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圆领袍衫下张亮的身形极其消瘦,面容更是憔悴不堪,原本正是壮年,于洛阳享受荣华富贵,双眼又岂会深邃如鬼魅俨然是操劳过度所致。

    而他一位都督,又能因何事而操劳过度到这般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