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75章 他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将近傍晚,小毅按时按刻的又来了。他要去隔壁孙婶子家同丽妹妹和小佳弟弟玩,可白天闹成那般,我怎好意思带他去?



    然这熊孩子胆子和主意一向大,自个儿去窜门了。



    算着时间,小毅差不多玩了一个时辰,没被人家赶出来,看样子金夫子白天特意来一趟,是见大效了。



    流言的事应该不再具有破坏力,唯独要解决的事是华老太君说的,李氏是郡王妃,从三品的诰命,若不给个说法,郡王府、佘夫人丢脸丢成这样,肯定会找补回来。



    夜里小毅照样睡得不安稳,当油灯的灯芯烧完熄灭掉后,我才眯得眼睛。



    平时我睡得沉,从来不晓得小毅第二天一早是怎样被抱走的。但今晚我脸颊和嘴角的伤口左右不能压着,动一动就痛,所以睡得很浅。



    当一阵暖风从窗口吹进来时,我便立即察觉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但它越来越浓,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紧张的心脏都要奔出来。



    可我又害怕狂烈的心跳声会让他察觉,将他“吓”跑了,所以死死的屏住了呼吸。



    “嘭——”



    身边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打开了什么瓶塞,紧接着一股清凉的药味钻进鼻孔。



    我惊了一大跳,差点绷不住呼吸。



    他是要给我搽药吗?



    灼热的体温在一点点朝我脸上压下来,我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狂烈的心跳。



    回盛京这么久,我从没见过他,哪怕一片衣角。



    但我却晓得,他时常在看着我,那种无声无息的关注,分明什么没有看见,但心里什么都看见了。



    有时候,我会突然冒出一种冲动,想要将他找出来,但最后理智总是战胜了感性。



    他不说、不见,我也不问、不见。



    脸上的伤口传来一抹冰凉,然后滚烫的指尖将沁凉药膏温热。



    在这样的黑暗中,他竟不需要看就能十分准确的摸到我脸上的伤口。



    我禁不住颤栗了,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我脸上肌肉的抖动,手指僵硬了一瞬,然后迅速起身准备逃走,可我更快一步将他的手抓住了。



    “周槐之,你总这样偷偷摸摸的闯入我的闺房,你叫我以后怎么样嫁人?”



    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因为生气,也是因为激动。



    一阵僵持的静默后,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以后……我不来了。”



    不来?



    我起身站到他身边,几乎贴在他胸口,仰头将憋了许久的浊气喷到他脸上,“真不来了吗?”



    他的身子也僵硬了,还有些发烫。



    看着他局促的表情,我心中又一动。



    似乎经过了这大半年,他变了许多。要说哪里变了,便是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有点点卑微不敢直视我。



    以前他喜爱我,对我有很强的占有欲,但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着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来调教我,然后乖乖做他的女人。



    爱会让人变得卑微。



    他爱上我了?



    想到这个,我心里不禁雀跃又欢喜起来。可我满心的期待,却等来简单的四个字——“嗯,不来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说的话,我还能相信吗?这是你第几次言而无信的再找上门来?”



    我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甚至是咄咄逼人。



    “抱歉!”他的声音低沉的像大提琴的低音嗡鸣声,撩得人心痒痒,“小毅最近闹得很,我也没办法。”



    我眼眶有点湿,闻着他的气味,听着他的声音,胸口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仿佛一下就被击溃。



    我伸出手狠狠的抱住了他,声音暗哑的道:“我……想你了!……本来我可以忍得住的,但你总这样,让我控制不住。周槐之,你个朝三暮四的渣男,你凭什么在别人的温柔乡里享受完,又理直气壮的来撩拨我呢?”



    他不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又热又急促,连垂在身边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



    我忍不住了,真的。



    在黑暗中,我踮起脚尖一下就找到了他的唇,然后发了狠的撕咬。



    我和他早就纠缠成了一团乱麻,想理都理不清了。



    到后来也不晓得是他咬我,还是我咬他,渐渐忘我的时候,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哐当当……”的响声,像是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这一声巨响,顷刻将我们的理智拉回来。



    可我还没有退开,他却比我更快的松开我,然后像一阵风似的从窗口飞走了。



    望着无边的夜色许久,我失落又自嘲的笑了几声后坐到桌边,倒了几杯冷水喝。



    那一股炙热滚烫的**似乎怎么也浇不灭似的。



    刘夫子是我受伤第三天和卫良衡一起来的,他们明着是慰问,实则是向我讨教显微镜的用法。我正好趁着李氏休沐在府中的时间,和翠花抱着大包小包要去郡王府赔罪,所以就推拒了他。



    “你个臭丫头,横竖不想给我脸,是吗?”



    刘夫子若不是看街头巷尾有人瞧着,他定会学着金夫子以前一样来拧我耳朵。



    “夫子,我说了今日有事,要不您明日来吧,我一定有空。”



    我嘿嘿的一边说一边上了大胡子聂耿的马车。



    刘夫子干瞪眼,指着我同卫良衡道:“这丫头投生投错了胎,怎就变成了个女娃娃?真是作孽哦!就是个男的,她也够让人头疼脑热的。”



    卫良衡与我合作了几回,深知我性格,也连连称是。



    勉郡王府在东城,离皇宫比女学还要近,简直就是在眼皮子底下。隔着长长的巷道毗邻着东宫,估摸站在高高的皇城城墙上,郡王府里的人剔牙抠个脚丫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前在昌郡,佘夫人就将府里的规矩管得严,在盛京更胜从前。



    门房禀告后,才有两个丫鬟来迎,两相行礼后,才默不作声的领我和翠花到了佘夫人的荣养院。一进院门,静谧无声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门口候着的宁嬷嬷凉凉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夏小娘子,请吧!”



    夏小娘子?



    这个不是称谓已婚女子的吗?



    我知道宁嬷嬷是故意的,虽然我做过她们家的妾室,也不在乎别人如何想我,但好歹儒林大士为我证了清白名声,突然被她一个奴仆狗腿子称妾名,有点怪怪的。



    郡王府的规格很豪,我进过最豪的府宅是信义伯爵府,虽然没有进里头观摩,只在客房睡了一夜,但细节之处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郡王府连亭廊用的都是金丝楠木,浓淡适宜的木香味四处缭绕。廊边挂的锦缎帘子,那活灵活现凤翔于飞的刺绣,堪称顶级艺术品。



    听闻皇上给周景封王时,赏了许多财宝下来,这样便可见一斑了。



    我前一脚进,李氏后一脚来,身边的王嬷嬷不在,只有另外两个陌生的面孔。



    李氏刚要开口说什么,坐在位上的佘夫人就道:“客人来了,别失礼数。”



    李氏一顿,握拳咬牙沉默了。



    闹不清佘夫人为什么先用仆妇丫鬟来压我,又在自家媳妇面前捧我,但我还是先向李氏行了礼,并且直言道:“见过郡王妃,上次是民女被逼无奈出了个下策,以激怒您来遏制流言对我和我家人的迫害,望郡王妃理解海涵。”



    李氏瞠目结舌的望了我一会,又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佘夫人,才哼道:“嘿,本妃倒成了你利用的筏子?你可真是好样儿的!我次次放你生路,如今你得势却目中更无人了。不仅让本妃被好一顿教训,还罚了本妃的母妈。你怎还好意思上门来当客?”



    佘夫人眼底暗了暗,分明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我也不得不将话更加挑明了说出来,“郡王妃,流言是否是从你身边的人传出去的,您可是查清楚了?”



    “你在女学中羞辱我不够,难道今日还要欺上门来质问?”



    我无语的愣了下,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想来她当郡王妃的日子不比在昌郡好过啊!



    再如何不济,她好歹是郡王妃啊,怎能摆出一副受虐的小媳妇样?



    李府对她的娇宠实在是过了头,谢锦同样是幺女,可学识、胆识、见识、胸怀……李氏真是一样都比不上。



    佘夫人许是怕她丢脸丢过头,巧妙的用话拿起了郡王府的派头,冷冷道:“夏荷呀,你是觉得我这老太婆子当年虐待你,所以便要报复回来吗?”



    她明明知晓我改名为夏颖,所以她是故意用过去的名字提醒我曾经的身份。



    所以我故作一惊,忙忙朝她跪下去,“佘夫人,您言重了,民女绝非此意。此来民女真是为着道歉来的,伤了郡王妃的尊严,让郡王妃受了委屈,绝对是属民女的错。佘夫人若要罚要打,民女绝无二话。”



    是我僭越犯错在先,不管她明里暗里摆架子,我都得识趣的受着。



    “哼,奸猾。”佘夫人白我一眼,端起茶杯抿了口,嗤道:“我敢打你?今日你若带着伤出门,怕是金夫子立即得亲自上门来给你讨公道。不过一点小伤,就郑重其事的去慰问你,我哪敢呀?”



    话这样说,却没叫我起身。



    不过金夫子确实兴师动众了,不仅亲自来,也让秦淮几人陪同夏半知回家。这些日子百姓们看得咋舌不已,哪个还敢说三道四?夸都来不及了。



    我不好意思的抬头冲佘夫人笑了笑,又当着怒气攻心的李氏道:“佘夫人,其实您该晓得流言一事并非是郡王妃所为,民女也确实利用了郡王妃,故意闹大了然后平息恶言恶语。但若您反过来想一想,郡王妃也因民女一闹,反而唱响了名声。您不是苦于提高郡王和郡王妃的声望?民女这不是送了一个机会嘛!”



    “哟,我还需你来送机遇了?”



    这是嘲讽。



    可我晓得她心里透亮着,不似李氏一般只听着表面的话,气得胸脯起伏。拿捏了几句,佘夫人便客气的叫我起身,又着宁嬷嬷搬来绣凳,让我坐在偏角。



    以前没入女学时,就是让我坐地上,我也不去意会什么。但学过之后,就晓得这是门户身份之别的立规矩。



    即便我是来道歉,那也是客,怎么遭也得坐个正儿八经的椅子,可坐个绣凳,茶都不上一杯,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瞧不上,干脆拒之门外嘛!



    我心里琢磨不出佘夫人是在唱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