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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前夫同学
    自从那一天后,我成了云麾将军府的常客,而且常怀宁每每回家一趟,就会捎来他娘做的衣服、吃食、生活用品,甚至连刷牙的鬃毛擦和茯苓膏也送,事无巨细,十分周到。



    哪怕别人再喜欢我,我一直受用他人物品,不还个礼也不好意思。



    炎热的夏天快到了,于是我绞尽脑汁,做了一台省力的轴轮手摇风扇。



    金夫子不肯收我后,韩夫子没再安排我入其他夫子的学堂上课,果真是将工部的预备施工的地图要拿给我设计。



    学院与工部里的官员们常有沟通联系,并设有拓造学部,我的轴轮手摇风扇就是在里头东拼西接找东西做的零件。



    工部来交涉研究的是两位三、四十岁的陶主事和闽司务,因为参与的学生人多,我又一进学院成了鼎鼎大名的废材人物,几乎连图纸的轮廓一角都没看见,更没人咨询问我的意见,



    当然,我也没有意见可提。



    所以一个人找了个杂物房敲敲打打了半个多月,风扇总算大功告成。今日又是休沐,只待常怀宁散学了拿回家去送给常伯母。



    我舒展了下酸痛的腰背,拿块破布将风扇遮住,然后推门离开杂物房。



    阳光明媚,是个顶好的天气,只有些热。



    正要走出拓造部的门口,正院学堂里冲出来好些人,连陶主事和闽司务都带着头,一股子瞧热闹的劲头。



    “怎么了?”



    我拉住走在最后的李季问了问,



    李季也是贫寒子弟,全靠本事进的鸿蒙学院拓造部,将来定是能在工部或者户部有一席之位,因为我的身份与他无差,两人关系熟一些。



    “洪老夫子带着前勤王的遗腹子来学院,大家争着去瞧一瞧。”



    “那遗腹子现在全然无事了?”



    李季一顿,道:“当然无事,洪老夫子带回了前勤王妃,听闻在殿上与皇上喜极而泣相认,然后皇上又为勤王的冤死再大赦天下。现在因为礼部众议臣未商量好,给那遗腹子封什么号,洪老夫子先将人带入学院承学,以图继承勤王遗志造福武周百姓。”



    勤王?



    我数次听说“勤王”此人,看这些学子们对死去勤王的追崇,也难怪那日想毒杀周槐之栽赃何景州的殿下会忌讳,想必勤王当年冤死一案,与周槐之和那位殿下的母后脱不了关系,所以才如坐针毡,步步阴谋算计。



    人生啊,真是天算不如人算。



    若我今日还是何景州的小妾,也算是入了皇家的门庭。估计秦氏在的话,定会感慨后悔,没坚持让我留在何家吧!



    周槐之虽有皇家血脉,但终究比不过这正大光明的荣宠。



    其实我不后悔,贵贱好坏,也比不过周槐之给我的自由。这些天,他真是一丁点儿都没干涉过我。



    如果是这样,我倒希望和他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洪老夫子的办公楼——勤学阁,许多学生都站在外头翘首以盼。



    “勤王没有绝后嗣,九泉当瞑目了。方才我瞧见那模样,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五官眉目清朗正气,真有几分当年勤王的风采。”



    “是啊,流落民间这么久,还养成的如此端方,勤王妃也功不可没呢!”



    “勤王死后一年,便翻案告白了天下,皇上也为此赦免罪犯、减免天下赋税以慰藉亡魂,她怎宁愿假嫁一名平民,也不回京?”



    “嘘,别说了,有些事不能往深说。这可是鸿蒙学院,一个错言被人听去,小心掉了脑袋!”



    ……



    话题点到即止,讳莫如深。



    我站在人群最后面,瞧了一会儿也没觉着有什么好看的,便四处询问人常怀宁在何处。



    有人说他被金夫子抓住,留在课堂背书,背不完就不许吃午饭。



    反正我闲的蛋疼,便偷摸到金夫子的学堂外,趴窗上看常怀宁摇头晃脑的念背课文。



    金夫子虽严了点、凶了点,但是个极负责的,常常放弃午休的时辰提点学生。



    他传授的是儒家大道文学,怎就一点不儒雅?



    看他一下一下抽常怀宁,我都觉得肉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欲诚其意者,先……先、先嗷……”磕磕碰碰的背了一段,金夫子忍无可忍连抽了他几下,他躲又不敢躲,缩着脖子,憋着劲想,“先、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



    “啪——释义。”



    刚背完,金夫子又一教鞭摔在书桌上,吓得他一抖。



    “夫子,您不说只用背吗?可没说释义。”



    “一篇短短只有两千两百一十二个字的《大学》,只两百个字的经一部,你还背的磕碜不通,要脸不要?你娘当年是女学有名的才女,怎生出你这个混日子的东西?若不是你娘托信来,老夫真要给你几大棒槌子,扔出去!”



    我被常怀宁畏缩的样子逗的实在不行,低声笑了几声。



    不想金夫子是个耳尖的。



    “谁在外头?”



    我一愣,冒出头,朝他讪讪一笑:“是我,夫子,打扰了,即刻就走!”然后挤眉弄眼的告诉常怀宁散学了别直接回家,到拓造部来一趟。



    金夫子目光定定的看着我,似在思考什么,一会儿后,他举起教鞭指着我,“你——进来!”



    啊?



    我挠了挠头走进去。



    “你最近与他走得近?”



    “算是吧!”



    金夫子“哼”了声,将一本《大学》书递来,“背,背不完也甭想吃饭。”



    我无语,“我不是您学生了,干嘛叫我背?”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道理不懂?”



    “可……”



    我为什么要来瞧常怀宁的笑话?现在自个儿成笑话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小子,年纪小主意大,估计能对常怀宁影响个几分。一个是提溜,两个也是提溜,不如两个一起。”



    说完,金夫子手负背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大声道:“下午上课,老夫再来检验,你们别想着偷懒。”



    “他什么意思?”



    常怀宁歪着脑袋高兴起来,“哈,金夫子是要重新收你了。”



    “我不……”要!



    “别苦大仇深,金夫子是儒家大师,别人想来都来不了。皇上对他也很尊崇的,他教出师的弟子,鲜少不被人敬重。”



    我一个女人要在他手底下出什么师?我又不当政治家,将来建功立业。



    两千多个字的文章确实不多,可它是古文,古文!生涩的牙都能酸掉。



    午时休息用餐时间一过,学生们陆续到了学堂。看见我和常怀宁并排站在一处,一人捧着一本书,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得知始末后,哈哈大笑的围着我二人逗乐子。



    趁大家热心,我建议道:“要不这样,等会我背不上,你们做记号提醒一两个字便成。”



    “背个书,你还想作弊?金夫子眼神好着呢,我们可不想被牵连受罚。”



    “啧,学堂里有三十几个人,他又不是扫描……”我嘴快了,换了话说道:“他又不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什么都能瞧见!”



    五天前,盛京开张了两处西游楼,才短短几天,孙悟空的故事传的家喻户晓。常怀宁都请我去看了两次戏,有好些人为了订桌子,将一年的茶水钱都付了。所以后来去的一回,我和他连西游楼附近的街都没挤进去。



    秦淮瞪我一眼,“金夫子就是火眼金睛,你呀,少使怪!”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他又不会整死我,顶多抽两鞭子。



    谁知,每回我这样想,事实结果总要糟糕个几倍。



    铃响了三遍,已经是上课时辰,可平常按时守时还喜欢拖堂的金夫子迟迟未来。众人正奇怪着,学堂外头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金夫子在首侧,洪老夫子在前,还有另外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我见了头会很疼的一个人。



    来人一进堂内,众学子行了师礼,巴巴的望着前头,气氛诡异。我与常怀宁坐在尾座,待一落座,我立马将头埋进课桌。常怀宁扯了我几下,我死也不肯露出头。



    “这是周景,从今日后便与堂下各位一起学文章,熟六艺。因为情况特殊,年岁比你们大了些,但亦要尊长敬上。”



    姓名改了?何景州?周景?



    呜呜,我不要和你当同学。



    “是。”



    “周景,你个高,便坐那后面。莫要觉得委屈,排座不分身份大小,只按需求。”



    “学生知道。”



    “嗯,不错。”



    我埋头听着金夫子的声音,似乎很满意。待介绍后,洪老夫子与金夫子说,让他一视同仁教导,劳他费心。金夫子欣然应允,“当然,我万死不辞。勤王待我可是有知遇之恩,能教他的后嗣,我心甚慰。”



    说的十分郑重慷慨。



    与此同时,周景已经走下来,坐到隔我一桌的座位上。我苦闷不已的只得拿起书,将对着他的那一侧拦住,避免他看见我。



    可惜……



    “那小子还在你的班内?”



    “是,今儿他来找常怀宁,我实在觉得不像样,怕他们俩鬼头鬼脑的混成废物,索性再收了他,一起教训。”



    洪老夫子笑笑,“也好。文章课读你紧着他些,是颗好苗子,最近几日盛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西游记和西游楼里的灯具影戏全程出自他手。就是野了些,你呀,多受累骂一骂,打一打。反正他无父无母,缺乏管教。”



    “哗……”



    学堂里一下炸开了锅似的热闹起来。