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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不安生的东宫
    自称心一事后,李承乾与李君羡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李二出长安东巡洛阳,李承乾以监国太子身份,除了初一十五在太极宫两仪殿大朝会,余下时间多在东宫门前小朝堂议事。

    曾私下假名询问玄武门防卫工作,请李君羡去东宫议事,但当李君羡领命前去时,李承乾又借故推辞容后再议。此前处罚程知节红妆逾礼时,几乎全程不敢与李君羡有所对视。

    心虚是一回,更多的还是刚以皇孙之名,重获太子威望,而原本身边佣簇之人却相继离去,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只得维稳眼前来之不易的成果。

    今夜李君羡笃定太子会见他,也是李二不日即将回京,勿论李二最终做出何等判决,在此之前,李承乾必须已监国身份对近来围剿武氏,以及烧毁芙蓉园做出一个具体决断,这算是监国两月来,李二对他重获威望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考验。

    “麾下所带何物”东宫重明门前两个卫率翻看着李君羡带来的米袋,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物,夜已入深,自是不敢放他入内。

    近来李君羡走动频多,长安各层武将也都熟悉,抱拳还了一礼“不过是送与太子殿下的一件小礼物,二位若是为难,烦请通报一声牛将军”

    “这”二人四目相对,沉默片刻,便去门内请东宫大宴后,李二亲命调来协领太子府左右卫率,部署东宫戍卫的武卫将军牛进达。

    这牛进达与李君羡本体同时入瓦岗,又同时与秦叔宝等人不瞒王世充多诈,归附李唐。贞观之后一直在外州统军,贞观八年,因力挫吐蕃大军有功,调回长安诏授左武卫将军。

    从其简洁的履历便可看出,如今能在长安任职的武官,大多都没那么盘根错节的氏族背景,并且政治上从不站队,时刻紧追李二步伐。军事方面,李二自始至终都拎得十分清楚,从不马虎,想要在军事方面与李二讨个便宜,李君羡自认为还没这个本事。

    不倾片刻,重明门内走出一膀大腰圆,全副甲胄,龙行虎步的圆脸汉子,李君羡忙搭话道“夜已入深,牛兄还戎装傍身

    ,不觉辛苦吗”

    埋首禀了一礼,牛进达也不多话,随意翻看了几眼米袋内的物件,嘱咐戍卫的甲兵不可懈怠,便拉着李君羡迈入东宫悠长的回廊,相自走了许久,见四下无人这才稍有松懈。

    不等李君羡开口,牛进达双手一抹脸上疲惫,嘶哑的烟嗓长叹道“原以为戍卫东宫是个美差,能与五郎一般悠闲自在,不想自圣人离京后,老牛我是片刻也不曾安歇啊”

    本体记忆中,老牛是个爽朗直性之人,有话从不藏着掖着,也是因此,在一众武官中,深得人心,众人有好事,大都带着他。能把这样一个直性子逼得长吁短叹,怕是除了东宫一干太子詹士,别无他人了。

    与李君羡猜测不差,从牛进达诉苦中得知,自其戍卫东宫以来,每日勤勤恳恳,从无懈怠之举,甚至这俩月来,连家都未曾归过,即使这般,还是被几位太子詹士盯上了。

    先是太子右庶子孔颖达向太子进言,说是牛进达纵容麾下亲兵,夜间偷食东宫典膳厨食物,李承乾也是为证牛进达清白,派人彻查此事。其实偷与不偷,都只是个噱头,牛进达性格耿直,自是不会放在心中,而其麾下兵士,却会就此疑心太子殿下对他们不信任。

    与此同时,太子右庶子张玄素又跑来宽慰牛进达,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劝牛进达多多忍耐,待圣人回京后,直言禀告,圣人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老牛虽憨,又不是傻,小小离间计还是看得清楚,自是不去踏入二贼的圈套,如此,便得罪了几位太子詹士。带头大哥于志宁当即发难,不知如何说动了一位太子府右卫率兵士,在几位辅政大臣于小朝堂议事之际,当面揭发牛进达醉酒闯入东宫命妇院,涉嫌玷污宫女。

    几位人精岂能不知于志宁的猫腻,本不想理会,但兹事体大,牛进达也被逼得只能力求清白,只得调令太府寺彻查。然而于志宁部署相当完美,命妇院有四位宫女异口同声,指责牛进达近日来,缕缕侵犯她们,并且在调查中,一位宫女还自缢身亡,这下老牛可是百口莫辩了。

    此事还未做出决断,便发生了芙蓉园大火一事,或许是心疼李承乾不容易,

    向来的畏首畏尾的良相房玄龄竟然力排众议,将此事压作候审,待圣人回京后,再做定夺。

    而老牛为了不再与几位太子詹士发生冲突,惹得一身骚,时刻叮嘱麾下军士恪尽职守,丝毫不敢懈怠,只可怜麾下一众军士,半月来个个疲惫不堪,黑眼圈已是有些发紫。

    听罢,李君羡不禁拍拍牛进达厚重的甲胄“确是辛苦牛兄了。”

    但见老牛一拍坚实的胸膛“老牛我身强力壮,辛苦倒是谈不上,只是让太子殿下夹在中间,老牛我实在于心不忍。”

    见他这般忠厚,李君羡招手附耳轻声言道“几位太子詹士如此大费周章,目的只为太子,不为牛兄。只是几人相中了牛兄憨厚,好作借刀杀人,牛兄大可让麾下军士如往常一般替换岗位。”

    可能是被迫害怕了,牛进达闻言,当即推开李君羡,却见他一脸诚然,念起当年同战之谊,嘶哑道“五郎可别还我老牛圣人也就两三日回京,老牛我还撑得住。”

    “牛兄身强力壮,撑住自是不假,只是麾下将士若再折磨一两日,不残也伤。”

    李君羡说时,话锋一转“牛兄与我都是历经百战之人,应该明白,两军交战,一旦相持不下,耐力与军心才是决定最终战局至关因素。眼下有牛兄坐镇,麾下军士耐力或许有之,但军心怕是早已溃散。而贼人却是以逸待劳,牛兄这般强撑下去,反而有被贼人抄底之危。”

    这么一解释,牛进达当即茅塞顿开,不禁长嘶道“贼人用心险恶呐”

    “谁说不是呢”李君羡会心一笑,附和道。

    言罢,看着默自思量事情严重性的牛进达,继续循循善诱道“牛兄为贼人抄底,还有圣人明察秋毫,而贼人真正目的是太子殿下想来牛兄近来在东宫也领教过几位詹士的手段,待圣人回京,几人只需随便添油加醋,将近来之事回禀圣人。届时,责备事小,太子殿下来之不易的局面转瞬即空事大啊”

    “这些贼人究竟想作甚”牛进达终于忍不住,愤愤道,“身为太子府詹士,不为太子着想,每日竟想着如何坑害太子,真娘匹杂碎不如”

    或许是心里近来的憋屈,被李君羡一点一点

    抽丝剥茧放出来了,牛进达髭须炸裂,彻底放飞自我,恍如回到战场叫阵一般,将太子府一众詹士问候了个遍,骂到尽兴处,一掌劈下,二人身处的亭阁不由晃了两晃,随即跌落几块瓦片,发出的脆响,让牛进达略有了一丝神志。

    回眸看向石墩上泰然自若的李君羡,想起了近来太子的烦恼所在,不禁眸子一亮“听闻五郎此前受武氏折辱,布下奇谋妙计,让那武元爽吃了牢饭,报仇雪恨,如今可有妙法,让这群杂碎尝尝苦头也好为太子殿下解忧”

    “牛兄抬举了,我何来那般本事”

    话音未落,牛进达大手一抓,毫不费力将李君羡提拎起来,出了回廊,走近奉化门偏侧的抱粗水缸,将他的头按在缸口“老牛我是个直性子,五郎帮我,我不说,五郎不帮,我也不说,就看老牛我在五郎心中有多少分量了。”

    缸内乃是平日雨水积少成多,以防走水灭火所用,夜色之下,里面乌漆嘛黑,却也能隐隐看见其中有无数只虫子蠕动的身影,而牛进达几乎不给李君羡回话的机会,已然将其头颅按进了缸口,李君羡身着能感觉到那些柔软的虫子,正顺着他的发髻向头皮爬上来

    “有、有、有,有妙计”李君羡死死抓住牛进达的衣袖,乞求道。

    诶作茧自缚,憨憨都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